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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次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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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天的榜晚,澜沧江北岸,沧州境内的河堤上,坚冰未融,细雪飘散。
一个身穿浅紫貂皮大衣的瘦小女子在江岸上徘徊,不时看看江面的浮冰,再对着双手呵一下,一圈白气就蒸腾在她的面前,如一层轻纱笼罩,恍惚间,能感觉到那浅淡的眉儿在末端处向内收紧,显然心有烦忧。
风很快把那层白雾给吹散了,只见那女子双颊紧绷,唇色苍白,不知是不是被寒风冻着了。如此几番后,女子突然猛地加快了脚步走向堤旁,弯下身子,向着江面的浮冰靠拢,哪知手刚触到冰面,就被冻得一个哆嗦。女子略一停顿后,就再度探下双手,想捞起那块浮冰。
只见她银牙暗咬,两颊绷住,呼吸屏起,冰块渐渐在她的手上浮了起来,有脱离江面之势。
可是晶莹的冰块滑不溜湫,她才刚提出江面,那冰就沿着她的手掌外缘滑了开去,“砰”地一下,溅起一大片水花,喷得一头一脸的冰,冰水寒冷彻骨,一下子冻到她的心里,在北风中,她猛的几个颤抖。
好一会儿,愣愣地用手擦干冰水,脸上满是无奈悔恨痛苦担忧,如果她的功夫能好一点该有多好。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天际,她继续捞冰,那冰被她刚才一弄,已经离河岸有点距离,她不得不把身子探出河堤老远,终于又够到那块冰了,然后再慢慢用力。
风在吹,雪在落,河水比冰还冷,可是都没有她的心头冷,她的父亲,中了冥焰掌躺在床上两天了,竟然没人为他延医喂药,堂堂乔府的主人,乔白阁的当家竟然会沦落到了这个份上!
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了,想到罪魁祸首,她的牙关越发咬紧了,几能把牙齿给咬断。
一阵狂风吹来,堤岸桃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了下来,飒飒有声。听在耳内,如一首凄婉绝歌。
突然间,只感觉后背一阵大力袭来,她一下子脱离了江岸,“砰”的一声掉进江里,一时水花狂溅。
冰寒袭来,呼吸困难,她挣扎了几下 ,哆嗦着想够上那块浮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块刚刚离她很近的浮冰却怎么也找不到。
如果她这会儿挣扎出水面,她也许能看到,那块浮冰已经被人用掌力击出老远。正在极远处的江面上转动,如盘旋的陀螺,又像胜利时炫耀的旗帜。
她只好挣扎再挣扎,很快,便失去了力气,在昏沉中往下沉去,甚至再也没有力气去颤抖了,身体与江水融成一片,都是那样那样的冷,那样那样的冰。
寒风还在吹,河岸上一个穿着妃色棉衣的姑娘正愣愣地看着自己在风中发抖的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过身,颤巍巍地跑走了。
没多久,沿着那姑娘离开的方向,走来一个身穿灰衣,风尘仆仆的少年,脸色黝黑,眼眸明亮,几个起落间,他就站到了堤岸上,河面上飘浮的那一抹紫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眼神一凝,他心知不妙,来不及去回想刚才擦肩而过的粉衣人到底是谁,他卟通一声跳向江里,游到那抹紫的旁边,拉过来,拢在臂弯里,再拖到岸上,倒提起她的两脚,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顿猛拍,然后那水就哗哗地一下又一下从她口里倒出来。
差不多的时候,他把她在地上放好,把手凑到她的鼻尖,一探之下,脸色顿变,手一转,探上左手脉搏,微弱得他根本感觉不到,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准备把手放到她的左胸口,去探探心跳。
却正在这时,一把剑横到了他的面前。
剑来得很急,如夏天最急骤的雨。
剑尖银花闪耀,朵朵生辉,优雅美丽。像一尾灵蛇一样,疾刺向灰衣男子身上各处要害,一波叠着一波。
灰衣男子双眉皱起,手掌翻飞,几个起落间,那柄剑已经移到了他的手上。他皱眉打量眼前的锦衣男子,正想开口,锦衣男子的双手又已经向灰衣男子袭来,如风雷一样,夹着重重怒意。
与此同时紫衣女因为失去了支撑,倒在了地上,发出轻响。
这声响很轻,紫衣女倒下的地方是冰层,她还沿着冰层滑开了好大一段距离,眼看着她就在再次掉进江里,锦衣男子突然放弃了所有对灰衣男子的进攻,向她飞驰过来。
灰衣男子明显有点绷紧的神色顿时松了下来,收起已经追到锦衣男子背后那极有力的一拳,带上一抹深思,也向女子追去。
灰衣男子率先追到女子,扶起来,这时,锦衣男子的掌风又已至,灰衣男子怒,大喝:“你不想救她了吗?!”
锦衣男子被她喝得一愣,还未回过神的瞬间 ,灰衣男子已经查过女子心跳,然后把女子正对着往锦衣男子怀里一推,语调强势:“扶好她!”
锦衣男子犹有怒容,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扶好女子,看着灰衣男子朝女子背后输着内力,锦衣男子的怒意渐渐收了起来。
雪在飘,风在呜咽,世界异常安静。
灰衣男子一边运功,一边打量着手下的女子,眉梢皱得死紧,这个女子就是乔暮雪?老头子吩咐他要保护的人?可是她长得也太瘦弱了!
再转头看看那个耍剑男子,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知道这人八成就是游意,这游意长得真是•••••••用什么来形容呢?灰衣男子皱了皱眉,想到了一句很文诌诌的话,风韵藏眉梢,情思堆眼角!
游意皮肤白晰,五官精巧,一双眼眸更是像会流动的水,再配上那一身的锦衣绸缎,紫玉头冠,完全一副世家子弟的风流模样,堪堪一副好样貌。
脸上并没有一丝寄人篱下的畏缩之气,反而有一股清贵之意,清贵之意之外,还绵延开来一股温柔之态,难怪,祈月公主会看上他这个新科的探花,而对那个同样也俊美无比的状元不屑一顾。
灰衣男子撇了撇嘴,脸上有着一丝不屑,显然对这个新科探花并不看在眼内,原因当然是探花的功夫太差了,在灰衣男子看来,是男的就要有能保护自己女人的能力,这个游意,是乔暮雪的夫婚夫婿,可是功夫却如此不济,想到刚才那一手花哨异常的剑式,灰衣男子不屑更甚,心中感叹,原来那便是在江湖上略有小名的“寻英十八式”啊,怪不得老头子一定要他来保护这个乔家小姐了!
灰衣男子在打量着游意,游意也一样在打量着他,眼前的男子肌肤黝黑,却难掩一双明亮的眼睛,那眼睛转动得极为灵活,又炯炯有神,似带着几分调皮之意,却又让人有种难言的压迫感,游意看了几眼后,竟有点害怕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
可是若再细看这灰衣男子,却又觉得他除了五官长得俊郎一点之外,与普通人无异,那一身衣服更是接近农夫的打扮,甚至肩上还有一个窟窿,露出白色的里衣。
游意的眼底不自禁地透出一丝鄙夷,要知道他虽然从小寄人篱下,但衣食住行无不精细,交往之人,莫不是富贵世家子弟,以他之眼光来看,眼前的灰衣男子,可能功夫高强,但却绝对是下人一个!
两人匆匆一眼,把对方都定位了一翻,虽然两人都看得仔细,其实用的时间并不多,而与此同时,乔暮雪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她的脸上渐渐涌上一股潮红,猛然间,她向前一斜,吐出一口血来,接着就咳嗽了开来。
灰衣男子松开了手,知道乔暮雪暂时死不了。
游意上前就抱过乔暮雪,动作轻柔,眼中不舍。
乔暮雪一直在咳,咳得非常用力,直咳得人怀疑她会不会把肺也给咳出来,灰衣男子眉头微皱,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帮她输入一点内力来顺顺气时,她却突然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
那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淡然而冷漠,像空中的雪花一样,虽然轻飘飘的不带着力,却能让人感觉到寒冷。
灰衣男子挑挑眉,拍拍手,不屑地一笑。
乔暮雪看了灰衣男子几眼,皱了皱眉,似在沉思。
她那黑漆漆的眼珠如一颗上好的黑色琉璃,嵌在白得晶莹的脸上,带着几分突兀,灰衣男子暗暗地想,这女子白得和鬼一样。偏生又长了那样一双眼睛,真真可怕!
乔暮雪似想到什么,正要对灰衣男子开口,游意上前了,走到她的身前,挡在两人之间,把她轻轻地转了个身,扶好,往回而去,边走边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在江里的那样子,幸好,我及时赶到啊,早说了,你今天不要出门,你非要出门,这几天都不能出来了啊•••••••”这话是真若假,似是而非,实乃高明之极。
乔暮雪看了看他一身干燥的衣服,想到刚才灰衣男子那湿嗒嗒的衣服,再看看自己一身的干,她想了想,问:“我掉江里多长时间了?”
游意眼神闪烁,扭个头,答:“光顾着去救呢了,似乎就那么会儿功夫。”
乔暮雪眼眸一转,已是明白,轻轻扯了扯嘴角,正想笑,却又咳了开来。
游意在掩饰好自己的难堪后,又讨好地道:“你也不用去找冰了,再说冰也不一定能制止住乔伯父冥焰掌之毒的蔓延,我••••••有冰棺的消息了。”
“啊!”乔暮雪的一声惊呼沿着江面长长的划了开来,悠长的刺人心肺。与此同时,她的手紧紧握在游意的手上:“真的?真的吗?!”
游意坚定的点了点头。
乔暮雪眼睛一闭,就直直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灰衣男子看着两人走远,看着游意把乔暮雪抱到怀里,其间的柔情,即便他站得那么远,也感受得那么真切,那涌动在两人间的如春风一样的暖流,让人浑然可以忘却寒冬,猛然间,他突然有了一丝的不舒服。
有了一丝小小的失落和嫉妒,往事如水,在心底弥漫开来,他感觉又有了那么一丝的怅然,尽管已经过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