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竹笑1

2、回忆漩涡

　　杜峰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打开手机，万卉的消息接连几条弹了出来。
　　“吃晚饭了吗，刚去看了伯父。”
　　“想你应该没吃，我买了菜，一会去你家给你做。”
　　“饭做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你家等你回来。”
　　“饭菜都在桌子上，回来记得热着吃。”
　　杜峰翻着消息，走到餐厅，餐桌上果然留着三菜一汤。翻了一下午资料，杜峰现在才真实的感觉到饥饿。他把饭菜放在微波炉里打热，回复万卉的消息：“好的，刚在加班，正准备吃了。”回复完万卉的消息，杜峰竟有一丝庆幸万卉不在，他感觉到轻松。
　　万卉是父亲生意伙伴的女儿，大学毕业后父亲就介绍二人认识，杜峰没有拒绝，而万卉也在相处过程中很喜欢杜峰，或许现在可以说很爱杜峰。
　　杜峰没有谈过恋爱，万卉算是他的初恋，他不知道他对万卉到底是不是喜欢，又或者只是习惯，从正式确定关系到现在，他们已经恋爱了三年，万卉现在一直在生意场上帮衬着父亲，而杜峰没有继承父亲的家业，选择了当警察。
　　为什么要与万卉恋爱呢？为什么要当警察呢？杜峰其实看不透自己，想到这里，杜峰扒拉了最后两口饭，躺倒在床上了。今天明明已经很累了，但杜峰却没有丝毫困意。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伴有蝉鸣的夏日夜晚让杜峰感到心烦意乱，他讨厌夏天，夏天的燥热、生机甚至是小巷的烟火气都让他讨厌。自从外公去世，妈妈离开以后，杜峰好像再也没有喜欢过这个世界。
　　杜峰看着天花板，再一次陷进回忆的漩涡。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夏日的下午，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也许是那天的阳光格外好。杜峰在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那时的夏天对于少年来说，正是释放青春的季节。恍惚间，杜峰看见班主任正拨开人群向他走来，朝他招手，不知道为什么，杜峰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吴老师？”
　　班主任边带着他往外走边说：“杜峰，快去一趟医院吧，妈妈给你请好假了，市人民第一医院，尽快。”
　　杜峰来不及多问，班主任就已经把他推出校门。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飞快地搭上车赶往医院。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怎样混乱的局面。
　　他冲到急诊的手术室门口，一向温文尔雅的妈妈正揪着一个女医生的领口歇斯底里的吼着，杜峰来不及听清妈妈在说什么，只是在走近的那一刹那看见了一张纸：死亡医学证明书。他不愿相信，但上面赫然写着外公的大名。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来？”
　　“家属对不起，我的初衷也是为患者的生命考虑，是我违反了规定。”
　　“不，不，你不仅违反了规定，你还出现了手术失误，你配做医生吗？你配吗？我要告你…我一定会告你。”
　　杜峰捡起那张通知书的同时，妈妈已经筋疲力尽地坐到在地上。杜峰这才看清了对面的人，短发、穿着白大褂、脸上还留着两道泪痕的一个女医生，还没等杜峰开口说话，她将低了很久的头终于抬起来，她说：“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样我都认了，对不起…对不起。”她也失声痛哭起来。
　　终于有医生过来替她解释，是在当时的杜峰看来很苍白的解释：“家属对不起，这件事确实是沈医生的错，我们医院也会为此承担责任的。你也知道，人送过来时情况紧急，颈椎遭到打击导致骨折，面临生命危险，当时已出现明显移位，很容易导致颈部稳定性的破坏，引起四肢瘫痪。”
　　妈妈扶着墙站了起来，“为什么你们不等我来了再说，为什么你们要擅自动手术，我明明马上就到了。”
　　一阵沉默的抽泣过后，妈妈继续说道：“他是我爸，就算他四肢瘫痪我也会照顾他，而不是你们不经过我同意就把他推进手术室，让我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杜峰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在他的脸上划过无数道痕迹，紧紧攥着死亡证明的手也在发红。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想问个明白。
　　一个穿着一身蓝白校服的少年飞奔过来，挡在他正要走向的女医生面前，“别碰我妈妈，有什么冲我来。”那位女医生无力的将她的手拽住那个少年，“逸逸，妈妈没事。”
　　悲痛已经变成了愤怒，杜峰冲上去揪住少年，“别碰你妈妈，那谁还我的外公！”
　　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一个劲的护在女医生面前，“求求你们别碰她，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天是怎样结束的杜峰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的阳光越过漫长的走廊照在少年的脸上，那双与那个女医生如出一辙的、不知所措的眼睛让杜峰恍了神…
　　妈妈后来她也将那天的事情告诉了杜峰，在缉毒工作中，外公被毒贩子打伤了颈部，紧急送往医院治疗。接急诊的那位女医生诊断外公的颈椎移位，害怕会导致终身瘫痪，在没有家属签字的情况下为他做了手术，手术失误，外公出现失血性休克。
　　“妈妈在打官司时也咨询了很多医生、律师，那个手术的死亡率并非很高，我不相信外公就是恰巧的那一个，当时外公送去医院之前的伤也并非像替她开脱的医生说的那样致命。我当时没有赶到现场，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究竟怎样。可是外公如果不做那个手术，或者等我来向我说明情况后再决定做不做，甚至或者换一个医生做，我想也许他不会死。”这是后来妈妈有一次回来看望杜峰的时候对杜峰说的一番话。
　　外公一直以来对妈妈都是精神支柱一样的存在，外公走后，妈妈也很少再开心了。
　　那天之后杜峰再也没有见到他们母子，只是知道妈妈起诉了她，鉴定为一级甲等医疗事故，她丢掉了工作，丢掉了行业内的声誉，也赔了一部分钱。
　　爸爸因为当时生意上有急事，在外地出差，没有及时往回赶。外公走后的第二天，才匆匆赶来医院，妈妈一直为此怨恨着她。官司打完后，妈妈就去了国外，她说她想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可是这一去，就是十年，除了每年偶然回来几次的见面，杜峰再也没有和妈妈长久的呆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