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写在故事之外》鹿角翼兔

19、019

　　钟灵疏是下午两点左右坐上大巴车的。
　　那时车上的人也不少，估计是车主一直在等人满。
　　钟灵疏找到一个空位坐下，身旁是一个女生。
　　钟灵疏很想坐窗边，因为她是个极其晕车的人，但已经没有什么好位置了。钟灵疏只好闭上眼睛，想着睡过去就好了。
　　车内很嘈杂，还混合着奇怪的气味，钟灵疏无法入睡。
　　这时钟灵疏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于是拿出了手机，发现是侯雪宁发来的消息。

　　【灵疏，我到家了。你呢？现在怎么样？】
　　钟灵疏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然后飞动指尖，回复她:【在路上。】
　　侯雪宁:【啊？你怎么还在路上，咱们不是差不多的时间离开学校吗？】
　　钟灵疏:【嗯……我没挤上公交车，赶到汽车站的时候又等了会。】
　　侯雪宁:【这样啊，幸好你东西不多，不然可麻烦了，我东西可太多了，要不是我妈妈来接我，我可能要崩溃！】
　　钟灵疏:【我头有点晕。】
　　侯雪宁:【你晕车啊？那你不要看手机了，睡觉吧，睡一觉起来就到家了。】
　　钟灵疏发了个好字过去，关上手机，闭上眼，没再等侯雪宁回复。

　　钟灵疏靠在座椅上，试着大脑放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耳朵渐渐的适应了周围嘈杂的环境，意识越来越模糊。

　　半睡半醒，一路颠簸，钟灵疏是被司机叫醒的。
　　“同学，到站了，醒醒。”
　　钟灵疏慢慢地睁开眼，看见周围已经没人了，只剩她和身旁靠窗的因为自己的无法出去的女生。
　　钟灵疏猛地站起身让开，低头说抱歉。
　　那女生摇了摇头，说没事，刚停车。

　　钟灵疏下车，将自己的行李箱从大巴车后备箱拖出。

　　钟灵疏站在街边，此时已是傍晚，天边的最后一抹斜阳洒在公路上，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是李菁的。

　　又看见侯雪宁几小时前的回复，说到家了给她报个平安。

　　钟灵疏先给李菁回电话。
　　“喂，妈。”
　　“你怎么还没到呢？”
　　“到了。”
　　钟灵疏拖着行李箱，在街边打到了车，最后到了南康镇。

　　钟灵疏走进逼仄的小巷，低头是石桥下雾气缭绕的碧湖，荷叶田田。抬头是白墙瓦黛，满是人间烟火气。

　　“呀，灵疏？放假了啦？”
　　街坊邻居看见钟灵疏，纷纷打招呼。
　　钟灵疏一一点头回应着。

　　走进家时，钟灵疏看着厨房里忙碌的李菁叫了一声妈。
　　李菁听到听到动静，应了一声。
　　“回来的正好，赶紧收拾收拾，马上吃饭了。”
　　钟灵疏应声说好，将自己的行李箱拖进房间，然后洗了个手。
　　钟灵疏将手机插上电，突然想起自己还没给侯雪宁报平安，于是赶紧发了条消息过去，说自己到家了。

　　李菁做的菜不多不少，看见她只拿了两副碗筷，钟灵疏在客厅四处张望，问:“爸呢？”
　　李菁摆好碗筷，头也没抬:“没回来，甭管他，爱回不回，在外面饿死他算好。吃吧。”

　　饭桌上气氛凝重，自从上次在电话里起争执后，两人每次打电话都是冷言冷语。

　　李菁打破沉默，问:“考试考得怎么样？”
　　钟灵疏:“还行。”
　　李菁:“下学期就要分班了吧？你学文还是学理？”
　　钟灵疏:“文吧。”
　　李菁加菜的手顿了顿，放下筷子:“学理不好吗？”

　　钟灵疏知道李菁为什么这样问，她甚至知道李菁下一句话会说谁。
　　“之前听你姑姑说，你表姐学理，如果你学理，以后在学习上还可以请教她。”
　　“她学什么跟我没关系。”钟灵疏也放下筷子说，然后眼睛毫不闪躲地看着李菁:“我想学文。”
　　李菁也盯着她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松了口:“行，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饭后，钟灵疏洗了碗，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李菁，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钟灵疏刚进房间，就听见客厅传来模糊不清的话语。

　　“钟擎，你就使劲在外面赌吧，……上次欠的还是我给你擦的屁股，我告诉你钟擎，你有种你就别欠一屁股债回来……”

　　钟灵疏躺在床上，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和破碎声，闭上了眼。
　　或许是太累了，她居然睡着了。

　　钟灵疏是被窗外窸窸窣窣的下雪声吵醒的。
　　她走到窗前，打开窗看，开窗的一瞬间，凛冽的冬风击打脸颊，她无惧地伸出手，掌心接住一片雪花，仔细端详。
　　“吃早饭了，钟灵疏。”
　　楼下的李菁喊道。
　　钟灵疏应了一声，跑下楼洗漱吃饭。

　　……
　　小雪几乎笼罩着整个小镇，没有一刻停歇，直到临近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这天，钟灵疏在晨光熹微之时起来，她坐在屋檐下，摘着菜，看见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倾泻在石地上。

　　积雪融化，斑驳的雪痕逐渐消失。

　　家里格外冷清，所以钟灵疏吃完年夜饭便漫无目地走在灯火通明的镇上。
　　耳边时不时传来孩子的嬉戏声，偶尔一瞥也能看见敞开大门的街坊邻居举杯庆祝。

　　因为是节假日，镇上川流不息。
　　钟灵疏倚在石桥上，低头看见潋滟的湖光，和倒映在湖中的月亮。
　　手里的手机振个不停，钟灵疏拿出来看，是班级群的同学在闲聊，还有一些曾经的同学发来的新年祝福。

　　钟灵疏回完消息，点到了朋友圈，她刷新了一下，而后看见了方雅絮最新动态。

　　她发了一张图片，配文是很开心三个字。
　　钟灵疏点开图片，是一张令自己很熟悉的风景图，于是她抬头，看看眼前的事物，又低头看照片，仿佛在确认什么。
　　结果是图片与眼前的景色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是一张白天拍下的照片。

　　钟灵疏点开与方雅絮的聊天框，看着自己刚刚回复的那句新年快乐发呆。

　　“灵疏？”
　　钟灵疏听到这个声音，寻着声音转过去，看见了方雅絮。
　　“表姐。”
　　“你来玩吗？”
　　方雅絮点头浅笑，说:“差不多，我刚在外婆家吃完饭，然后过来玩。”
　　钟灵疏也点头:“你一个人吗？姑姑他们呢？”
　　方雅絮转过去，指着一个方向说:“我妈他们在那边拍照。”
　　钟灵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穿着旗袍的李莞和方向远并肩站在一起，他们的面前是一个拿着相机拍照的男生。
　　“那是……”，钟灵疏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心头一颤。

　　方雅絮:“那是林意尽，他在给我爸妈拍照，他喜欢摄影。”
　　“他……怎么会来这里？”
　　方雅絮:“他妈妈没有回家过年，他一个人在家，正好他要参加摄影大赛，可以来这里取景，我就让我爸妈就把他带上了。”
　　“这样啊。”钟灵疏咬了咬唇，黯然伤神。

　　那边的李莞和方向远似乎拍完了，也看到了这边交谈的两人，于是走了过来。
　　“灵疏？”李莞看见钟灵疏，率先开口。
　　钟灵疏:“姑姑，姑父。”
　　李莞看了看周围:“你妈呢？你怎么不在家，跑这来了？”
　　钟灵疏:“我妈在家，我们吃完饭了，我没什么事，就出来走走。”
　　李莞点点头:“这里漂亮，比白天还漂亮，灵疏，要不让小尽给你拍一张照？”
　　钟灵疏看见两人身后的林意尽徐徐走来，立马摆了摆手，“不用了姑姑，我……我先回去了。”
　　钟灵疏抬脚就要走，没成想被方向远拉住了。

　　方向远来了兴致，“可别害羞了，我也很会拍照，我给你们仨每人拍一张，虽然我不会用相机，但是手机的相机我还是会用的。”

　　钟灵疏看向方雅絮，方雅絮摆了摆手，表示无奈。
　　“来来来，闺女，来一张，诶好……”
　　三人拍完，方向远又开口:“最后一张，你们三个年轻人来个合照，快快。”
　　钟灵疏站在方雅絮旁边，而林意尽站在方雅絮旁边。
　　方向远:“不行不行，小尽，你太高了，站旁边不好入境，你站中间去。”

　　林意尽颔首低笑，“行，叔叔。”
　　方雅絮也忍不住笑:“爸，你能拍出什么大片啊。”
　　李莞也笑:“行了老向，拍几张就行了。”
　　方向远:“我必须把笑尽拍帅点啊，毕竟他刚刚给咱们拍了那么多大片，来，3，2……。”
　　几人忍俊不禁。
　　闪光灯亮起，钟灵疏扯起嘴角，露出笑容。

　　“行了啊，老向。”李莞说。
　　方向远满意的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自顾自的点头，“不错不错，咱家闺女真好看，小尽也帅，我发现灵疏真秀气。”
　　“要是穿个旗袍拍会更好看。”
　　李莞也觉得，于是附和：“那我们去买吧？”

　　钟灵疏有点无地自容，这种氛围仿佛不适合她。
　　“姑姑，姑父，我先走了，我妈还在家等我。”
　　李莞点头:“好，新年快乐灵疏，也帮我们给你妈稍声新年快乐。”
　　这时方向远走到钟灵疏身边，递给她一个红包说:“灵疏，这是叔叔给你的压岁钱，来拿着。”

　　钟灵疏接过，道谢:“谢谢姑父，新年快乐。”
　　李莞:“灵疏，你对这里比较熟悉，你知道花灯在哪买吗？我和你表姐要去买衣服，你给你姑父他们带个路可以吗？”
　　钟灵疏点头:“可以。”

　　钟灵疏带着方向远和林意尽来到了店面，店外和店内都有花灯，方向远走了进去，而林意尽在外面挑选。

　　钟灵疏站在林意尽旁边，踟蹰原地，不敢直视他，心头打鼓。
　　在林意尽抬头的那一刻，钟灵疏看向他，颤抖着声音开口:“新年快乐，再见。”
　　不等林意尽回答，钟灵疏仓皇而逃。

　　林意尽微微一怔，看着人群中那个仓皇而逃的背影，后知后觉道:“新年快乐。”
　　在他转身后不知晓的某瞬间，钟灵疏回头，在人群中遥遥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