《变数》墨月深

19、019、

　　离开赵大魏家的时候，燕泠带上了那本老黄历。
　　这趟来的收获怎么说呢，不能说完全没有，但相比预期的有较大偏差。
　　他们获得了超乎想象的证物，却无法获得明显是证人的现场证词。问题就在于，那件证物是属于证人的，证人不松口，语焉不详模棱两可的证物就起不到多大作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证人愿意作出证词又如何？
　　十七年前已经以意外事故结案的旧案，劣迹斑斑前科累累的证人，当年还不满十六岁的“嫌疑人”，“嫌疑人”背后显赫的家室……无论哪条，都是翻案路上无比硕大的绊脚石。
　　“只能证明，我的怀疑和猜测基本是正确的。”燕泠耸耸肩。
　　可证明了也没什么用处啊？虞清悠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接下来……”燕泠冷然道：“查下一起。”
　　还有下一起啊？？？
　　虞清悠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下一起难道还不是宛琳姐被杀吗？所以中间还有二三四五六是吗？！
　　“哪起啊？”虞清悠声音颤抖。
　　“三年前，我哥的未婚妻逃婚失踪事件。”燕泠道。
　　虞清悠没反应过来：“……嗯？”
　　“三年前我哥和乔家的大女儿乔文皎订了婚，就快结婚的时候，乔文皎失踪，有证据表明她是和她的男助理两人逃婚私奔去了。”
　　“……然后呢？”
　　“然后乔家觉得很丢脸，乔家两个孩子都是女儿，本就得靠联姻来维持地位，这一出闹得他们股市大跌，小女儿以后找联姻也会很麻烦，得自降档次。”
　　……重点好像有些跑偏。虞清悠勉力试图把重点扯回来：“这个跟霆哥的关联在哪里呀？”
　　“男助理当时有女朋友。”燕泠眼眸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太有把握：“男助理失踪后，他的女朋友去乔家找过人，哭得很凄惨，说他们俩也已经订婚了，他不可能私奔之类。当时我和我哥也在乔家，我哥对她说的那些话，怎么形容呢？简单概括就是说人都是贪图利益的，男助理那样做很正常，劝她放弃，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好像是有些道理，千金大小姐和普通柴火妞，如果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基础，想来任谁都是趋利的。虞清悠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我哥正常不应该在那种场合说那种话，他似乎在担心那女的追查下去，所以想尽快把人打发走。而乔文皎，我跟她也算熟识，乔家俩姐妹性格都很虚荣，她不像是会为爱情而不顾金钱、不顾家族企业的人，我怀疑其中有问题。”燕泠总结道。
　　虞清悠明白了。
　　这种不知内情的人听着觉得似乎很有道理，容易想当然的事，是最难提出质疑的。
　　而奋力提出质疑的那个，又因为人微言轻，压根不受重视。
　　如果燕泠不去追查，这件事绝逼就会断在这里。燕家觉得自己被耍怒气冲冲同乔家交恶，乔家丢人丢面的同时还得焦头烂额收拾烂摊子，男助理家觉得自己孩子跟大小姐私奔也不赖，唯独男助理女朋友的喜怒哀乐没人理会。
　　“那我们接下来是去找男助理的女朋友？”虞清悠问。
　　“嗯，我一直有在暗暗关注她。”燕泠道：“她现在在东环那边，开了家奶茶店，就在我给你报的驾校附近，你学车的时候可以顺道去买奶茶刷脸熟，然后套套话，小心不要引起注意。”
　　……你计划得也太完善了吧喂！

　　***

　　余下的大半个月，虞清悠都在学车和去奶茶店刷脸熟之间度过，直至她的录取通知书送达。她不出意外的被潜州传媒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录取，开学时间定在九月初，她还有一个月多一些的时间，来完成驾照考试以及奶茶店套话。
　　那个男助理的女朋友名叫肖娜，开的奶茶店生意一般，天儿热，到店来购买的客人不多，大都是些外卖订单。虞清悠借口自己学车要等时间，坐在店里，点一杯奶茶，跟她东聊西聊，聊得还挺好。
　　肖娜的店里就只有她一人，什么都是自己来，虞清悠有时候见订单密集，就进吧台去帮她洗洗杯子勺子搅拌棒啥的，几乎变成半个帮手。两人虽年岁上差十岁，却也成了好姐妹，以“小悠”和“娜姐”相称。
　　半个月功夫，虞清悠凭着自己的好脾气，以及见脸色行事的能耐，成功骗得肖娜的信任，然后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男朋友话题。
　　肖娜年近三十，在社会里也算大龄青年了，自己开着个店，能力也不弱，却从不见有亲密的男性往来。这天虞清悠聊着天洗着杯，佯装随意的，带到了肖娜的感情史。
　　“男朋友啊？”肖娜极淡极淡地笑了笑：“以前有一个，谈了七年，从大学谈到毕业、工作、订婚，然后他跟着家里有钱的大小姐跑了。”
　　虞清悠装作倒吸一口冷气：“啊？！不会吧？七年啊，就这样跑了？”
　　“时间哪比得过金钱。”肖娜苦涩摇头：“人家那家室，那条件，跟着跑也能理解。我只是，怨他，恨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七年了，交往七年，他还不明白我的脾气么，他想分手，我也不会纠缠他的啊。”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虞清悠见缝插针给她捧哏。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去他租的房子里看过，他的行李那些什么都没有少，不像是跑路的模样。后来我还跑去那个大小姐家，想问个清楚……”肖娜手中动作微顿：“现在回忆起来，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他们只要兜里有钱，那点行李又算得什么，亏我跟救命稻草般死抓着不放，像个疯婆子一样。”
　　虞清悠听着心里特别难过。
　　如果她不知道燕泠那一环的内情，或许此刻就是帮着娜姐大骂渣男，潇洒地发泄一通，然后劝她转身开始新生活。
　　可如果，这真的只是场误会呢？如果“渣男”是无辜的呢？
　　肖娜的话里，透露出些微讯息，她男朋友，那个男助理，失踪的时候，东西没见少。
　　虞清悠刚经历过婧婧被迫出国的那套流程。虽然燕泠让婧婧不要带太多东西，营造撞破“偷情”怒而甩手离开的假象，但婧婧经过挑选，还是带了少许随身物品，说怕到那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地方买。
　　如果真如肖娜所说，她男朋友房子里什么都没少，显然不太科学。
　　这情报必须马上告诉燕泠。
　　虞清悠安抚完肖娜，从奶茶店里出来去学车的路上，把情报发给了燕泠。燕泠这天有事去厂区，估计挺忙，半晌没回复。虞清悠也不急，她的学车生涯已过大半，再练个一两星期顺顺手，应该就能去参加考试。
　　虽然考出证来和开车上路之间还有许多道鸿沟，比如技术，比如胆量，比如车子。不过到那时候，她好歹是合法持证上路了，临时顶替小少爷开下车什么的，也不怕被交警逮住抓起来。
　　她奋力转着方向盘学到傍晚，从驾校出来正想打个车回去，发现手机上有条燕泠早些时候发来的信息。
　　燕泠让她结束之后先别走，自己会过去接她。
　　虞清悠抬起头，到处张望。通往驾校门口的是条石子路，高低不平，磕磕巴巴，特别伤轮胎和底盘，更别提燕泠那辆是跑车。她思索两秒，开始沿着石子路往水泥主干道上走，走到半途，就看见主干道边停着燕泠的跑车。
　　哈！果然在这儿等着呐！
　　她乐颠颠跑过去，甫一打开车门，她的手机就叮咚一声响，车内刚发出信息的燕泠默默抬头，同她大眼瞪小眼。
　　虞清悠下意识瞥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
　　【燕泠：在马路边等你。】
　　虞清悠：“……嘿嘿~好巧。”
　　心有灵犀嘛！
　　她迅速钻上车，跑车发动，方向却不是回家。
　　虞清悠奇怪道：“咱这是去哪呀？”
　　燕泠：“约会。”
　　虞清悠：“……？”
　　燕泠：“太少出去了，容易引起疑心。”
　　好吧，好吧，小少爷说了算。不过出去“约会”应该还是挺开心的，毕竟有吃有喝还能长见识，重点是不用自己出钱。
　　……这思想是不是有点向她妈靠拢了？
　　虞清悠惊觉。
　　跑车开出半晌，拐过几条平时不常走的道，行进位置颇偏僻，不像是去市中心大商场约会。
　　直至它完全停下，虞清悠透过车窗望出去，发现这片儿是个规模较小的商业区。相比起繁华热闹，它更像是主打慢摇轻惬，光这几百米路，她就看见三家不同风格的酒吧，旁边就是条城中河，木栅道搭在河面上，很多人正吹着晚风喝着小酒。
　　当然现在天还没完全黑透，夜生活依旧在蠢蠢欲动的环节徘徊。燕泠把车停好，下车引路，带着眼珠滴溜转的虞清悠拐进某条小道，在一幢面积不大，但外部装潢古色古香的三层小楼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