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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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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被虞季打来的电话吵醒。她总是喜欢在早上八点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因为那个时候的太阳刚刚升到头顶,还没到中央,但是那个时候的空气和光线是最舒服的。没有凌晨6点的瑰丽,也没有傍晚五点的落寞。所以,和虞季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我们每天的开始,都从早上八点这里启程。
昨天,我和她约好了要一起去买衣服,我拿起电话的时候,还在模模糊糊的和我梦里养的那只名叫楚霄的古墓犬玩耍,全身毛茸茸的贴在我的小腿上,然后我一喊一个口令叫他起立和握手。接着早晨8点的时候带着它去小区里的公园里散步,然后碰到另外一只银白参半的雪纳瑞,趴在双杠上坐着仰卧体做,我听到他的主人叫他濯耀。然后我笑了,我问他的主人,这只狗是公的还是母的,然后他主人弯下腰,用他那干净但略微低沉的嗓音告诉我,是攻。哦吼吼哦吼吼,接着我喜极而泣的笑起来,我不知道我是在笑那只雪纳瑞还是在笑这只狗的主人,因为雪纳瑞的主胸前挂着一个我们学校的校卡。校卡上,古念宇三个大字在早晨八点的阳光里,变得金光闪闪。接着我就问古念宇把那只叫做濯耀的雪纳瑞借回了家,然后教它去追自己的尾巴,就那么一圈一圈地在我面前转着,然后我看见楚霄那只古墓犬竟然直立行走在我面前,过来抢我手中的油条,一遍又一遍的舔着,因为它几天刚掉了一颗门牙。看着这样诡异的组合,我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不可思议,然后正当我拎起楚霄的耳朵要给它洗澡时,电话响了。
“陆梓莜,我给你五分钟时间,现在立刻马上打理好你自己然后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啪的一声挂掉电话,而我听着嘟嘟嘟的忙音继续睡觉。但是,五分钟之后,我麻利地抄起冰箱里的一块克里斯汀蛋糕,一边绑着头发一边出门。我说过,我不喜欢浪费时间,纵然是需要牺牲掉我宝贵的睡眠时间,我也不愿意用我的精神健康来交换我那一分钟的睡眠状态,因为我打从一生下来就注定逃离不出虞季的九阴白骨爪,我敢肯定,她绝对有在哪里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学过武林秘籍《四十二章经》!
我出门的时候,刚好是上班的高峰期,今天我只有两节理论课,在下午。不过我已经让周晗帮我复印笔记了,所以下午的两节理论课被我翘掉了。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我还在打电话给周晗,问她上次给我介绍的事怎么样了。不是介绍对象,是介绍工作。周晗在电话那头说,工作已经找到了,不过可能会有点辛苦,至于具体是干什么的,她说回来再说。也就是在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的时候,我刚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穿着黑色小西装的虞季,像是陀枪师姐里的匪警一样,双手叉腰挎着她的LV包包,站在我家公寓的大门前,那一副比我煎的荷包蛋还要大的太阳眼镜,把她的整个鹅蛋脸遮掩的严严实实。
我说,“你确定你是去报社工作,而不是去TVT?”
然后虞季把她的太阳眼镜优雅的拿起来,用那种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不停印刷的眼神打量了我一遍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又重新戴上眼镜迈开步子走了,但我分明看见她眼睛里传递着藐视的感情。我连忙追上前,我说,“你丫的那是什么表情呢?”
“没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我成功的表达了我对你的想法。”虞季说
“可我觉得运动装被我穿的这么时尚的人全北京也没几个了。”我说
“但你应该看下场合,我没见过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挎着登山包的女人去精品淑女坊买东西的,你确定你不是去偷东西?又或者阿迪达斯最近新出了款夜行衣?”
“好吧,那我回家了。”我转身就往回走。
“别呀,其实你还是挺能衬托我的。”虞季奸诈的笑着,虽然我只能看见她那曝露在阳光下的一排堪比象牙般洁白的牙齿。
“你真可耻。”我唾弃着。
一个小时之后,我两出现在北京某地的prada品牌店里,虞季对于名牌有一种近乎到疯狂的地步,我不知道过去她那几年还在学校里喝着光明牛奶的日子,她是不是把牛奶钱也给省了,然后去逛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品牌店。虽然,我妈也常说,衣服就该穿好一点的,款式可以不新潮,但一定得买好的,穿着舒服才最好。所以我一直逛着运动服装店,我就觉得那些衣服的布料挺舒服呀。不是我不喜欢打扮,每种风格的衣服有个一两套看着场合穿就行了。虽然平时买的衣服也不算便宜,但也没虞季这么夸张的,随便一件衣服就是我当时打工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
我说“人家报社都还没决定用你呢,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能在那工作呀,你这是打算去勾引老板呢?不至于吧……”
虞季拎着高架上拿下来的第六件衣服一边扔到我怀里,一边又叫服务员把对面架子上的衣服拿下来给她试穿,我都看见那店员脸上的鱼尾纹都给笑出来了。
“说面试,那只是形式,其实早就内定好了,而且我是去做编辑,所有记者们的老大,这可比我当初的梦想更加伟大啊。”
“是现实吧,你就是这么一个现实的人,对别人不公平啊。”我没想过,当初说好要一起脚踏实地拼搏的我们,在社会和现实的压力下,会有一些东西在慢慢变质,也许是我自己冥顽不化。
虞季从试衣间出来正色对我说道:“梓莜,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绝对的公平和不公平的 ,你对别人公平那别人对你公平了吗?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吧,人生没有那么多机会可以给你选择的,对,也许你说的没错,我是在靠着我的后台往上爬,工作,赚钱。可我也只是得到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机会,我没有杀人放火,我只是比你现实,这几年,你呆在北京,在那个圈子里呆着,你应该也清楚,每个基层都是一样的,就像是你崇拜的那个人。”
是啊,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是多么实际和残忍,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看着古念宇出道成名到现在,我也非常清楚他成名之路的曲折。只是他的经历都曝露在太阳底下,而我们这些平凡低调的人,只是被这个大众社会和谐着。
虞季穿着她试过的第八套衣服从试衣间出来,然后照着镜子左右前后的对比了一下,问我好不好看,我说很漂亮,然后她就拿着包包去柜台结账,从她皮夹里抽出一张面额看起来算是比较低的附属卡,拿给店员付账,那张附属卡的颜色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生生的闪痛了我的眼睛。然后虞季说,“我只要这件。”她指着我手里抱着的第七件衣服。接着我看见刚才那位一直在虞季身边伺候着的店员,眼神突然间清明了不少,我看见她的鱼尾纹又多了两条。我的心被那件衣服的标价硬生生的撕扯着,我看见上面写着‘¥2200’。拜金女……
然后虞季拎着袋子转身就走出了这家店,她说“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不管要怎么努力,有些人还是必须要陪着那个拥有一张低面额附属卡的客人全场伺候着,纵使我这个客人试穿了那么多件衣服,到最后只买一件,可她依旧要笑着和我说欢迎光临和下次再见。”这句话,是虞季笑着和我说的,是那种浅淡的微笑,但我仿佛闻到了一种铜臭味。
我沉默了,接着她又说:“也许三年之后,我们不应该再讨论这个深刻的话题了,只能说当初的我们太天真了,就把人生当做一场考试吧,没有人是从来没有做过弊的,不是吗?”然后她又重新戴上她的眼镜,走进一楼的星巴克咖啡店。
其实,我也没觉得她说的不对,只是我一直不想认同而已,也许潜意识里,我就是这么不成熟看不透彻的一个人吧。
我们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个小时,虞季好像还在抱怨我当初的不告而别,虽然我那个时候一到北京就马上打电话给她了,可是我听得出来,她非常的不开心。本来我只是以为,是因为我抛弃了她,她才会那么难过的,但其实不是。虞季端着咖啡告诉我,三年前那个时候,他爸爸炒股失败了,她们家原本小康的生活,瞬间变得一贫如洗。她妈为了这件事和他爸吵架了,然后离家出走,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她爸爸,在一年后,自杀了。到后来,她哥哥从金融系毕业了,渐渐步入社会,从一个在茶水室打印文件的基层员工,爬到今天总经理的地位,才有了今天的她,但是她妈依旧没有回来过。
她说,这也没什么,这几年她也确实过得挺好,有她哥在也不会觉得孤单。这些事,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一个字都没有提到,现在想来,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在寒冷的冬夜,寂寥的夏夜会有那么多虞季的未接电话显示在我的手机屏幕上,都只是响了一下。是我从来都没有问过,只当那是她的恶作剧。说起这些的时候,她依旧那么云淡风轻的笑着,她仿佛是在说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故事的大概就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这么深刻的经历,她的言辞之间没有太大的感情起伏。我明白,她是想要装的一切都可以毫无所谓。可是我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不知道是为了她的坎坷难过,还是为了我们之间那条断裂了三年的裂缝。
我说,“你干嘛不告诉我呀?”虞季她爸其实是一个很健朗的中年人,和他的交谈中,没有一丝长辈的固执和时代观念,这是我在自己的家庭里所没有的。但是我今天才知道,当时那个喜欢和我在院子里下着五子棋,讨论花花草草的那个男人,竟然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是难过,惋惜,还是舍不得。但我清楚,纵然虞季心里会恨她的父亲,我想,她还是很爱她爸的,因为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很平静,平静的有些不太正常。我太了解她了,越是在意的东西就越是显得不在乎,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她望向落地窗外,看着形形色色从我们面前走过的路人,撑着额头,靠在沙发上,“也许是我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吧,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能回到从前吗?只是多一个人伤心而已,你看现在不是很好么,生活可以像死水那样平静。”我不知道我此刻要怎么面对虞季,我们之间省略掉了那层安慰的程序,剩下的就只有沉默地喝着咖啡。我知道,曾经那样天真烂漫到不可一世的我们,已经找不到了。我们就像是人类文明的发展那样,随着时间逐步进化着。
濯耀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好像刚来北京的他也显得非常忙碌。虽然说是来游玩的,可我完全没有感受到他游玩的兴致,不过我倒是希望濯耀可以留在北京。
中午的时候,我和虞季点了份蛋糕填肚子,一直到濯耀来接我们,我们才离开。逛了一整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濯耀说他开车请我们去吃大餐,地点随我们。我说去王府井吃小吃,或者去吃烤鸭。
虞季马上从副驾驶座跳起来追杀我,“吃什么烤鸭啊,你当你是中国首都三日游啊,今天这种天气,刚好适合吃火锅。”
我说“你没病吧?这么热的天你去吃火锅?你就不怕你那额头上的痘痘又长出来丢人现眼啊?!”
虞季抡起一个拳头朝我砸过来,“不用你操心,刘海长着干嘛用的,不仅仅是用来挡沙尘暴的,更大的作用是用来遮掩我那表示我年轻美貌青春的青春痘。”然后汽车里传来她花枝乱颤的笑声,抖落了我那一身的汗毛。濯耀则是从后视镜里朝我无奈的瘪瘪嘴,我知道他也拿虞季没办法。最后讨论下来,我们还是决定和去上次楚霄带我们去的TVT吃饭,我不知道濯耀是怎么神通广大的成为了TVT的会员,但从此以后我又多了一个可以让我混吃混合的金主也挺好的。我本来想叫上楚霄的,想想还是算了,下午两点,我觉得他应该还在睡午觉,对于他的作息时间,我可是了如指掌,他这人没什么太大的缺点,就是有起床气,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打扰他睡觉可是要被他拖出去枪毙的。我曾经就见识过,他的一个社团学妹,因为给他送下午茶的甜点,结果跑到他宿舍去敲门,结果可想而知,那朵祖国鲜艳的花朵就这么硬生生地给楚霄折断了。这种惨绝人寰的事件我可不希望在我身上华丽丽的上演。
服务员带领我们走过偏厅的时候,我就想起昨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内心百感交集起来,顺势拉拢了下我的帽子,把头埋的很低,我担心还有昨天的观众留在“犯罪现场”,要是认出我来,这个要解释的过程可不是一两分钟就能解决的。当然,其实我还有点留恋,想起昨天在这里和古念宇那不可思议的偶遇,就让我觉得有种吃到了葡萄但味道酸的感觉。其实还是希望,今天能够再见到他的,不过我也知道我就是这么的痴心妄想。
濯耀今天穿了件白色的休闲衫,配着一条深蓝色的围巾,当然,它的面料很薄。一条浅色的牛仔裤搭配上他今天没有修饰过的发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非常随意,但又有些惬意的帅气。午后的阳光从包厢的阳台上面挥洒进来,照耀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温暖的春风也开始在我们周围翩翩起舞,萦绕我们鼻尖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微风将虞季长长的头发吹荡起来,时不时地触碰到濯耀的肩膀。
其实虞季是很漂亮的,不是说漂亮的妖娆,而是她生来就长得精致,像是收藏家宝库里的陶瓷娃娃,有一种恬淡的气质。咖啡的香味,让濯耀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其放松的境界,点菜的时候,笑容里一种非常阳光的味道蛊惑着拿着菜单的服务生小姐,连我都差点被濯耀勾引了。我想,如果当时我有一只画笔的话,我一定会把濯耀和虞季这两个大美人给画下来的。我发现我身边的人都挺适合做明星的,让我突然间想起那只雪纳瑞和古墓犬的诡异组合,其实楚霄和濯耀如果组成一个组合出道,肯定会比当初的F4还要红的,到时候我去做他们的经纪人,肯定数钱数到手抽筋,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美好了,没有娱乐公司来挖角真是太可惜了。
以前我就常常和虞季闹腾着说,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去做明星,把章子怡,赵薇都被比下来,让奥斯卡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然后你就负责前台表演,我呢负责后台数钱,然后你就一路红到火星去。当明星这是很多人的梦想,但是有这个条件去实现的人并不多,可虞季唾弃这样的想法。她和我说,当明星永远都是娱乐别人,而我们则是需要被人娱乐,别看人家身价高,广大观众要是卯起来,在这个圈子里你连西北风都没得喝。所以她要做的不是被挖掘新闻的人,而是一个去挖掘别人新闻的人。听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虞季说的挺对,但其实不管事实是怎样,虞季总有那个把歪理变成真理的本事,即使她依旧唾弃着这门职业,但她仍然得靠这门行业来赚钱,或者可以说是,寻找她人生独特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