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俞琰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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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由死而生，脱胎换骨要多长时间？
也许短则三个月，长则十数年？
所谓PTSD，这种现代人都有的精神疾病，只需要痛苦得可以脱掉一层皮的一段经历。
长春疫情解封就跑，历经隔离和长达两个月住酒店的地狱锤炼，在历经了疯狂、执拗和较真之后的尘埃落定，只得到了凡事混混就好的人生又一信条。对谁，对什么事都别太认真，吃亏是福以及破财免灾。
人生在世，各有时运。
偏偏躺平还是某著名网文平台令行禁止的价值观。
平步青云的就宾客众揽，财运亨通的就追名逐利，平头百姓不望而生畏，一穷二白的不心生憎恚，各行其是，各走一边，谁也别趾高气扬，谁也别拜高踩低，各自安生就好了。
位居高位玩弄乾坤的最后是新老更替、作弄轮回；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也难免剑悬于顶、俎肉鸿门。
玩黑的有人比你更黑，多行不义，又有谁能一身清爽？
想要不玩火自焚，首先得学会不与虎谋皮。
平凡无奇的不放弃倦怠，屡试不爽的不破罐子破摔，坚韧柔软、皆大欢喜。
倒是普通人更懂活着，应有尽有的人拎不清。
顾恩恩在这抽筋拔骨的某些年月里悟道：原来自己是真的和新疆炒米粉没有缘分……
颜拦枝和俞琰相约着去土耳其，在土耳其夜晚深紫色的天空的热气球上腾飞时，她觉得自己很需要学习一门摄影技术，将自己天真烂漫的自由时光记录下来。尽管她的人生大概率会一直拥有这份幸运。
“听说土耳其有一个伊斯坦布尔水宫举世闻名，我们要不要去看？”俞琰拿着他的相机咔咔拍，尽管他已经来了很多次了，但是在静物之中他总会干点活人事，可能是他忍受不了静止的沉默和空旷。
“那里不是常年都游客众多，而且听说在修葺，水宫应该进不去。”
“我认识土当局的人，即使在修缮，可以进去看一眼，晚上也不施工，而且你不觉得断壁残垣才更有历史的沧桑感？”
“无所谓，如果你去我可以一起。”
“你怎么对什么都不太有好奇心？”
颜拦枝的好奇心是压抑在个性里的，她一向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但是也来者不拒。就是没什么执念、也没什么追求、也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喜悲的。
“我对我自己没什么好奇心这件事没什么好奇心是不是就真的算没什么好奇心。”
“是的，绝绝的没什么好奇心的人了。”
颜拦枝笑笑，她倒是有很多朋友，她接得上所有人的话，也知道说什么让别人好接话，却独独俞琰能接上她说的话，偏偏就是她对俞琰，也没什么好奇心。
俞琰听了想必会很是扎心，所以还是不要再翻来覆去地告诉他了。
在流金溢彩的奥斯曼式酒店里仓促地用了个简餐，颜拦枝就背上了个自己最喜欢的针织挎包，拉着还想多品味一下美食的俞琰出发了。
用颜拦枝的话来说就是，不要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这些几个小时就代谢完的无论多好吃最后都一样的废物身上。
可是说到底什么东西都是虚的，你的精神是，你的思想是，你的痛苦是，你的知识是，你又凭什么说美食带来的五感的跳跃着的欢欣的快乐是废物？俞琰也会认真辩说。
可能食之无味是抑郁症吧。颜拦枝总是耸耸肩，摊摊手，可爱的样子让俞琰难以反驳。
俞琰开着玩笑地说：“不吃也好，怪不得你不去健身房也这么苗条。”
“这些也都是外物，我不很在意的，胖和瘦都无所谓。如果我胖了，难道我就不是你的朋友了吗？”颜拦枝眨巴着大眼睛问。
“当然不会，你除了漂亮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漂亮也许可能只是你微不足道的一个特点。”俞琰沉吟。
“所以你的恭维我就笑纳了。”
俞琰知道她说的笑是嘲笑他是个肤浅的外表的人，但是真的不是，他也知道颜拦枝并非杠精，只是她对世俗的标准嗤之以鼻，却在世人面前从不宣之于口，在他面前才会一吐真言。尽管颜拦枝从不在意这些熙熙攘攘、鼓鼓喧喧的外物，也从来都装得谨慎谦恭，甚至很多时候都误以为那层伪装的外皮真就是自己的性情，他倒也从来没信过。这一点就在他们同窗十年的读书生涯里一览无遗了，课代表做着，优秀学生当着，老师欢心讨着，同学赞誉担着，却在老师偏心眼的时候嗤之以鼻，在校园暴力时蹙眉切齿，她对世界上的种种不公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可却因着自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未破矩。而之所以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颜拦枝肯与他十年交好，不就是因为他永远都是那个挺身而出惹一身骚，就为了保护一个同学都可以成为势利眼老师口口相传的不听管教的魔王，纨绔公子同学里多年来闻风丧胆的校霸，女生眼里的花花公子，那个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的霸凌对象的救世主加梦中情人，想来要不是他身份煊赫镇得住，他早就要被抽筋扒骨、教训做人了。
比起颜拦枝的佛陀心肠和魔鬼袖手，俞琰就更像个普通普通的正常人了，他赏味美食又贪恋美色，被排挤也怯懦，被流言也畏惧，侠义相助被误会有男女私情也局促，也是坎坎坷坷，刀枪剑雨地过来了，在一个资本主义的学校硬生生搞出了个社会主义班级，说来没被奉成神明，也没得到多少感激，这份威慑在他离开学校之后不久也就弥散并没有沿袭下什么优良传统，算来曾经的坚持倒也成了过眼云烟，可他也是勉勉强强、磕磕绊绊地做了下来，他倒是也受之安然。倒是颜拦枝在读书时就一直是风云人物，和他的臭名昭著不同，颜拦枝从始至终都是众星捧月的受着，从来都是被前呼后拥、鲜花团簇地围着，巴结讨好者不计其数，颜拦枝全都面暖心寒，人前如沐春风，人后落剑无情。当年那个酷爱搬弄是非的老师被她举报收受贿赂而引咎辞职，从一流名校沦落到补习机构断尾求生，没几个月又被曝出性骚扰辅导的男学生，从此被另眼看待，人人喊打，据说久居家中都不敢在人前露面了；那几个欺负人最狠的个个家里都有树大不能倒的家族企业的少爷，据说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就不知道和颜拦枝有没有关系了，他只是偶然听颜拦枝提过一嘴当年又高又胖的全国最大烟草商老板的儿子“吸烟吸得整个肺都烂了死的时候像皮球泄了气一样真是可笑”时去翻报纸一无所获，第二日才发现他死于烟草滥用，在一天之内抽了两百根烟，整个人死的时候如僵尸般枯干的“昔日富少误入歧途暴毙殒命败也萧何”经济版头条。
也许除了天赋异禀、聪明俊秀、家世优越之外的俞琰就是个普通人，如果他就和那些同阶层的人一样随波逐流，想必他和颜拦枝并不会有交集，他的人生将平顺无虞，可偏生他风流桃花的样貌之下，藏着颗情种的心。当他在幼时懵懂，就对这个扮猪吃老虎，当人一套背人一套，既天真又魔鬼的小女孩惊鸿一眼，一见倾心时，从此他就深深地陷在了其中，所有的鼓起勇气只不过是为了博她青睐和欢心的图谋罢了。她喜欢侠义豪肠，他就做那个见义勇为的人，她不喜欢同流合污，他就做那个剑指挑衅的人，她喜欢做背后英雄，他就做那个明面肝胆。他不是个有多么高道德原则的人，但是他愿意为了她去改变，愿意不做个荒诞不经的享乐主义者游戏人生，愿意清清白白、清心寡欲地等她回头，毕竟她的标准在天长日久之中，早已成为他骨子里的血与爱，她就是他的标准，就是他的追求，他为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更令他相信自己成为了更好的人，帮助这个世界成为了更美好的世界，他做的一切都有意义，并且让他更开心、更完整、更积极、更有信心地活着。
只可惜俞琰的一腔深情，一颗情种，颜拦枝从未深刻地体会，尽管俞琰知道她懂，她却对于负不负这颗心毫无感觉，因为即使颜拦枝不说，她也明白的是，比起自己，是俞琰更离不开她，所以回不回应这份心意，让俞琰能跟着她，就是给他的最好的礼物了。虽然听起来薄凉，但是各取所需、未尝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俞琰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