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起了那时候的爱和恨》九洲笑翁

1、一

　　我不是名人，但我想向您讲一讲我的故事，请您不要以为只有鸣人的故事曲折动人，我敢说我自己的故事也同样能够打动您，感染您，假如不是这样的话，编辑不会费尽力气出版这样一本小说，我也不会这样不嫌啰嗦的讲述自己的故事。所以我提请亲爱的读者，请您相信辩解也请您相信我，如果您把这篇小说看完后，您会相信我说的这几句话是真的。
　　那么，话就从我幼年说起吧……
　　我幼年的许多故事你都记不得了，所有印象的，大部分是听我母亲给我讲述的。母亲说，我幼年时很活泼可爱，四岁的时候就当上“男子汉”了。那是一次和伙伴们一起玩“过家家”，我争到了这个角色。因此，我觉得，在以后的历次类似这种儿嬉中，我总是以“男子汉”的形象出现的。说起来，也许您不相信，四岁以后，我仿佛开始懂事了，我开始发现我和女性有点不同，到底怎么不同，我说不出来，只知道稀奇，常常看出自己多出的部分，却诧异别人的遗憾。我记得有一次当我亲热地去抚摸女性时，严厉的父亲狠狠的打了我一下，这一下我记不得打在哪个方位上了，印象最深的是爸爸的那双瞪得又大又圆的眼睛。那眼睛在他的鼻子两侧的上方显得咄咄逼人。我很惧怕，也许我当时想过，那双眼睛要是长在我的脸上，我也许会同样这么瞪他的。但是，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我到底是不是用过这样的眼神瞪过他。也许那时候还哭过，也许我也会像今天娇生惯养的孩子一样，委屈地躺在母亲的怀抱中，发泄自己的不满，要不这样，我今天为什么会对三十年前的一巴掌印象这样深呢？对于这件事我曾经问过我的父亲，父亲笑了笑，又摇了摇头，看来他已经没有印象了。他也许不会相信我那时会有如此深的印象，我现在表现出来，也许父亲认为我在自诩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吧！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想回忆一下自己金色的童年，那天真烂漫的时代。然而记忆的屏幕上却总很难有一个完整的印象，当你平心静气的去回忆往事的时候，他却一点也想不出来，当你发誓，再也不去想他时，他竟鬼使神差的出现了，记得在我挨了他的一巴掌之后，有一年或两年的时间，我为了一个什么事，竟把邻居的小孩脸上重重的打了一下。这小孩我的印象可深了，圆脸、大眼、鼻子似乎也大，对了，更重要的一点忘了告诉您了，他的头特别大，就像现在人们用的“胖娃娃”的假面具一样。他爸爸不是本地人，说话叽里呱啦的，我听不懂，但这小孩说话却和我一样，慢声细语，有时会很认真的和大人争几句话，很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也许大人们都觉得他长得特别，特别可爱，因此人们常常逗他，而把我冷落在一边，我当时只觉得委屈，而邻居的孩子却高兴异常，从此，我好像产生了嫉妒心理，总想寻个机会“报复”他。有一天，机会终于来了，我起初不想耍这个聪明，但我还是用了。那天，爸爸有事出去后，我偷偷的来到了他的书房，他的桌子上放了一摞稿纸，纸上写满了字，写的是啥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兴趣管他写的是啥，出于好玩，我不讲三七二十一的，把它写好的纸一张一张的拿来叠成了渔船、飞机和其他什么的，其实我觉得那不叫飞机，也许在伟大的发明家也难以想出我的“创造”，我只想把纸拧成方条或拧成圆团扔出去，有的劈头盖脑的砸在了邻居家小孩的头上。我得意的叫着、喊着，那时真是个快乐的世界，我的喊叫便是那快乐世界发出的最畅快的声音。然而乐极生悲，我现在才知道发明“乐极生悲”这个成语的人的伟大了，要是这个人早点告诉我有这么一条古训，那我就不会做出这样狂乐的样子了。停了一会儿，父亲回来了，看到乱七八糟的一屋子乱纸，他顿时发火了，他猛的抓住了我的领子，像提小鸡一样把我提了起来，我惊恐的望着他，我那时也许会这样想：“这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绝不会这样。”也许我没有这样想，但我肯定还是想东西了，至于想些什么，我现在也只能用一种想象补充了。爸爸喝问道：“你为啥把我写的稿子这样乱扔？”我当时很害怕，可是我却急中生智，耍了个小聪明。我对父亲说。：“那不是，我是大头扔的。”“大头”是邻居家小孩的代名词，这是爸爸说的，我记在心里了，所以爸爸一问，我就推在了这个“大头”身上。爸爸恼怒的问我：“‘大头’哪去啦？”我扭头看时，发现大头早已跑了出去。也许是爸爸太粗心了，他并没有识破我的诡计，而是。上外面去追那个“大头”去了，大头正和小姑娘玩“过家家”，也许他已当上了“伟丈夫”，你瞧他那种神气的样儿，站在那对着“新娘”在发号施令呢。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平时很温和的博博会像打我一样给了他一句响亮的巴掌，这一巴掌我听得很清楚，挨打的“大头”呜哩哇啦的哭了。这时“大头”的爸爸出来了，看着儿子在哭，也没有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就把他拉到了自己屋里。“大头”的爸爸戴个眼镜，很有点文质彬彬的样子，也许和我的爸爸一样是一个既温和又乖僻的书生。可是“大头”的母亲却不依了，她像头母老虎似的从屋里跳了出来，指手画脚的冲着爸爸骂开了。不知道爸爸记取了“好男不跟女斗”的古训什么的，爸爸没有理睬“大头”的妈妈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屋里，然而那个母老虎还没有善罢甘休。我也许当时会有一种感觉：“大头”的妈妈真坏，骂的也太凶了。
　　长大以后我才知道我父亲和大同的爸爸妈妈不是一个战斗堡垒的，父亲是“保皇派”，“大头”的爸爸和妈妈是“造反派”。当然，现在看来两个组织都是上当受骗的，而那个时候，“保皇派”和“造反派”总能生活在一起，如俗话说的“冰炭不兼持而久”。从那次我的小聪明耍后，我们两家就分开了，我们搬了家。当时的“保皇派”不吃香，据“造反派”说是阻挡历史的车轮的。我知道爸爸在我面前那么凶，而在“造反派”面前却是个“熊包”。所以我当时也许会对爸爸产生异常的感觉，然而也可能对自己的小聪明产生可悲的感觉。我那时也太幼稚，是我一直就是到现在，我的幼稚病就是那个时代的产物，我虽说是想克服幼稚病，但还是克服不了，我终究还是犯了。
　　其实，那已是个不该幼稚的年龄，我那时已有十二岁了，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男子汉”了，可就是我这个“男子汉”竟然做了一件十分荒唐的事。
　　事情得让我从头说起。我们家在斗争中生活，我在斗争中成长壮大，火药的熏陶，战斗的洗礼，使我开始过早的利用自己的小聪明愚弄别人了。世道混乱，我的生活和学习都没有着落，爸爸经常被人批斗，有时被人打的鼻青脸肿。母亲胆小怕事，遇事常常忍气吞声。一次爸爸被人打的遍体鳞伤，我母亲心疼的差点昏死过去，母亲第一次开始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发狠的对我说：“儿啊，你得学狠点，学会打架，你上不上学就回老家跟你舅舅学几个拳路，替你爸爸出出这份窝囊气。”我瞪大眼睛望着母亲，母亲变了，她的长相是很好的，而现在她的脸仿佛被扭曲了，眼也变得暗淡无光了，她那原有迷人的风韵也荡然无存，多了点凶狠，多了点刚毅，连我也不相信她会变得令我也感到可怕起来。老实说，我以前不喜欢母亲的性格，她太善良软弱了，然而现在她同样使我觉得不可思议，她变化太大了。生活就是这样的伟大，连人秉性难移的性格也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度的大转变。可是我不能不服从我的母亲，我不能不可怜爸爸，所以我老早就懂得了人是需要复仇的，只有复仇的人才是男子汉。我没有一天忘记过自己是在一个被侮辱和被欺凌下生活的人，我恨别人，恨那个时代，为什么社会竟是这个样子的？好在我有发泄的地方，也有发泄的目标，我的那些复仇的怒火一下子全发泄到了佳佳的身上。
　　说起佳佳，你可知道她竟是“大头”的妹妹？我那时回老家跟舅舅学拳，耽误了学业，回来后追不上就留了级，恰好和“大头”的妹妹一个班级，佳佳人长得漂亮，又聪明好学，班里的同学和老师都喜欢她，然而我很讨厌她，特别是我知道她是“大头”的妹妹之后，我心里更是增加了几分嫉妒。我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觉得她非常虚伪，她一见同学就送礼品，还常常把自己带来的食物送给同学们吃，还积极的擦黑板、扫地……处处表现自己。这些现在看来是很正常和应该的，而那时不正常的我却很不以为然。有一次她把自己带来的山楂片送给我吃，我接过后看也未看就把它扔到了厕所里。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理过我，她不理我，我却非要理她，想方设法的给她点颜色瞧。有一天放学后，我晚走了一小会儿，正巧佳佳也走的很晚，我知道，她可能在扫地、擦黑板或者是到校办农场干活去了。她很劳累，匆匆的从我面前走过，到厕所里去解手，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显然她早已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心里顿时生起了一种莫名的恼怒，真想挥起拳头给她几下，给我的可怜的爸爸出口气。正当我准备拾起一块土块往厕所里头投时，一个乡下的老农民提着裤子向我跑来，他急促的问我：“小兄弟，茅房在啥地儿啊？”我也不知鬼迷心窍怎么的，不由自主的把手指向女厕所。老农民不识字，径直朝女厕所里奔去，我知道一场好戏就要开始了，赶紧躲到墙后，看看这个闹剧将怎样发生。不一会儿佳佳哭着出来了，那个老农民提着裤子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他那黑黢黢的脸涨的通红，惊愕使他还一直处在痴呆之中，他绝不会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也不会相信自己无意中侮辱了这个比他孙女还小的姑娘。佳佳的哭声引来了学校武装小分队的队长老刘，老刘不到三十岁，但却是个令人提起来毛骨悚然的狠人物，全校我最怕的就是他，他心狠手辣对谁都不客气，就是连我这么大的人，他也会像捆死猪一样的捆起来。我怕他还有一点就是我亲眼看见过他和佳佳的爸爸一起捆我爸爸的情景，并且还给我爸爸用钢筋焊了一个几十斤重的钢帽子，赶着游街，害我父亲晕过去几次。所以，我恨中有怕，怕中有恨。现在老刘更是飞黄腾达了，提了教育局的副主任，更是耀武扬威。你瞧他，二话不说，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拳把那个老农民打倒在地，那老农民的血从鼻子里和嘴里冒了出来，他又一声令下，几个哥们儿像捆猪似的绑了起来，然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凄惨的嚎叫声从那老农民的口中发出。这时站在墙后的我那种捉弄人的快感早已不存在了，我觉得我对不起那老农民是我害了他，是我导演了这出不该发生的恶作剧，我可怜那个即将被他们打死的老农民，同时也对自己的行为自责，我主动的向老刘说明了情况，老刘一看是我，便把仇恨全都使在了我的身上，于是一场好戏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