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神山有点荒［基建］》白菜元子

9、大冤种来了

　　纭衣愣住了，她属实没想到，这看起来已经枯死的老树，竟然是蓁蓁的本体。她把手抵在桃树上，干巴巴的树皮下，生机正在慢慢流失。

　　尽管老树已经尽力，可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吸食它的元气。

　　难道是煞气？纭衣皱着的眉头，她先前只道这煞气是有毒的，没想到还有这等霸道邪恶之力……

　　看着蓁蓁眼中难掩的绝望，纭衣心底五味杂陈，涌起阵阵酸楚。平日里风风火火，总是忙忙碌碌，精力无限的蓁蓁，竟已时日无多了……

　　“你怎么……不早说？”纭衣责怪道，眼里却满是疼惜，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给神君平添麻烦。何况我这一时半会也不会马上就死掉。有神君的药续命，还能吊着口气。”蓁蓁扭过头，倔强道。

　　“你内丹被腐蚀成这个样子——”纭衣突然打住了话头：“阿锦当初面带青紫，一看便是中毒已深，你怎么看起来像百毒不侵？”

　　“唉……”雪曼仙姑叹了口气：“这是她用五百年修为强行幻化出来的结果。她说既然早晚要走，不如留下一片好颜色。”

　　“你这是胡闹！”纭衣气极，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蓁蓁仍是望着天，眼里空荡荡的，抿着嘴角不肯说话。她有什么办法呢，她是涿光山最负盛名的雪桃仙子，人人都夸她桃花香，颜色好，尤其那雪桃滋味甚美，食之才不枉做神仙。难道要给人看她现在形容枯槁死气沉沉的模样么？

　　她做不到。

　　纭衣叹口了气，退后一步，抬起皓白的腕子，手中凝起点点荧火，洒入风中。灵动的光落在地上，碧珠草轻轻吐芽，转瞬长满山坡，吸食起空中黑雾。

　　只是这碧珠草净化一时煞气，却不能将其永久隔绝开，要救蓁蓁，她还需另想办法。

　　“你们先回去吧。看时间山民也该采集完物品，销账一事，便交由你们负责，没有问题吧？”

　　雪曼仙姑和蓁蓁躬身，恭敬道：“请神君放心。”

　　***

　　九重天的夕阳色，是红云染金，层层叠叠好似幻海，落星殿披着一层霞光，遥遥而立如出海的明珠。

　　殿内守卫森严，抱着书简罩着水色大袍的仙子们鱼贯而行，纭衣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却不见有人拦她。

　　她四处逛了逛，不见九耀星君的人影，倒是见了不少落了锁的屋子。

　　她随手拦住路上一个匆忙赶路的洒扫仙童，问道：“你家星君呢？”

　　“星君有事，早早就出去了，还未回来呢！”小仙童恭敬道：“神君若有要紧事，不妨告诉小仙，带星君回来小仙为您传达。”

　　纭衣瞅瞅他，眸子一转，眯着笑眼点点头：“好说好说。我逛了一圈也有些渴了，你先带我去吃些茶，我慢慢与你说。”

　　小仙童连连应是，带着她来到一处茶室。纭衣吃着熟悉的茶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满月百宝架上摆满了珍玩宝器，一尘不染，桌几上的青色瓶插里一枝梨花婀娜婆娑，花瓣莹白带着一丝淡淡幽香。

　　纭衣认真的品尝着茶点，一块，两块……待她拿起第四块时，门外卷起一阵风，冲进一白色人影。

　　“涿光君你不要太过分！”

　　纭衣抬头，看见了个顶着诡异帽子，拳头紧握的九耀星君，

　　纭衣噗呲一声乐了出来，看着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的九耀，她一脸无奈：“谁让星君你不愿见我呢！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她强忍着笑，盯着九耀星君的头顶，实在是想看看他头上长草是个什么模样。

　　“你！”一向冷若冰霜的玉面神君气的面色青紫，怒目圆睁。

　　纭衣抖抖手上的糕点渣滓，忙挥手收了他头顶的草，又将他推入座，露出讨好的笑容，可怜道：“可我也是没办了呀。除了九耀星君能帮我，再想不出别人有这样的能耐了！”

　　九耀连连摆手，冷漠道：“可不敢当，神君上次一开口，便要去我三年的俸禄。”

　　纭衣眨眨眼：“那不是天帝送来的？”

　　九耀星君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当天帝的毛是那么容易拔的呢？天帝是傻子么？”

　　纭衣忙给他斟了杯茶，谄笑道：“星君消消气，我这次绝对绝对不会为难星君！”

　　九耀白她了眼，少女笑的殷勤，梨花白的脸颊上漾着浅浅的胭脂窝，明眸皓齿的娇俏模样晃的他眼睛疼。

　　“说吧，什么事。”九耀星君冷着脸接过茶杯闻了闻，温度刚刚好，心下有些满意。

　　“也没什么，就是劳烦星君问南渡元君要些甘露水。”

　　“什么！”

　　九耀星君一口茶还未咽下去，全喷了出来，满脸震惊道：“这叫没什么？你知不知道南渡元君的甘露有多难求？”

　　纭衣吐吐舌头，据传南渡元君是天界顶聪明的大仙，一双眼睛能看透世间万物，做出的宝器精美绝伦威力强大，她收集五湖四海之水凝成的甘露可以使枯木逢春，令人返老还童。

　　“你倒是说的轻巧！”九耀星君拂袖起身，眉眼里透着决绝：“这事我做不来。你另请高明吧！”

　　纭衣忙拦住他，大臂一张，挡在他身前，急道：“星君且听我说。”

　　“涿光山的煞气内有阴谋。”纭衣打量着九耀的神色，试探道：“星君想必早已察觉此事，才诓骗我去涿光去调查此事吧？”

　　九耀星君冷哼，面色缓和了些，只道：“你的选择，与我何干？”

　　“我要这甘露便是与这煞气有关。事出紧急，还望星君出手相助，涿光上下必定感念在心。”纭衣站在九耀星君的影子里，目光灼灼，言辞恳切。

　　良久，九耀幽幽叹了口气，真真是咬碎了牙往肚里吞。天帝可真是给他安排了一桩好差事。无条件支持涿光神君，这可这神君开口一次比一次要人命。他走着一遭，怕是要被南渡元君磨掉半条命。

　　南渡元君，他那沉迷炼器的师父，不知又做出了什么宝器等着他以身试法呢！

　　之前他夜观星象，算出自己流年不利，不曾想是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九耀星君一脸的生无可恋。

　　“那稍后我给你送过去——”

　　纭衣忙道：“我在这里等着星君便好，星君可要快去快回。”

　　九耀星君阴了阴脸，甩了衣袖大步流星走开了。

　　纭衣以为他去去就回，那成想待到夜半子时，才听见门外沉重的步伐。她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只见九耀星君怀里抱着一只红玉大葫芦，立在凉凉夜风下，愈显清瘦。

　　“给你，你要的甘露。”九耀星君将玉葫芦往纭衣怀里重重一怼。

　　沉甸甸的一瓶，落到怀里，纭衣只觉手中一沉。心中更是惊讶，这甘露难求，星君竟然能给她要来这么多。

　　她瞧着星君脸色惨白，唇角裂开殷着血迹，显然这一遭是吃了不少苦头。于是掐指幻出一叶碧草，沾了两滴甘露，点在了星君脸上。

　　“你这是做什么？”

　　“瞧你气色不大好，不是说着甘露能令人返老还童？那应该也能叫你好受些吧？”纭衣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好些没？”

　　“你就这样浪费我辛苦讨来的甘露的？”九耀星君眸中喷火，恨不得一口吞了这个败家山神。

　　“给你用怎么能叫浪费呢！”纭衣皱了眉，不赞同道。好歹她就这一头拉磨的骡子，累死可怎么好。

　　“嗯？”许是那甘露的作用，九耀星君只觉身上一轻，疲惫尽除，舒服多了，火气也小了许多。

　　正在此时，小仙童拎来一个多层食盒，恭恭敬敬交给纭衣：“神君，已经按您的吩咐装好了茶点，一共八份。”

　　“好说好说。”纭衣着接过，和那红玉葫芦一同塞进了乾坤荷包中。

　　“你是猪么？吃这么多？”九耀星君目瞪口呆。

　　“谁叫星君的茶点好吃呢。我难得来一次，当然要多拿些走。”

　　九耀星君语塞，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白日里，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落星殿的？”

　　纭衣微眯着眼，眸光明亮：“你那个洒扫的小仙童，哦，还知道我是神君，还要帮我传话，若非得你允许，怎么敢擅自做主。”

　　九耀沉默，目送那抹碧色遥遥消失在夜风中。

　　纭衣得了甘露，倒未急着会涿光，而是折道去了东玄峰。

　　昔日仙友见她回来，一个个喜笑颜开，搬出珍藏百年的佳酿拉着席地共饮，赏月畅谈，纭衣也不毫不吝啬，大手一挥，把从九耀星君那诓来的茶点全拿了出来，铺了满满一地。

　　三巡酒后，往日的邻居玉竹仙子捧着她的脸左看看又看看，严肃道：“衣衣，你撒谎，你在涿光过的根本就不好。你这小脸都瘦了！”

　　纭衣笑笑，把脸埋在玉竹仙子的怀里，嗅着她身上的清香，眼睛有些湿润，撒娇道：“你那是太想我了，才几天，怎么就会瘦呢！你喝醉啦。”

　　另一旁的兔子精耳朵抖了抖，一本正经说道：“衣衣，你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且不说你救了我们的命，咱们几千年的交情了，可不兴搞这些虚的。”

　　“可不就是，榕树老仙早就告诉我们了，涿光山才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这一遭是被天帝派去扶贫了。还说那里危险的很，说不准就要折损千年的道行。”牡丹仙子撇撇嘴，毫不留情的戳穿道。

　　纭衣猛地抬头，眼里的泪光还未散去，瞪着眼道：“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大家点点头，眼中不可谓不同情。

　　牡丹仙子素来嘴快，又是众人里最有威望的一个，她抬起纤纤玉指，戳着纭衣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虽是成了神，却只有堪堪三千三百岁，怎么斗的过天上那群老狐狸。你还在这硬逞强？你是不是傻？”

　　纭衣“哇”的一声，扑在牡丹怀里哭了出来。她本不是懦弱之人，便是被坑被吓被威胁被质疑，也都咬牙挺过来了。只是烈酒入喉，撑了多日的坚强忽然被关切，就像是大雨决堤，软弱便不住的喷涌出来。

　　哭了一会，纭衣心里好受多了，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躲在牡丹仙子的怀里撒娇不肯出来。

　　“你说吧，想要什么。咱们东玄峰可比那涿光强的多了，你就是薅掉一层皮都不带眨眼的。”牡丹摸摸她的头，很是大方。

　　纭衣吸吸鼻子，直起身来，眼里水盈盈的，小声道：“我想要写灵米菜蔬的种子。”

　　“没了？”

　　“没了。”

　　“就这屁大的事，值得你哭成这样？”牡丹瞪大了眼睛，掐着她的鼻子恨恨道：“你现在可真是出息了啊！”

　　纭衣耍赖钻进牡丹的怀里，抱着她细腰，贪婪的呼吸着久违的气息，笑的满足。

　　“你不知道，他们生活的很苦。我只是想想我还能在这里同你们说话，就觉得很是幸福了。”纭衣闷闷道：“我想为他们做许多事情。可是问题摆在眼前时，我才发现我只是个空有名号的神君。许多事情，我都做不到。”

　　“要不就说你傻呢！”牡丹拍拍她：“那涿光若是那么容易就治理好了，何苦等这几万年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万年涿光都过来了，你也不必心急，慢慢来。”

　　慢慢来，用心来，总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