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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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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一定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我们吧。让新生的孩童一步步走向死亡,分离的爱人再度重逢,怀抱着火热恨意的人们尽情灼烧燃烬彼此。
——爱德华·库伦威尔
(一)三线缠绕
香味。
朦胧地仿若来自于幽谷,森林,静静流淌的泉水边。
雪白的细嫩花瓣,垂曳的翠色枝叶,无比清淡而舒适的香气。
那是……
陌生的天花板,有人走动的声音,新鲜烤出吐司的味道,还有水烧开的响动。
手指触到的丝绸床单的滑腻质感。
先前被咬断的左手臂断口缠紧了绷带,依靠一半吸血鬼的血统再生的差不多了,但要完全愈合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手背扎着细长的输血管,仔细看一旁挂着输液架上,一整袋吊着的鲜血现在所剩无几。
间宫世理用完好的右手稍微用力拔掉针头,撑着床面,借此勉强支起上身,目光扫过所在房间的角落,最后定位到那弯腰往茶杯里续水的男人的后背的徽章——血红色的蔷薇怒放,还衬着还有十字架的底纹。
瞳孔收缩了一瞬,浑身上下都条件反射般警惕地绷紧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男人之前曾对着那群吸血鬼们宣言,这座城市的教堂因为被袭击而遭受重创,他一面追寻袭击者,一面寻找新的住处。
而那个徽章,正是只有梵蒂冈特派的执法者所独有的标识。
这家伙,是教廷的人?
男人对她的反应置若未闻,端着杯子随意地往床的一角侧身而坐,肩上搭着的长衣衣袖随着动作轻轻地落下。
“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帮你输进血可费了好大的力气。”
不远处的垃圾桶里静静躺着数个残破的废弃血袋和一次性使用输血器。
“我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这个。”
无声的寂静在二人间蔓延。
世理沉默了一下,忽然间夺过男人手中的杯子,在对方诧异转为释然的注视,毫不犹豫仰起脖子下一饮而尽。
当那奇特巧妙的味道在味蕾上顷刻绽开一瞬间,转变为鲜红的眸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手指罕见地没有捏碎杯子。
当饱腹的感觉从胃里涌起来时,世理想着这家伙明显知道她的半吸血鬼身份。
少女张口就追问青年道:“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青年淡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纸杯:“独家的秘方,想知道的话……”
少女轻轻歪了下头,堪堪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正要下床,又对着挡在前面的修长手臂蹙眉。
“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爱德华·库伦威尔。”
“你也注意到了吧,我是教廷的特派搜查官。如果说吸血鬼和半吸血鬼是以人类为猎物的野兽,那么我等是专门捕杀你们这种非人之物的猎人。”
世理仰起脸望向那微笑的青年,攥紧了五指。
蓝色的眼睛如水般平淡而无光。
“这样啊,”她平静地说,“那么,你特意带我来这里,是想要怎样呢?”
“杀了我吗?”
既像是反问,又像是在嘲讽。
爱德华仿若未闻般收回手臂,起身朝房间口走去。
“来接你的人到了。”他停留在门口,说出的话让还在床上的世理的脸色骤变。
“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位被称为‘终焉的魔女’的咒术士女士,是位什么样的人。”
于是他拉开了房门。
仿佛就像是发生在昨天那样,爱德华在接受教廷下发的委托后,情报商也自然将他所追逐之人的信息交给了他。
“名字是特蕾娅,在咒术士的群体中做着倒卖古董的活。”
“啊,过去曾经杀死大量本家的人,出走后拜师一位魔女,继承了魔女的衣钵和名号。”
“现在和你寻找的小姑娘住在一起,担当着她的监护人之类的角色。”
楼梯上的爱德华俯视着楼下的魔女,锐利的视线堪比刀剑。
楼下的特蕾娅仰视着房门口前的搜查官,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对峙的两个人都很不满,心情烦躁,压抑着杀意。
啊,看这家伙实在是碍眼。
不约而同的想法,在他们的头脑中浮现。
“教廷特派搜查官中的使用咒术的异类,曾经杀死过四百多种魔物和不计其数的违法咒术士,爱德华·库伦威尔。”特蕾娅眼神复杂地念出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时间和场合不一样,她一定会毫不犹豫,不顾一切地与他展开不死不休的厮杀吧。
被视为异端的咒术士和坚决消灭异端的教士。
时间指的是距今大约两百年前,还是近代的社会,教廷和咒术士们的对立由明面转为了地下,双方默契地选择互不干涉彼此的活动,只有出现了违反了签下契约内容的教士或咒术士,才会被列为被他们所共同敌视的第三方。
教士们使用着各种圣器和经典来克制魔道,对使用神赐力量外的咒术士们深恶痛绝,但是这个异类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使用咒术和体术来对敌。
“家里的孩子受你关照了,我是接她来回家的。”特蕾娅边说着边顶着他的注目往楼上走。
“我这边才是……”
经过青年时听见的那轻声的呓语让她慢慢别过头,与他保持了两步远的距离。
“你刚才说了什么?”魔女冷声反问道。
“没什么,那个孩子还在里面等你呢。”搜查官仍保持着礼貌微笑的样子,只是主动侧过了身子。
特蕾娅怀疑的视线扫过爱德华的脸,在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而不满地“啧”了一声,就继续前进了。
(二)双线并行
世理和特蕾娅,一前一后地在回家的路上行走。
赤红色高跟鞋根敲击在沥青路的啪嗒声与雪白长靴稳稳踩着步子的声音时而重叠,时而交错。
这个夜深的时间点,街面上的人已经看不到踪迹,高楼静静地留在原地矗立,徒留橘黄路灯下她们细长的影子在移动。
乳白色的薄雾从湿漉漉的大地升起,将视野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而夜空中高挂的弦月也黯淡了几分。
一只黑色的猫小跑过街角,冲她们发出不安的怪叫后,又钻进了花圃的灌木丛。
诡谲怪异的气息伴随着薄雾穿过了街区。
有着鹰钩鼻老婆婆提着篮子从远处慢吞吞地而来,布满皱纹的脸笑得和蔼可亲,沙哑的声音对世理和特蕾娅叫卖道:“要尝尝吗?婆婆的糖果是店里买不到的美味。”
走在前面的特蕾娅,穿着红色的及膝大衣,内衬白衬衫和浅棕色七分裤。盘着复古的发,鼻梁架着金色边的链条眼镜。
她来到老婆婆面前,简单扫了几眼那篮子里的包装精致的花色糖果,忽然笑了:“还真是有趣。”
她轻巧地捏起一根枫糖,转动着糖棍给紧跟而来的少女展示:“糖果在德国是幸福的象征。”
“但是,只有富有的上层阶级,才能品尝到这份甜蜜。”
“所以不要忘记,童话故事里出现的糖果,往往是猪笼草般的陷阱。”
甩手把糖丢回篮子的特蕾娅,忽略了老婆婆立刻眯起的眼睛,选择带着世理继续往前行去。
直等越过这条长街后,世理终于忍不住出声问特蕾娅道:“那个老婆婆,有什么问题吗?”
特蕾娅没有说话。她拧动钥匙打开小楼的大门,朝背后的她比了一个进的手势。
世理走了进去。
一楼是半环形的客厅和厨房。顺着有绿色藤蔓缠绕的黑铁扶手的螺旋楼梯往上,二楼除了有她和特蕾娅的起居室,还有上百个被分隔出的房间。
按理说这样狭小的房子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空间的。但是知道特蕾娅是咒术士后,似乎也不是没什么不可能的。
在泡好一壶红茶后,特蕾娅走到世理的面前,仔细打量她新长出的手臂,扶了扶眼镜边:“看来是相当激烈的战斗啊。既然对方能操纵三只以上的眷属使魔,那就是起码活了一两百年的吸血鬼。”
“要马上转移到别的城镇吗?”世理静静地问道。
频繁的搬家对她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不,”特蕾娅摇摇头,“在这边,还有没有完成的事。”
“比起这个,”特蕾娅皱着眉,若有所思,“你和那个搜查官是怎么回事?这种家伙哪怕是教士中的异类,也不会主动救一个半吸血鬼。”
“不知道。”
“……”
特蕾娅看向那两手扶着瓷杯,低垂的眼眸呆呆地注视着红茶的女孩。
“爱德华·库伦威尔,是谁?”
“这个名字,我过去并没有印象。”
她轻轻地咬着下唇,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杯身。
(三)单线独行
临时租下的房间里只剩下爱德华孤身一人。
此时已过了午夜。
背对着空落落的床铺,面朝着窗户,搜查官先生透过玻璃静静地观察着外面的雾气。
搜查官向窗格伸出手,手掌贴上糊着一层水汽而模糊不清的玻璃。
魔女,咒术士,吸血鬼,让这座普通的小城变得越发拥挤起来。
而藏匿在这一切背后的背神者,还在策划着什么大的动作。
对教堂的那种如同孩童闹事般的袭击就是最好的证明。
紫色的眼眸透着无比的冷漠的青年想着。
想来最近很快还会有什么发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