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写在故事之外》鹿角翼兔

12、012

　　“你们就这么着急？！晚一点报会怎么样？一班之长的话你们都不听，出现这样的问题，如果侯雪宁同学的检查结果出来很严重的话，你们都有责任！”
　　“你，站起来，我课前怎么说的？”
　　秦蓉站在15班的讲台上，气的满脸通红，随机点了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站起来，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不说是吧，一千字检讨。”
　　“你，站起来说说。”秦蓉又点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恰好是江池砚。

　　江池砚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报名表从第一大组开始，轮流到每个人手里。”

　　“我还以为你们没有人记得了，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还是对班长有什么意见？”
　　“这么一件小事，被你们弄成这么严重的事故，我当班主任这么多年，你们是唯一一个这么不听管教的班，还以为你们还是三岁小孩子吗？”
　　“今天下午的课不上了，晚自习前每个人都要交一份一千字的检讨给我。”
　　秦蓉说完，并没有离开教室，而是一下午都守在15班的教室外。

　　在教室的时候，侯雪宁蜷缩地上痛到说不出话，在医务室，她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却还是笑着对钟灵疏说没事。

　　当秦蓉去到医务室的时候，侯雪宁说，不要怪他们，他们不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不小心。
　　她还说，告诉她的妈妈，她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秦蓉没有答应，她对这件事情的发生很是生气，表示一定会严肃处理。

　　侯雪宁的妈妈来到学校时，秦蓉让江池砚把侯雪宁背出了学校，钟灵疏跟着他一路到校门口。
　　临走前，侯雪宁对江池砚说，“谢谢。”
　　江池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把她扶上车。
　　侯雪宁又笑着对钟灵疏说：“灵疏，我可能好一段时间不能够陪你了，怎么办呀。”
　　钟灵疏抚平她的笑颜，说：“你别担心我了，好好养伤。”

　　侯雪宁坐车离开了学校，钟灵疏转过身，看见站在一旁的江池砚，他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眼底的担忧根本藏不住。

　　晚自习时，15班每个人的检讨都陆陆续续交齐。
　　这个晚自习没有人再去管班上的纪律，唯一的班长不在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说话。
　　秦蓉来到班级里，看到讲桌上的一叠检讨和安静的氛围，不算太生气。
　　“侯雪宁同学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15班的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秦蓉。
　　“伤到骨头了，但不是很重，你们要谢谢侯雪宁同学，她不怪你们，她说服了她的妈妈，不追究你们。”

　　没有人说话，但大家都低下了头，有些自责。

　　“运动会的项目的报名表现在开始填，对了，我刚刚看了一下表格，侯雪宁同学已经填报了1500米，但是由于受伤，无法参加比赛，所以划掉她的名字，其他人填报。”

　　“老师，我替她跑。”钟灵疏在一片寂静之中开口。

　　秦蓉有些惊讶：“你替她跑？想跑的话你填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钟灵疏：“老师，我想替她跑。”
　　秦蓉不再多问，点点头：“好。”

　　……
　　周六放学。
　　学校内外满是人，钟灵疏刚走出校门，打算在外面买一些东西，手机刚开机就是接二连三的广告推送，里面还夹着不少侯雪宁发来的消息。
　　钟灵疏打开与侯雪宁的对话框，看到许多照片，大多数文字，还有一些侯雪宁的日常生活分享。

　　【灵疏，我还报了运动会1500米的长跑，怎么办呜呜呜……】
　　【给你看看病房里的电视剧，这剧情太迷惑了哈哈哈哈……】附图。
　　【唉……住院好几天了，我都跟医生说不痛了，他非要我再留下来观察观察几天，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在这里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没有意思。】
　　【灵疏，你在学校过得好吗？有没有人陪你吃饭？我在这里好孤独。】附图：日落
　　……

　　钟灵疏点开她发的每一张照片，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当看到那条询问自己过得还好吗的消息时，她特意挑出那条消息，指尖跳跃，回复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好好养伤，1500米我替你跑。】

　　钟灵疏点击发送后，对面的侯雪宁下一秒就发了一条语音过来：【你终于放学了灵疏！】
　　然后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你替我跑？！真的吗，那你给我拿个冠军怎么样哈哈哈哈哈。】
　　【我怎么能不担心呀，我不在学校，你一个人肯定很孤独。】

　　钟灵疏看到侯雪宁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忽然指尖一顿，删除了对话栏里准备回复她第二条消息的话，最后回复她：【习惯了。】
　　侯雪宁：【不要习惯，我马上就好了！冠军什么的，我开玩笑的，反正嘛，你无论得到什么名次都算我侯雪宁的！比赛加油！】
　　钟灵疏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不禁莞尔：【好，你也早日康复。】

　　——

　　星期一，清晨。
　　清城一中的操场上不停的回荡着国歌，人声鼎沸。
　　随着一声哨响，音乐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班级都在场外集合准备入场。
　　运动会开幕式多彩多样，但也有许多班是没有的，没有准备什么花样，只是走了个过场，包括15班在内。

　　自从侯雪宁那件事以后，15就死气沉沉了很久，连上课和自习课都没有人吵闹了。

　　开幕式结束后，各班在操场上排好队，等待主席台上的学校领导们发言完毕。
　　这种时候都会学生们很吵闹，也是这个时候，是钟灵疏实习的时候。
　　过了一会，台上的领导一个接着一个的发言，没个停，所以台下的学生也越来越躁动不安。
　　钟灵疏站在队伍的最末端，负责高二年级的纪律，但幸好，高二年级很安静。

　　钟灵疏转头，看见另一边高一叽叽喳喳，末尾的几个男生不停的推搡吵闹，但那不是她的管辖范围内，而是另一个男生。他低着头，似乎在做心理建设，犹豫不决。

　　也许是因他的纵容，队伍末端的几个男生越发大胆。
　　一开始，钟灵疏以为他们只是早嬉戏打闹，直到一个男生把另一个男生推到在地，最后扭打了起来。
　　最后是巡逻的值日老师过来才把他们分开。

　　队伍解散，男生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时候，部长檀屿赶了过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秘书部一行人，檀屿向另一个实习的男生了解完事情后有些生气的问：“为什么不在激发矛盾之前制止？”

　　“虽然这种事情不是我们部门要经常管理的，但是以后免不了被分到值日，如果每次都有人像你这样不负责任，那受处罚的就是整个部门。”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檀屿看着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最后开口对他说：“解散以后你就不用实习了。”
　　他说完，一行人转身离开了。
　　钟灵疏抬脚跟上他们，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错愕在原地的男生，觉得有些眼熟，但始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我宣布，清城一中，2018年，第二十九届运动会正式开始，请各位参赛运动员就位。”
　　这个时候，主席台上最后的声音落下，队伍开始猛然间散开，钟灵疏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林意尽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于是加快步伐。

　　音乐声响起，运动会开始。
　　钟灵疏独自走向了观众席，她找到角落的空位落座时，前面的座位几乎是满人了。

　　“方雅絮今年好像报的还是1500米啊？”
　　“对，我之前在赛程表上看见了，我记得去年她是跑了第一来着。”
　　“你说林意尽还会来看她跑吗？”
　　“谁知道，他们两个关系一直挺奇怪的。”
　　“不过林意尽好像也有个长跑，好像是明天上午的3000米来着，肯定挺多人去看的。”

　　钟灵疏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前面的的几个女生谈论，如果不是那熟悉的两个名字，她也许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几组短跑进行时，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钟灵疏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以至于广播请1500米的参赛者到主席台检录她都没有听到。
　　短跑结束后，钟灵疏在广播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起身走向赛道。

　　钟灵疏走着，忽然听到前面的不远处有人在叫自己，她一步一步的走着，离那个开口说话的人也越来越近，最后她看见了方雅絮。

　　“灵疏？你也是跑1500米吗？你朋友呢？”
　　钟灵疏：“嗯，她受伤了，我替她跑。”

　　方雅絮站在赛道外的检录处，身边站着几个同班同学，在对她说加油。
　　钟灵疏走过去，回答方雅絮的话，几人的目光也自然而然落到了她的身上。

　　“阿絮，这是谁啊？”
　　方雅絮：“这是我一个表妹。”
　　“哦，我觉得你们两个人的眼睛很像诶。”
　　“仔细一看我也觉得。”

　　“好，灵疏，那我们都加油，走吧。”
　　“嗯。”

　　预备的时候，钟灵疏听到很多人在喊方雅絮的名字，在说加油。
　　钟灵疏闭上眼，枪响的那一刻，她冲了出去，但她没有很快，因为长跑比的是耐力，她的速度一直是居中。

　　一圈，两圈…
　　四百，八百……

　　钟灵疏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她感觉到有些刺痛，是汗水流入了眼睛。
　　朦胧间，钟灵疏看见很多人越过了自己，她觉得，自己甚至自己跑不到终点了。

　　钟灵疏路过观众席，再一次听到那些属于方雅絮的尖叫呐喊。

　　决赛圈枪声打响的时候，钟灵疏忽然听到了广播站的加油稿声。

　　“高一15班的钟灵疏同学，希望你一直向前跑，我在终点等候你。”

　　钟灵疏大脑几乎缺氧，她试着调整呼吸，目视着前方，加快步伐，超越自己前面的人。

　　终点离钟灵疏越来越近时，她看见了林意尽。

　　那个时候，她有过一瞬间的期待。
　　那个瞬间的下一秒，钟灵疏听到观众席传来接二连三的惊呼。
　　他们脸上有焦急，担忧。

　　这一刻钟灵疏知道，他站在那，看着她的方向，但绝不是她。
　　这些都属于方雅絮，但她不知道方雅絮在哪里，从起跑到上一秒，她从未想过那个人在哪。

　　钟灵疏加速，奔向终点。
　　然后，她看见，站在终点的林意尽突然飞奔而来，最后与自己擦身而过。
　　钟灵疏获得了第一名。

　　后来，她听别人说，当时高二1班的方雅絮摔倒了，跑道上乱成了一锅粥，林意尽是第一个冲过去的人。

　　钟灵疏不记得林意尽当时的表情了，她只记得，她的“终点”跌跌撞撞地掠过了自己，然后奔向了他的终点。

　　我奔向我的终点。
　　你奔向你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