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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知事 ...


  •   青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地下室一层的太平间。

      太平间内,停尸间的隔壁是解剖室,解剖室的隔壁是标本室。

      陆封叹着沧桑的气,单腿蹦起来摸索着解剖室内通着标本室的门。

      “感觉疼得话,你可以躺着。”江澈打开了手电筒照着陆封。

      陆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躺着待毙吗?我是个自食其力的人。”

      江澈沉默一会,开口道:“你找什么?”

      “来都来了,总得看几个标本吧。”陆封从白大褂里掏出消毒液给手消了个毒,戴上了手套,“关都关在这里,反正出不去,与其让今晚白干,不如长点见识。”

      “壳子,”江澈抱臂靠解剖室通停尸房的内门上,突然转移话题道,“我在组织的档案里发现了很多死亡证明书,而上面的人却都是活人,且大多数都是孤身一人生活。这些人到一定的时间就会被医院确诊死亡。”

      陆封回头看他,疑惑道:“一定时间?”

      “组织里的成员犯案之后。”江澈拉上黑色夹克的拉链,咬着拉链的端头,沉声说道:“金蝉脱壳。”

      陆封了然:“也就是说,那里面的人会用这些人的身份制造假死逃脱……那这些被替代的人呢?”

      江澈半垂着眼扫着解剖室里停放的七台解剖台,上面都放着一块块盖着白布的“躯体”。

      江澈淡淡地开口:“你查到了刘一娟替代了张澜在老城区神不知鬼不觉地生活了两年这件事,会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我想不想得明白,你不也是知道的?无趣,你可真会把天聊死。”陆封怼回去。

      江澈没理会陆封对自己的“评价”,又言:“有欲望,就会有交易。贪婪的人不珍视自己所拥有的,选择放弃,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陆封不以为然:“一个人不是对什么事情都有选择权的,贪婪的人也不例外。你怎么知道不是被逼无奈做的决定?”

      “你猜?”江澈挑眉。

      陆封立住晃荡的身形,锋利的眉目对着江澈:“又猜?”他轻“哼”一声:“我们继续上次那个问题——刘一娟是你杀的吗?”

      江澈笑道:“我说不是,你信我?”

      “哼,最好不是你。如果是你,”陆封掰开一个闸门,标本室的小门自动向后旋转,内里一排排标本柜闪着蓝白光,照亮了解剖室的一小块地方,“我不会放过你。我们可不熟。”

      江澈斟酌一下用词,默然两秒,问道:“陆小侦探好像对我充满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陆封单腿跳进标本室,口上回着:“是嘛?怎么会?我们才认识几天?不至于不至于……”

      “陆小侦探两周前开始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可不是这样的说辞。”江澈说,“说好‘比我亲妈还了解我’?呵,所以,线上‘甜蜜蜜’,线下‘冷冰冰’?”

      “那你是还没完全了解我,我其实是个酷拽帅特别冷酷无情的一个人。”陆封习惯性臭不要脸道。

      背后传来轻微的笑声。

      “于正毅,”江澈轻轻地掀开又放下一个又一个白布,他的脚步冷静沉稳,“是那份死亡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

      “我们警方也怀疑3组侦查目标借‘于正毅’的身份假死逃脱。”陆封说。

      江澈挑眉:“你大半夜一个人偷摸溜进这里,是警方怀疑还是你怀疑?”

      “我,我,我,行了吧!”

      “嗯,乖,我不会跟吴局打小报告的。”

      陆封脚下一个踉跄。

      “江澈……你以前被老吴头逼着上过高中?”陆封红白变化的脸掩埋在黑暗的环境里。

      江澈平静盯着陆封的方向,好像能透过层层黑幕看到陆封难过的脸:“怎么?我们这种人不能上高中?”

      陆封沉默不语,小心翼翼地揣着突突跳着的心脏,慢吞吞地问江澈:“碰到同龄人,你不会……翻恶心吗?”

      森森冷色调的解剖室里亮着红蓝光眼的仪器,绿色的心跳图投射着暗淡的光打在江澈的锁骨处,上面是一片阴影盖住的脸。

      陆封看不见江澈的脸。

      “我们不是畜生,我们是人。”江澈冷冷清清地回道。

      陆封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类似衣料摩擦的声音。

      他还对突然从他脖颈后面伸出来的手心有余悸,木着脸回过头去,只见江澈没有在看他,而是打着手电筒聚精会神地端详着一台解剖台上的“尸体”。

      “怎么了?”陆封狐疑问道。

      江澈幽幽地瞟了他一眼,又看回了那具尸体:“七台解剖台,七台都放着假尸。”

      “那又怎样?有什么不对的?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就算是要解剖的尸体也要放进冷藏柜里吧。”

      “这台放的是‘43号病人’的‘遗体’。”

      陆封激动地咯嘣蹦过来,两眼冒着精光扑过来:“让我看看!”

      “你跳过来的时候真像僵尸。”江澈客观礼貌地评价道。

      陆封:“……”

      丧葬殡仪馆大门口,一辆灵车停在外面。李师傅和几位工作人员将几个遗体运进殡仪馆里,准备第二天早上的出殡。

      不远处停车位停靠的黑色现代里坐着赵世尧和杨雪松,两个人正在盯着来回跑动的李师傅。

      “老赵,就是那个人,近些年来第一人民医院太平间里的遗体都是他运的……”杨雪松吸溜着路头超市买的泡面,油乎乎的手指着一个带着毛皮帽、留着胡茬的中年人。

      赵世尧嫌弃地拨溜开杨雪松挡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油腻的手,抽了两张纸塞进他的手里,口头威胁:“我眼没瞎,杨壮士,你再把油甩到我裤子上我就断你腕了!”

      “这个是第42号……哎李师傅,怎么没把43号拉过来?”

      “43号不在冷藏柜里呆着呢,”李师傅忙活完,蹲在地上给自己点了跟烟,“估计又给那个孙医生往解剖室里推了,又是一个没亲没友的可怜人呗!咱就是说死前早点找好人给自己办丧事,精着点,不然回头就给人家医生神不知鬼不觉地推解剖室里了……”

      赵世尧愣了一下,回头问杨雪松:“于正毅有签捐赠遗体的协议书吗?”

      “嗯?嗯嗯嗯……咳咳,”杨雪松放下泡面,答道,“老赵啊,于正毅到医院就昏迷不醒快死了,他咋签啊?他在这儿也没啥亲属代签……额,那个孙医生这样做构成侵权吧……”

      “也没人为‘于正毅’维权。”赵世尧愤出一口气。

      杨雪松熬着熊猫眼吃着康师傅老坛酸菜牛肉面,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捣了捣坐在旁边的老赵:“陆封请假给的啥理由,你就这么轻易地给批了?”

      赵世尧没好气地回道:“补暑假作业。”

      杨雪松:“……”

      赵世尧一挑下颚,突然道:“那个李师傅接了个电话。”

      “是的,是的,明天早上就运来,哎哎,好好好……”

      “怎么了,李师傅?又是那个孙医生打来催你的?”

      李师傅“呸”一口热气,粗着嗓子:“催催催,烧遗体是火炉干的事又不是我来干的,要骨灰也要老老实实排队,天天催催催……烦死了!”

      李师傅跳起来抖抖发麻的腿,几大步骨碌爬上了灵车的驾驶位,点开来发动机的火。他开着车往后刚退2米,探出脑袋来呼道:“孙医生叫我回去拉43号,你去跟当班的说一下——等会要再排一个号!”

      等着灵车拐了弯,赵世尧发动了车子:“我们跟着他跑一趟。”

      “105先生,这假尸的脸不是很敬业啊……”陆封无奈地看着没有眼鼻嘴老实躺着的人体构造还算完整的假尸。

      如若不是上面打着“43号病人”的详细信息,很难讲这就是“43号病人”的替代品。

      江澈“嗯”了一声:“毕竟是要烧成灰的。”

      陆封:“……”

      “哒哒哒——”

      门外传来一连串皮鞋嗒嗒踩着地的脚步声。

      那一瞬间,陆封还感觉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直到他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江澈,刚要开口,江澈食指抵住唇“嘘”了一声。

      陆封顾不得多想,拽着江澈钻进来标本室内,轻轻地掩上门。

      因为标本室本来就小,摆放人体标本的柜子和零散排在地上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占了大片地方,江澈整个人垮塌在陆封背上两人才勉强站得下。

      标本室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一只只塑料假眼泡在玻璃里里瞪着侵入者,诡异的氛围在两人间荡起。

      “我说,两次了,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电影里的偷情的情节?”江澈趴在陆封耳边呼着气。

      “你不说话可能空气更清新一些……”陆封低声说。

      “咕噜——”

      陆封:“……”

      他的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它不说话可能环境更安静一点,有人要进来了。”

      未了,江澈补了句:“怪不得这么矮。”

      陆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嗒嗒”声卡在解剖室的门外,明显门外的人看见撩上的门犹豫了一下,随即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起和旋转环扣的动静。

      解剖室的门打开了。

      在门开启时发出“嘎嘎”声的一刻,江澈又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句:“这个标本室的门有锁。”

      陆封:“……”别说话了哥,求你了。

      解剖室的门开后,来人跺着步子直接奔向标本室,手已经摸到门面,正要推门走进来。

      陆封活动下指骨,准备要亲自动手了。江澈好笑地旁观一脸陆封一脸孩子气般认真的样子。

      可惜来人手里的电话止住了来人的步子。

      “喂,李师傅,到哪了?”

      “孙医生,到郊头转站那条路路口了。唉,怕死碰上送葬的,倒霉透了……车出了点故障,已经被拉走去修了,也就二十来分钟的事儿吧。”

      “……那行吧。我等你,我会晚点锁门,你尽量快点到。”

      “啊好、啊好,辛苦了孙医生——”

      “啪——”

      标本室的灯从外面被人打开,盏白的灯光让陆封和江澈两个大活人在一堆死物标本里无处可躲、原形毕露。

      陆封沿着内墙面,悄声向门边摸去。

      “喀嚓——”“啪——”

      标本室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是较上一秒,标本室的门被无情地锁上了。

      准备把人打晕的陆封:“……”

      弯头准备看戏的江澈:“……”

      “这灯不是没坏吗?”“罪魁祸首”孙医生在标本室门外嘟嘟囔囔,“张护士又在报备单上乱写。真是的,换个灯的钱还不如用来买台电离子水机……”

      陆封抿了抿嘴唇,低低憋出十个字:“现在出声,有把握出去吗?”

      江澈听笑了:“有把握把医生吓死。”

      陆封:“……”

      郊头转站三路广峡修车厂。

      “老赵,我又饿了。”杨雪松焉了吧唧、没滋没味地瞅着修车厂门口起劲忙活的李师傅和几个修车的小哥。

      赵世尧不近人情地瞄了一眼手表,不急不慢地安慰道:“再过四个小时就到早上的饭点,忍着点,一会儿我们在医院外面吃。”

      “行吧。”杨雪松吧唧吧唧嘴,“真羡慕陆封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做个好梦,不像咱们,咱们只能跟这个夜儿大眼瞪小眼……”

      “老杨,”赵世尧大量了修车厂四周的环境,奇道,“这地儿怎么没有安摄像头?”

      广峡修车厂虽然看起来设备老久,好在建在郊区,地价便宜,修车厂的规模较城区的大一些。有很多中型和大型的故障车会被拉来这里进行修缮。

      杨雪松想了想,回道:“应该是这厂要换一批新摄像头吧。旧的已经拆了,新的还没来得及装。 ”

      赵世尧觉得杨雪松说的有理,不再关注这一点。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打了个电话给监管部门交代一下这里的监控安装情况。

      “老赵,李师傅那车好像修好了,咱跟着吗?”杨雪松问。

      赵世尧点头:“继续跟着。”

      两人偷偷跟着丧葬殡仪馆的灵车来到第一人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地下车库西边有一条通向太平间比较宽敞的通道。

      李师傅跳下车,打开车厢门推出一辆运送遗体的专用推车。没想到随着推车完全从车厢里推出来,一个细胳膊细腿皮肤有些黝黑的小哥也从车厢里跟着冒出来。

      赵世尧捣了捣坐在右手边的惊着下巴的杨壮士:“那家伙什么时候溜上车的?咱两四只眼睛盯得那么严实,怎么都没见着这小哥往后车厢里钻?”

      “见鬼了……”杨雪松吞着唾沫,他的胆子也不算小,主要是这个时间不好,卡着凌晨几时就老让他联想到鬼片里的长发无脸鬼。

      赵世尧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扯着头皮理智分析道:“应该是这小哥在咱们盯着这车前就待在灵车的后车厢里,所以咱们看不到他上过这车。”

      “啊?你说他从一开始就在车上呆着?”杨雪松琢磨一下赵世尧的想法,觉得有点道理,但又疑惑一点:“他待在灵车的后车厢里干嘛?”

      “累了,睡会儿觉。”赵世尧继续扯着头皮一本正经地说道。

      杨雪松佩服:“……”

      再一看李师傅见那人下来,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反而支呼着那小哥跟着自己推车干活。

      赵世尧见那两人推着车进了那通道,掰开车门就要跟上去,却被杨雪松一把揪着后背的衣料。

      “老赵,这儿有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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