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植物杀手

12、秘密

　　那天之后，宋立青跟他没有联系，偶尔他会发消息，但是她都不回复。她总觉得，月亮应该悬挂天上，不要试图摘月，毁了心中那点幻想与美好。

　　她喜欢了周祁很多年，哪怕此时已经没有当初的心悸，但知道真相那一刻的时候，还是会心痛。

　　在人生这条漫长的路上，自己不过是他的planB，可能连planB都不是，自己就是拿来气盛娇的存在。每每想到这里，宋立青就觉得很难过。

　　就好像自己总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扮演配角，在自己的故事里演一场独角戏。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光环加持，她终其一生都可能无法走到周祁跟盛娇那样的康庄大道上去。

　　宋立青深夜经常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的，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活法。

　　兢兢业业工作，认真活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救助小动物，抽空旅个游，看四季变换，那也是她独一无二的人生。

　　高中的期愿已经完成，没什么好遗憾的，宋立青转身投进工作，忙碌起来。

　　上回负责的展结束，他们一行人要去撤展，撤展就是个体力活，十分累人。好在同事们之间经常拌拌嘴，又嬉闹一会儿，枯燥的活儿也没那么枯燥了，杨树拿着手机说给她们拍张照，一群人动作千奇百怪，毫无形象。

　　照片发在摸鱼群里。

　　大家都发了朋友圈，宋立青紧跟其后。

　　宋宋：【辛苦并快乐的一天～】

　　没一会儿就多了很多条评论，宋立青看了没回，打算晚点再回，关了手机揣回兜里。

　　-

　　周祁挂断电话，垂眸发现自己把一棵盆栽薅秃了，他装作若无其事把盆栽掉了位置，挪到最后面去。就在他刚换完位置，姥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明儿你开车带我跟你章爷爷去你学校转转。”

　　他淡定转身，“去我学校做什么？您又不是那儿的毕业生，还去缅怀一下逝去的青春？”

　　姥爷作势要打他，“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

　　“我跟你章爷爷是去跟学校谈捐赠的事情。”

　　“又要捐楼了？”

　　“打算捐赠奖学金，我听你们校长说，这两年很多从小镇考上来的学生，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放弃学业。人不读书怎么能行呢，那群小娃娃还是那么年轻，出去工作能做什么。”

　　光周祁所知道姥爷资助的学生就不下十个，听到他要捐奖学金也不惊讶，答应之后想到什么又想笑说：“家里头有司机您不用，合着我回来就是当司机的啊？”

　　“你明天要是能去当人小姑娘的专属司机，那就不用当我们两这老头子的司机。”姥爷叹口气，“但是你呢，没那本事，我自个的孙子追姑娘几斤几两我还门清的，都随你爸。”

　　周祁他爸——周同和，听说追他妈那会儿，特笨，不会说话，不会表达爱，每天送一束花，上下班在人门口蹲着装作偶遇，然后就说凑巧。

　　家里书房有一角落叠了很高的信墙，周同和十八岁到如今还在写，没有什么肉麻的句子，也没什么动人的情话，周祁打开看过，每一封都是很无关紧要的话。

　　比如——程女士今天穿的碎花裙很好看。程女士早上炖了汤，好喝，夸夸程女士的手艺。程女士今天下班没有等我，也许是我来太晚了。程女士被七仔那臭小子气哭了，真不知道生这么个玩意出来干什么？拿来气人的吗？英国的天气再糟糕点吧，那臭小子讨厌下雨天。

　　七仔是周祁的小名，家里人喜欢这么叫，高中以后周祁不许他们再这么叫，这小名实在......难听。

　　父母的感情一直很好，但是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听过周同和对他妈说过一句我爱你，程女士自个也是吐槽，从交往到结婚，一句我爱你我想你之类的话不会说，那嘴巴是长来是个摆设吧！

　　不过这玩意好像遗传似的，周祁听说他爷爷也是这样。

　　周祁经常笑他爸，花是每天送，人在国外也不忘国内送花，手机上一句我想你愣是发不出去。周同和手里的茶杯差点捏碎，耳根子通红。

　　那一墙的信里，还有一封是吐槽周祁的。

　　周同和写道：我不知道我跟茜茜这么含蓄的两个人怎么会生出七仔那么个不害臊的小子，幼儿园就开始勾搭人家小姑娘，哄的人家晕头转向，长大以后还得了，没有继承我的专一和深情，以后给我带回四五个儿媳妇可怎么是好！丢人现眼啊！

　　谁知道以后呢，人家开始早恋的年纪，自家这儿子说无爱自成神，同龄人开始陆续结婚生子，这小子整体跟魏家那小子混在一起。

　　周同和有时候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互相夺舍了，魏家那小子小时候跟女孩子说句话都脸红，长大后万花丛中过。

　　对于姥爷那套激将法，周祁不受用，不过呢，他转了转手机，抬脚准备走，说:“明天让齐叔送你们。”

　　姥爷：“你去干嘛？”

　　周祁：“当人姑娘的专属司机去。”

　　姥爷：“得了吧你，这些天看你总发那什么朋友圈，跟孔雀开屏似的。小姑娘不搭理你了吧，在那天天找存在感。”

　　话音落，周祁停住脚步，心被狠狠扎了一刀，宋立青这些日子确实不理他了，发的消息一条都不回，但好在没有拉黑他，尚存一点希望。

　　他也不敢发消息太勤快了，怕她到时候真讨厌自己了。

　　信息不敢发，就只敢发发朋友圈了。

　　姥爷朗声笑起来，“被我说中了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人家小姑娘生气了。”

　　周祁摇头说没有，但心里在想，是不是真做错了什么？

　　到了车上也没有想明白，一通电话打到魏逢京那儿，魏逢京正挨训呢，接到电话如同看到救命恩人，跑到外边连说好几声谢谢。周祁脑袋嗡嗡，让他换种谢法。

　　魏逢京跟狗腿子一样：“悉听尊便！”

　　周祁：“......”

　　“回答我一个问题。一个人突然不理你，有几个原因？”

　　魏逢京起初想忍住不笑，但奈何没憋住，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住，“没新鲜感了，有其他心动选手了。”

　　周祁:“还有呢？”

　　魏逢京:“没了，就这个原因。”

　　周祁没好气，“挂了，你这张嘴不如别要。”

　　魏逢京：“？”
　　他说大实话也有错了？

　　坐在驾驶座上，周祁有点郁闷，摸了根烟出来，叼在嘴边，车窗下摇。
　　风大，好半天才点上火。

　　他百无聊赖刷着手机，忽然刷到了宋立青的最新动态，照片中的她，灰色T恤扎低马尾，手上套着一副白色手套，拿着铲子冲镜头笑。
　　看上去十分快乐。
　　即便是在工作。

　　周祁看到评论，她都回复了，虽然都是颜文字。指尖夹着的烟又叼在嘴里，双手拿着手机，放大仔细看图片，确认位置后，导航开过去。

　　-

　　展馆工作进行到尾声，前面活力满满的一群人疲惫不堪，腰酸背痛的，坐在大纸箱子上面，唉声道：“不行了，等会儿要找个盲人按摩去按按，我感觉我这老腰快散架了。”

　　吴冉就坐在地上，捏着胳膊：“去公司附近那家吧，我还办了会员呢。”

　　“行啊。”

　　吴冉看向宋立青，“宋宋你去不？”

　　宋立青摇头：“今晚跟朋友有约了。”

　　吴冉：“好的吧。”

　　跟陶芮和孔维维约了去酒吧，今天孔维维生日，地点是陶芮定的，孔维维开始就想去ktv的，她还没去过酒吧这种地方。

　　陶芮说她老土。

　　上回同学聚会去ktv的时候，陶芮已经很想吐槽了，她这个年纪聚会不都是往酒吧开台喝酒，摇骰子，在蹦迪台群魔乱舞吗？
　　怎么还会有在ktv唱歌玩真心话大冒险这么纯情的。

　　当然后来没吐槽，因为她自己玩疯了。

　　宋立青对酒吧没什么大兴趣，但也能去，大学的时候去过几次，跟当时的男朋友和室友。

　　大学室友毕业后，天南地北断了联系，是真正没了联系，跟高中这群人不同，大家一个城市的，要是回来，想要见见面还是能见上。

　　大学室友来自不同的地方，毕业后回各自家乡考公去了，偶尔能看见她们的朋友圈，岁月静好，日子悠闲。

　　她心生过羡慕，想着要不也考公，但每次一想到工资，还是作罢。考公适合有父母兜底的家庭，她不适合。

　　从展馆出来，天色已经暗了，宋立青不打算回公司了，直接去酒吧一条街，今天也不用打卡，跟同事说了几句话后开始手机约车。

　　这地方车不好约，等待了几分钟也没司机接单。

　　杨树开车过来，刚好有空位，问她去哪，宋立青没明确说地点，让他到时候在好打车的地方放下自己就行。

　　他说行。

　　三位同事往后座坐去，空着副驾驶，宋立青没多想就拉开车门上去，扣上安全带，低头回复陶芮的信息。

　　宋宋:【在路上了。】
　　陶芮:【好的。】

　　车子发动，宋立青手机倒扣大腿上，偏头扫了一眼窗外，恍惚间从后视镜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再定睛一看时，车辆转弯进入了另一条道。

　　那辆车好像周祁的……

　　也许看错了吧，累昏头了。

　　周祁要发出的信息又删除，看着那辆车驶远，那辆车他上次见过，也是在这，车的主人他也见过。

　　他手机扒拉着宋立青朋友圈，她没锁，全部开放着，有些照片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两个人基本上总挨在一块。

　　他苦笑一下。
　　虽然在回国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要直面她会喜欢上别人这个结果时，他没办法云淡风轻。

　　再无坚不摧的人也有软肋，有脆弱点，宋立青是他的开关。

　　他能在伦敦街头一个人走，在热闹中孤独，在声色犬马中独身，但他听不得宋立青的名字。因为一听到她的名字，他会很想她，会想立马回国抱她，告诉她，他喜欢了她很久。
　　但他不能如此。

　　她那时候不属于他，她有男朋友。
　　他只能远远看一眼她。

　　青春时候的不勇敢，少年气性，成年后的克制忍耐。

　　窗外路灯几盏，周祁握着手机，长叹一口气。如果她真的喜欢上别人了，那他别无他法，只能再次远远看着她。

　　像她祝福自己一样，真诚祝福她。

　　这时候魏逢京发来一条信息，周祁过了会才看。

　　魏逢京:【你家被偷了！】

　　他没什么精神地打字，回复:【嗯。】

　　家是被偷了。

　　魏逢京发来一张照片，客厅乱糟糟，所有抽屉都被拉开，东西四处散落。

　　魏逢京:【没跟你开玩笑，真被偷家了，我刚刚已经报警了，你赶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