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成了偏执徒弟的白月光》暮刹

16、第 16 章

　　虞渊抱着司颜的手一紧，他心中的心魔霎时间被另一股更为强大的执念压了下去，红色的血丝从他眼中缓缓褪去，他半跪在地上撑住司颜的身体，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司颜却没有回答他，他的眼睛重新变得空洞迷茫了起来，只有右手还紧紧抓着虞渊的衣角不放。

　　鬼修收回刀，有些错愕的看了司颜一眼，随即敛起神色，再度聚起灵力朝虞渊攻去。

　　虞渊将司颜护在身后缓缓站起身，青泓剑再度凝起精纯深厚的灵力，他看着飞速靠近的鬼修，凤眼中是一片凛然的杀意。

　　他举起白色的青泓剑竖在眼前，周身灵力瞬间暴涨，不断翻涌的夜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就在鬼刀夹杂着怨气到了面前时，虞渊嘴唇轻动：“散！”

　　霎时间，围绕着他的灵力瞬间凝成数万把尖刃齐刷刷破开了鬼修的怨气，直冲他面门而去。

　　鬼修瞳孔微缩，迅速扔掉鬼刀向后退去，却还是被灵刃在脸和身体上刮出了数道伤口，他抹去左脸的血迹，低头看了看，低低笑了出来：“虞渊……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另一边的季鹊安见司颜受了伤，再顾不得怜香惜玉，手上轻轻用力，更为强劲的灵力冲入女鬼的魂魄之中。

　　女鬼作为鬼障的核，在鬼修源源不断的索取下，魂魄已经虚弱不堪，如今再被季鹊安强大的灵力一冲击，当下便受不住了，她紧紧抱住脑袋开始在地上不断的翻滚，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季鹊安抿了抿唇，他眼中闪过几分不忍，手上却没有停下来，只有鬼障破除，才能解除鬼修对虞渊和司颜的威胁，现在，不能心软。

　　忽然，一个人影从一侧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在地上翻滚的女鬼，他将痛苦不堪的女鬼抱紧自己怀里，轻声哄着：“囡囡不疼，阿爹在，不疼……不疼……”接着，他似乎意识到女鬼的痛苦来源于哪里，将怀中的人小心放在地上，转身便朝季鹊安扑了过来。

　　竟然是卢府的管家！

　　季鹊安侧身一躲，让他扑了空，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任何松懈，管家急红了眼，不管不顾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就要去割季鹊安的手腕。

　　只是凡铁如何能伤得了季鹊安，他眯了眯眼，用另外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就将匕首的刀刃捏碎，修长的手指穿过刀刃下落的碎片紧紧捏住了管家的脖子。

　　管家的咽喉被紧紧扼住，无法呼吸，手却还在徒劳伸着想要阻止他。

　　季鹊安皱了皱眉，同时收回了两边的手，管家微胖的身体顿时瘫倒在地，见季鹊安收了灵力，那女鬼也渐渐安静了才彻底放了心。

　　“她是你什么人？”季鹊安看着地上正在大口呼吸的管家，冷声问道。

　　管家抬眼看着眼前气势逼人的季鹊安，这才后知后觉的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往后倒退了几下，颤声道：“仙……仙君，那是小女兰枫，一时被蛊惑，还请仙君放过她。”

　　“她是你女儿？”季鹊安面露古怪，接着问道：“她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

　　管家浑身一僵，随即无力地低下了头：“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是我……是我……亲手把她送到了死路上啊！”

　　豆大的的泪水不断滴在青石板上，管家颤巍巍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有些虚弱的兰枫，哽咽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兰枫，以为送她走就好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狠心，我也没想到，兰枫竟然这么倔啊！！”

　　“他们？”季鹊安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他看了看不远处缠斗在一起虞渊和鬼修，放轻了声音问道：“他们是谁？卢家人？”

　　不等管家回答，一声虚弱的女声在季鹊安背后响起：“爹？”

　　管家浑身一震，见兰枫缓缓坐了起来，立刻冲上去扶住了她：“枫儿，枫儿，收手吧。”

　　季鹊安转过身，只见兰枫靠在父亲身上有些悲凉的看着正在与虞渊打斗，面色凶狠的鬼修。

　　“我是卢府的家生奴，也是公子的贴身侍女，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卢府和公子几乎就是我的全部……”兰枫的眼神逐渐柔和了下来，她仿佛透过鬼修在看着遥不可及的过去。

　　季鹊安循着她的视线看着鬼修，叹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蛊惑你的，现在这位卢公子，躯壳是复活了，但内里恐怕早就换了个人了。”

　　兰枫收回目光，她怔怔看着自己尖利的指甲，轻声道：“他骗了我，他告诉我只要我帮他，他就会复活公子，我这条贱命魂飞魄散无所谓，我只想公子健健康康的活着……”

　　“错了”季鹊安沉声打断她：“没有谁该魂飞魄散，你不该，枫桥镇的数百居民更不该。”

　　兰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人群中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正是司颜和季鹊安在客栈遇到的那个疯子。那女人同其他人一样，都目光呆滞的坐在圆桌旁，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上没有任何怨气流出。

　　兰枫看了她许久才低下了头，轻声道：“你说得对，我不该，她也不该，数百的枫桥镇居民更不该。”

　　看着她身上的怨气淡去了一些，季鹊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蹲下身平视着兰枫：“所以，你愿意让我帮你清除怨气吗？”

　　随着兰枫轻轻点了下头，季鹊安这才重新用手指抵住她的额头，一股纯厚温和的灵力轻轻注入了她的识海，不似方才强行清洗那般痛苦，反倒随着灵力的深入，兰枫只觉得浑身都轻盈了起来。

　　她看着不远处脸色苍白的司颜，忽然问道：“你们都很在乎那位小仙君吧。”

　　季鹊安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轻笑了一声：“嗯，他像一个故人。”

　　“他也是这么说的。”

　　“谁？”

　　兰枫把目光移向鬼修：“那个人，他也说这位小仙君像个故人。”

　　季鹊安闻言皱了皱眉，却没有问下去，兰枫沉默了一会儿，才缓声说道：“我是卢府的家生子，哪怕我爹是管家，我在卢府也不过是个使唤丫头，夫人瞧我伶俐，便让我从小跟着公子，公子身子弱，需要人时常在身边照顾。”

　　一直扶着她的管家手微微颤了下，他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兰枫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一样：“我陪着公子从垂髫小儿到弱冠之年，公子性格温和，待我极好，教我认字读书，朝夕相对十余年，我如何能不动心？”

　　“公子身体孱弱，哪怕身子稍微好点的时候，也只是在花园中走走坐坐，很少踏出卢府，我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心思，尽心尽力伺候着他，我自知身份低贱，从不奢求其他，公子在一日，我便愿意陪着他一日。”

　　“可我没想到的是……”兰枫脸上忽然出现柔和的笑意，她接着说道：“公子原来也对我有同样的心思……薄薄的窗户纸被捅开，我们偷偷相爱着，那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夫人为了给公子冲喜，早早就给他定下了赵举人家的女儿，她让公子去送聘礼的那日……发现了我和公子已经……”

　　兰枫垂下眼睛：“卢府家规森严，更有从不纳妾的传统，夫人一巴掌狠狠打在我的脸上，骂我不守妇道勾引公子，妄图攀上枝头变凤凰。公子想要阻拦她，却被夫人一句轻飘飘的‘你是不是想让她被沉塘？’堵了回去，公子为了我的性命，答应去赵家下聘……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那一巴掌真痛，可是公子要娶别人了，我的心更痛……”

　　她忽然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袖，双手微微颤抖着：“我知道……我一个使唤丫头如何配得上公子，我从不奢求能嫁给公子，可是夫人……夫人不顾父亲求情，一定要将我送到乡下随手打发给乡下的佃户，我跪在地上，拼命磕着头，也没能换来夫人的松口，我被绑着送上了去乡下的马车。”

　　“在马车上，我把公子送我的簪子捅进了我的脖子……”

　　听到这里，管家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抱住女儿放声哭了出来：“枫儿，是爹不好，爹没有保护好你！”

　　季鹊安见她身上的怨气越来越淡，知道她已经放下了大半，便接着问道：“然后呢，卢邵年是怎么死的？”

　　这次说话的是管家，他恨恨的看着正厅中目光呆滞面色发黑的卢氏夫妇，缓缓说道：“那是他们的报应，他们逼死了枫儿，却只拿银子打发我，我恨极了，便将枫儿的死在卢邵年迎亲的时候告诉了他，那时候他正要去掀花轿的帘子，乍听枫儿的死讯，一口血就喷在了花轿的帘子上，没有拜堂就昏厥了过去，没过三天就撒手人寰了。新娘子被吓疯了，整日里胡言乱语，被赵举人接了回去……”

　　季鹊安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疯女人身上，轻声道：“是她。”

　　“对，是她……”兰枫轻声道：“我死之后没多久，耳边忽然想起了一个粗噶难听的声音，他告诉我，我应该报仇，卢府对不起我，老爷和夫人也对不起我，我不该死，我凭什么不能追求幸福……他告诉我公子死了，镇上的人都在骂我是个狐狸精，害死了公子，我有时候恨极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够心安理得的指责我，他们知道什么？老爷和夫人又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有时候又觉得绝望，公子……公子不该死……是我害死了他，是老爷和夫人还有我爹害死了他……我想要他活过来，哪怕不记得我，只要他健健康康的活着……”

　　“所以……”季鹊安轻声道：“他告诉你，只要你燃烧自己的灵魂，提供怨气给他做鬼障，他就帮你复活卢邵年是吗？”

　　兰枫点了点头，杏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我那时候太绝望了，他的话就像救命稻草，一旦抓住了就不想放开，我听他的，帮他结成鬼障，我要让全镇的居民给我陪葬，我要让全镇的人换公子一条命……可是到头来……”她哭着笑出了声：“到头来我还是被利用了。”

　　季鹊安闭了闭眼，他收回手指轻轻抚上兰枫的发顶，轻声道：“好了，都结束了……怨气散尽，去你该去的地方吧，也许……你们还能有来生。”

　　兰枫轻轻一颤，她仰起头，眼中忽然生出几分小心翼翼的希望：“我们……还有来生？”

　　季鹊安收回手，轻轻点了下头：“去吧，和你父亲道别之后就去吧……”

　　随着兰枫身上的怨气消弭殆尽，笼罩在卢府乃至整个枫桥镇的鬼障都开始慢慢碎裂，鬼修身上的怨气开始慢慢渐弱，他堪堪挡住青泓剑的一击，怒不可遏的看向兰枫，见她的魂魄逐渐消散，恨声道：“废物……”

　　虞渊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他手腕轻动，青泓剑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再度击向鬼修的面门。

　　鬼修咬了咬牙迎面挡了上去，双方的兵刃撞击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脆响，他看着虞渊一片冷漠的眼睛，忽然笑了：“虞渊，不认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