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忘》子之缓缓

70、怨种

　　周茹茹脚下一软。

　　谢谦按下电话上的某个键:“你进来一下。”

　　“我出去。”周茹茹声音开始发虚。

　　“你坐着。”谢谦霸道地将她按在椅子上。他的座位在办公桌另一边，他绕过去舒舒服服地坐下。

　　周茹茹想走:“你已经教育过我，我知错了，我以后不参合你们的事了。你们说话，我坐在这里不方便。”

　　“怎么，还想在我下属面前，再驳我一次？”

　　被谢谦叫进来的是刚才的负责人。

　　“出一份声明。零离职率是媒体在宣传，我们尊重员工的职业规划，千羽和员工是双向选择的关系，从人性角度写，今天下班前发出。”

　　那人快速敲击手机，记下谢谦的要求。

　　“万通的总裁一行到了，我让他们进来？”

　　“先让兰烟村的人进来。”

　　“和虹盛取消合作后，只有万通能填补这块业务的空白，而且这是谢董事长联系的。”

　　“按我说的做。”

　　那人见此，没有多说，离开前找机会看了一眼周茹茹。很快，门又被打开，进来的是陶北北。

　　“你们的方案我补充了一下。在兰烟村的自然风光基础上，加入智能化应用，能够规划旅游路线，提供AI解说，预测游客数量。你先拿回去看，这周五前签好合同，第一批投资金额下周就能到。”

　　陶北北看着方案，心里热乎乎的，仿佛睁开眼就看到兰烟村游客爆满的未来。

　　谢谦工作时说话很挑重点，简洁清晰，几句话说完，陶北北发现已经不需要再问了。他接过资料，非常满意这次的到访。

　　周茹茹二人刚走出谢谦的办公室，一行人又被带进来。估计就是刚才说的万通总裁。

　　周茹茹回头看看谢谦。没有休息时间，这家伙不知道累吗。

　　他们被门口的吵闹声吸引。

　　只见倪雨晴挡在一个人身前:“谢总在会客，你不能进去。”

　　那人头发抹得锃亮，身上的西装很板正，而领带却是花卉图案。

　　是谢寅。

　　几天不见打扮得更加——骚了。

　　谢寅像是得不到就哭闹的孩子，用力推开倪雨晴，就要闯进去。

　　倪雨晴差点摔跤，所幸扶住一旁的桌子。

　　“谢总监。”她看到桌上的茶杯，稳稳地叫了声。

　　谢寅回头——“啪”一杯水不偏不倚淋在他头上。偏分的刘海耷拉下来，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混合着几根暗沉的茶叶。

　　周茹茹在心里喊，漂亮。

　　谢寅当场懵了。等反应过来差点尖叫，连忙往洗手间冲。

　　陶北北马上奉承:“倪大秘真是智勇双全，提出离职依旧站好最后一班。这人谁啊，真没规矩，到我们千羽集团来撒泼。”

　　倪雨晴冷冷道:“你见过他，忘了吗？”

　　陶北北想起来，原来是那位酷爱闯入会议的谢总监。都是姓谢，惹不起。

　　他闭上嘴巴。

　　周茹茹捂着嘴笑:“快走吧，被他听见，我们村的投资就没了。”

　　谢寅从洗手间出来，抓住周茹茹:“没想到你也在，走，跟我去见谢谦。”

　　周茹茹有些麻木。挣又挣脱不了，只能被拖着走。

　　今天她这手腕是得罪谁了。

　　谢谦闻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被谢寅揪住的周茹茹。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谢谦。我要跟你谈判。”谢寅作死地大声嚷嚷。

　　谢谦握紧拳头，猛地将他推向墙边。谢寅全无反击之力。

　　周茹茹也连带着被拖拽过去。谢谦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漂亮的形状，近在咫尺。

　　这衬衫质量真好。她想。
　　*

　　他们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谢谦压低声音:“里面是万通的总裁，你知道万通对于我们父亲有多重要。你是想彻底被父亲放弃？”

　　“你不是早就期盼这一天。”谢寅咬牙。

　　“我从没这么想过。”

　　这几日外界疯传谢谦即将接班，给了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太子的谢寅，当头一棒。

　　再加上倪雨晴的那一杯茶水，心态彻底崩了。

　　“你要是敢把我踢出局，我就告诉她，你对她所做的一切。”

　　他说完，谢谦和周茹茹彼此看了看。确认两人想的一样后，谢谦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颇有些无奈。

　　周茹茹说:“谢总监，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失忆前跟他交往过，生母不详的豆豆，就是我的孩子？这些，谢谦都已经告诉我了。”

　　谢寅不可思议地看着谢谦：“你为了和我竞争，连隐藏了那么久的秘密，都可以公开。”

　　真是疯了。谢谦不想再理他。

　　“大怨种。”周茹茹喃喃道。

　　“你说什么？”谢寅怒视周茹茹。

　　“说你是个大怨种。之前我就发现，你喜欢跟谢谦较劲，原来你们是这层关系。”她刚才离得那么近，听得很清楚，他们有着同一个父亲。

　　“刚才他都说了，他从没想过把你踢出局。他甚至都没怎么搭理你。谢总监，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很崇拜他，人有时候不自觉的，会跟自己所崇拜的人一争高下。”

　　谢寅皓白色的皮肤泛红，他看了谢谦一眼：“胡说！”

　　见谢寅稳定，谢谦转身离开。今天安排了好多事，他不想再在这个怨种弟弟上花费精力。

　　“中午和万通的人吃饭，你一起来。他们的业务主要在北方，那是你的地盘，你也来听听。”谢谦修长的身影倒映在门前。

　　周茹茹看到谢寅脸上闪过一丝傲娇的小表情。

　　她揉着手腕，不忘揶揄一下：“谢总监，你还要我的头发吗？要就直说，我很大方的。”

　　趁他没反应过来，找到陶北北拉着他离开。
　　*

　　昨晚值班，今天一大早就被陶北北拉去，演了一出大戏。周茹茹身心俱疲，回到旅馆就补觉。

　　睡前翻来覆去。想到从前，想到这六年，想到奶奶，豆豆，谢谦。脑海中纷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被铃声吵醒的时候，还很困。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容易就让她清醒。

　　“等下你去接豆豆，我有事。晚饭豆豆会带你去，结账的时候报我名字。”

　　“哦，好。”

　　静了几秒，谢谦语气诚恳。

　　“谢寅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总想在我爸面前，证明他比我厉害。跟他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有关，你别怪他。”

　　“他当初假装生气，拔了我的头发去做鉴定，再来威胁你，而不是诬陷或者做一些冲动的事。看得出，他的心眼不算坏。我有什么好怪他的。”

　　“他今天没把你弄痛吧。”

　　“还是你抓得疼。”

　　声音有一丝紧张。

　　“我记得我没用力啊，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要，现在马上立刻去。再不去都不疼了。”

　　谢谦开着车，蓝牙里传来她的笑声。已经到达目的地，他却迟迟不愿挂电话。就算沉默，听听她的呼吸声也好。

　　钱塘江潮水汹涌，混合着川流不息的发动机轰鸣。

　　谢谦将车驶入钱江晴园。
　　*

　　周茹茹还是第一次来豆豆的幼儿园。

　　门口一大片绿草地，青草修剪齐整。想到等下要见到豆豆，周茹茹的心情轻快又愉悦。

　　已经有小朋友鱼贯而出。他们穿着灰色格子校服，背着一样的小书包，一出大门，各自跑向家人的怀抱。

　　小乐、茜茜，豆豆班上其他小朋友都已经出来，唯独不见豆豆。周茹茹踮起脚尖，和身边同样在等孩子的人轻轻相撞。

　　“是你？”瞳瞳妈妈摘下硕大的墨镜，“你来接豆豆？你现在跟谢谦什么关系？艺祯和他分手，不会是你在捣鬼吧？”

　　瞳瞳妈妈充满敌意的眼神，让周茹茹极不舒服。

　　“退后。”周茹茹平静说道。

　　“你又想来那招，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受骗。”

　　“你记得就行，就怕你忘了。”

　　“你——你以为傍上谢谦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吗，谢氏集团要完了。谢谦敢让艺祯伤心，她的爸爸不会放过他们的。”

　　“瞳瞳妈妈，你过来一下。”老师大喊。

　　瞳瞳妈妈的话让周茹茹迟疑片刻，但她不想在这上面浪费精力。

　　她找到老师询问豆豆的情况。

　　“你是豆豆妈妈吗，一起来吧。”

　　幼儿园管理严格，接送都需专人。谢谦提前和老师打过招呼，今天是孩子妈妈来接。

　　老师很年轻，有着一张热情活泼的少女脸。她不露痕迹做了一番打量。想当豆豆妈妈的女孩可不少，更何况他已经取消婚约，估计空窗期不会超过一礼拜。

　　可见了面，她突然意识到，这位，可能是真正的豆豆妈妈。

　　眉眼太相像了。

　　去教室的路上，老师讲述了经过。

　　自由活动时，瞳瞳和豆豆突然打起来，像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拉都拉不开。

　　“伤口都已经得到及时处理，请你们放心。”老师说完，朝教室里指了指，两个孩子分别坐在教室的斜对角，谁也不睬谁。

　　豆豆看到周茹茹，坐在原地不知所措，嘴角眼泪水打转。

　　周茹茹上前将他搂在怀里：“妈妈来了，等下再哭，不然你都看不清我了。”

　　豆豆听了，嘴角翘得能挂酱油瓶，硬生生将泪水憋回去。

　　“我们瞳瞳说，是你们先动的手。”瞳瞳妈妈拉着瞳瞳，气势汹汹走过来。

　　周茹茹没理她，仔细检查了豆豆手臂上的伤。下手真狠，好几道血印子。

　　老师说：“我问过他们，瞳瞳说是豆豆先动的手，豆豆说是因为瞳瞳说他家人的坏话。”

　　“这动嘴和动手可是两回事。我们可是女孩子，胸口这块都红了。”

　　豆豆俯在周茹茹耳边，轻声说：“我今天告诉同学，我有妈妈了。瞳瞳说，你不可能是我的妈妈，爸爸早晚会把你赶走的。我推了她一下，她马上就抓我。”

　　叙述得断断续续，委委屈屈。周茹茹听懂了。

　　她心疼地摸摸豆豆的小脸，拉起他的手就要走。

　　“情况了解了，大家都动了手，我也不是一定要你们道歉。瞳瞳妈妈，希望你能够告诉孩子，不要拿别人的家庭开玩笑。”

　　“你们先动的手，还要我们道歉？周茹茹，难怪豆豆这么没教养，都是跟你学的。”瞳瞳妈妈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