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何慰幽独》近楼月

1、将军回京

　　咻——

　　随着破空声响起，是带着寒芒的箭镞深刺入靶心，箭羽微晃。身着红衣劲服的少年手持着弓，显然那一箭便是出自他手。

　　“怎么样，我的箭术不敢说是第一，至少这京城里也是名列前茅的”少年收了弓，向着同党招呼着，一身红衣尽是华锦，妆点着少年的张扬犹如烈日骄阳。

　　“少年人的朝气...”远方招柳怀阴下的程禾看着场中少年人的打闹眼眸低垂，仅是吐出半言叹息再无声响。身后的几个仆从对视几眼只做当个哑巴低眉顺眼，唯一一个看着程禾过来的青莲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把臂上挂着的披风抬手披在了他的肩头。

　　程禾也没想着能得到回复，顺势拢了拢衣角，天开始起风了，大概这梨花也到败的时节了。青莲跟在身后，走出这片怀阴地前回头看了一眼，那红衣策马的少年和他真像啊.....

　　京城的街上一如平日熙熙攘攘的走着行人过客，街边小贩的吆喝声象征着国泰民安，天子脚下甚是繁华。

　　茶馆里听着台上的说书人讲着程家世代武将的传奇，故事在说书人口中那是一个出神入化，热血沸腾，让台下那男子个个想着征战沙场，那女子是芳心萌动。

　　“哎哎！听说没，程将军今就回京了，看来今天这宁安街得热闹起来了”一人压低声音和同窗几人聊起了这故事里的一位将军。不得不说这人消息之灵通，其他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人身上：“程家这代可出了两位将军，你说的是哪位？”

　　“还有哪位，程大将军现在还在边疆，这回来的只能是程家二爷，程沐啊！”还不等这人回答，身后一女子拿着扇子的在桌上一敲，解了这几人的好奇心。那男子一看自己吊胃口的主意让人给戒了胡有些不满，还没等开口便听得茶馆外的一声吆喝：“程沐将军回来了！”

　　几人也顾不上继续纠缠，拿了几枚铜钱搁至桌上也上了街。

　　“开城门！”守城将领远瞧见铭旗便让人清了街，大开城门。一身玄甲的战士将领入了城，领头马匹上坐着的便是程沐。程沐抬手摘下头盔，严肃的表情在看到这些夹道欢迎的民众时柔和了下来，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向着人群拱手一鞠后抓着缰绳踏上官道。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至近，让程沐皱起眉头，原因无他，在集市上鞭马难道不怕伤及他人？下一刻当人行到面前，程沐在见到来人时明显一愣，这策马的人正是幺弟——程禾。

　　“二哥！”程禾快步下马，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意上前伸手给了一个拥抱：“二哥你终于回来了”程家上下向来疼爱这个幺子，而程禾更是和程沐关系深切。

　　程沐无奈的回抱了一下，又故意板着脸：“程千宁，市集上鞭马，真是长本事了！”不得不说这一绷着脸倒是挺唬人，程禾规规矩矩站好行了一个军礼：“回禀程将军，这是皇上亲旨赐予的特权”随即又扬起一个讨好的笑看着自己的二哥：“而且，这不太想二哥你了嘛”

　　程沐本就是故意绷着的脸也不由得放松，伸手按在程禾头顶揉了揉：“小鬼，走，回家”程禾得了令，拽着身后自己的爱马，跟着军队回程。

　　程禾乃忠良候程年驹三子，上面两个哥哥，程家世代习武，用兵如神代代为将，而程禾却是个例外。程禾与他两位哥哥一样是习武的好手，除外那些外人眼中女子必学的琴棋书画他也是样样精通，和他们想的天之骄子必有作为不一样，程禾没有那么大的野心，闲云野鹤便是最好。

　　“爹！”两兄弟牵着马步行至府邸，不待走近程禾便眼尖的瞅见他爹忠良候携着他娘在家门口等着他兄弟俩。程禾喊了一声，把几人的目光引了过来，善解人意的接过他二哥手里的缰绳：“二哥快去吧，爹娘知道你回来都念叨几日了”

　　程沐快走了几步，停在台阶前，撩起衣袍下摆对着二老跪下，战场上宁死不屈的坚韧腰杆朝着两人一拜：“父亲母亲，不孝儿程沐拜见二老”江菁的眼眶一热，抬手擦拭了下眼角：“瘦了，也黑了”伸手把跪在地上的程沐扶起，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见此程年驹的态度也柔和了下来，伸手揽住自己的夫人轻轻拍着肩膀安抚。

　　“喂，爹娘，二哥回来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哭了呢，不知道还以为我二哥这是要离家嫁人呢”程禾将马匹牵至后院递于马奴手里，刚刚回来就看见几人眼泪汪汪的样子，亦如昔日那样趴在自己二哥身上，打破了那感伤的气氛。“饭菜应该好了，二哥行了这一路肯定饿了，咱赶紧吃了饭我陪二哥进宫复命去。”

　　江菁看着自己这幺子破涕为笑，戳了戳这小皮猴：“就你会贫，说什么胡话”程禾也装模作样的捂着额头，语气委屈着：“哎呀，娘你戳的好疼，要破相了怎么办”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笑着无奈摇头，其乐融融跨过门槛的回了府。

　　程禾依旧老老实实的趴在程沐身上，这当二哥的也愿意惯着，牢牢的背着自己的弟弟。看着相互依偎着走在前方的爹娘程禾突然沉默了下来。“怎么了？”程沐感觉不对张口问到。“如果大哥也在就好了”程沐也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停下脚步把程禾放下来，伸手揉了揉他头顶：“千宁，边关不可一日无将，当了这个职就得担这个责。程家世代为陟国抛热血，守卫边疆，不光是为了国，更是为了国中数不清的黎民百姓。大哥他先是陟国的将领，后才是程家的儿郎，如果大哥知道你想他，也会很高兴的。”尚且年少的程禾对于这段话依旧懵懵懂懂，但他看着二哥眼中的信念与坚定突然觉得这份职责很沉重。

　　“千宁，温玉，你们兄弟两个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江菁回了厅堂半天也没见她那两个儿子进来，一出门发现兄弟两个站在庭院里不知道又在说着什么。“来了母亲”程沐拍了拍还在出神的弟弟，拉着进了厅堂：“几年没回来，千宁拉着我聊着些许趣事”程禾回过神率先拉出堂椅让程沐坐上，他跟着在一旁坐下。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饭，程沐回房洗漱更衣准备面圣，这边准备跟着二哥一起面圣得程禾却迫不得已的放了自家二哥的鸽子。“娘，我和斦合他们约好了来着，一会二哥出来了你帮我给他说一声，下次再陪他”程禾利落的回房换下身上的宽袖长衫，身着一段白锦劲装，青白发带简单的挽起长发束在脑后，腰间别着一柄长玉箫。

　　程禾着急忙慌的从堂院跑过，也不忘得让程母转告一下自己二哥。“这孩子”江菁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来的向着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这侍女名唤青莲，自幼便长在程家，程家于她有大恩更是主动请缨学武，明面是江菁派给程禾的侍女，暗地里亦是死侍，她更是跟着程禾一起长大的。于她而言，程禾就是她的命：“青莲，你跟着你家少爷一起去，看着点他，别又给弄了伤回来”青莲施了一礼，也跟着出了去。

　　程禾到马厩牵出自己养的马，心满意足的抚了下马头，抓着缰绳两步跨上马背。青莲也骑着马跟在一旁，伸手把马鞭递到人手边。程禾对于青莲的出现没有一点反应，在他看来，青莲要是没来才叫稀奇。“走，带你看看你家爷是怎么挫他们威风的！”接着马鞭一扬，主仆二人朝着皇家御马场奔去。

　　这边洗漱完毕的程沐已经得知了程禾递来的话，叹了口气：“果然这离家久了，哥哥都不亲了”江菁伸手给自己这二儿子整理衣领，闻言瞥了眼程沐：“你也就嘴上说，谁不知道你们这几兄弟亲的就差挤一个被窝，可惜啊，怀瑾没有回来...”说着说着这本高昂的情绪又淡了下来。程沐见势不好忙着开口打断母亲继续消沉：“我也就开开玩笑，母亲何必当真，大哥他那一切安好，说不定过不了数日就能回来见您了”

　　江菁何不知道这话是安慰，但也不想儿子担忧，也就装作轻松的拍了拍他手背：“行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进宫复命吧，别让皇上等的久了徒生不满。”程沐笑了笑：“那我这就去了母亲”拜别了程母，他也出了程府大门，不像来时那样策马，而是跨上马车向着皇宫行驶而去。

　　这边程禾已经到了御马场。“千宁，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说话的少年拿手肘顶了下程禾，表情生动的朝着他挤眉弄眼，细看下去这少年身上穿着亦是利落的劲服，不过那深蓝色的锦料加之上面刺绣出的云锦纹更是证明了此子身份不凡。

　　“李斤斤，谁都有可能放你鸽子，但这个谁可不能包括我”程禾朝着他扬了扬眉，午后的光照着这白衣少年更加耀眼夺目。“都说了我叫李泽，字斦合！不要乱给我改名字！”李斦合瞬间炸起，而程禾只是无奈的耸了耸肩。“那不就是两斤嘛”李斦合瞬间熄火，看着程禾的样子他也只能放弃纠正。

　　“哟，这不是我们程三少爷吗？怎么，你二哥回来了今天没当跟屁虫啊。”一道带着嘲讽语气的话插了进来，两人转头看见是跳梁小丑也懒得搭理，各自跨坐上自己的马，准备换个地方再聊。“怎么这就走了，程千宁，该不会是说到你心虚没脸了吧，要不要回家告哥哥啊”刘庚茂看着两人毫不给面子转身就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说话更是不客气，他这话引的身边那些狐朋狗友们哄堂大笑。

　　啪————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长鞭甩至刘庚茂身前一尺的距离，在地面留下一道鞭痕。场内突然安静下来，刘庚茂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惊惧的抬头看着马背上的程禾。

　　“刘庚茂，我乃忠良候之子，我兄长是保家卫国的将士，若说是沾亲带故，按辈分你也该叫我声堂哥！”程禾沉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先不说你目无尊长，按朝堂上的官职你父不过是个尚书，你区区尚书之子这样以下犯上，就不怕我治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