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神山有点荒［基建］》白菜元子

11、你走吧

　　接下的几日，纭衣并没有急着为那些半死不活的灵植们滴甘露，而是依着名录里记载的位置，先去观察了一番。

　　这一去，她发现这些灵植竟然恰好都是生在那处清水河畔附近，由西至东，蜿蜿蜒蜒，绵延千里。

　　莫非是这河才使大家幸免于难？

　　纭衣立在云端之上，远远望去，涿光满目疮痍，这条清水似裹着伤口的青纱，无声的抚慰着浊气满身的涿光。

　　这怕是涿光的生命之源了。纭衣心里暗叹，绝不可让这里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她催动的体内神力，沿着河道两岸窸窸窣窣的布满碧珠草，确保这里无煞气侵扰。这一番布置下来，委实耗费了她不少心神，亏得内丹上有两位仙使的加持，才不至于叫那黑雾反噬了她。

　　可真是太难了。纭衣恨恨地想，若她不是涿光神君，说不得这事情做起来更方便。

　　可她若不是涿光神君，兴许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或许，当真是天意吧！

　　接下来的日子，纭衣每天都会依着名录上的次序择五六人，带他们去受甘露，享恩泽。

　　这些灵植类山民，东西峰皆有，情况不至于像蓁蓁那般恶劣，却也不如雪曼姑姑那般好。若是树木便是顶着稀疏的几片叶子苟延残喘，如藤类则是又细又枯，没有什么光泽的藤蔓耷拉着，轻轻一扯便会碎。而花草类若是幸运些，靠近清水河，还能有些绿叶，否则就是枯败零落不堪。

　　不过有甘露在手，大多数一滴下去可复苏，个别情况严重者，两滴便也足够了。加之有她先前铺就的碧珠草净化了煞气，这些灵植恢复的是极快极好。

　　不过几日的光景，纭衣只觉着涿光山气都有些不一样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眼中是充满希望的明亮，见到她时无不恭敬的叫一声神君。

　　纭衣心中很是得意，面上却是努力压着嘴角，不敢太过显露，又怕自己还做的不够妥善，愈发地尽心尽力。

　　担心先前救治的灵植被煞气反扑，又叫蓁蓁沿途种下雪桃。幸亏她树大枝繁，才不至于一次性将她薅秃了。

　　看着远不如先前繁茂的仙桃树，纭衣有些惋惜，嘴角动了动，却只能挤出一句“拜托了”。

　　蓁蓁却露出爽快的笑容，安慰她道：“神君不必惋惜。我是仙树，涨势极快的。而且若要将来结出美味的雪桃，这些老枝是一定要修剪掉的，你看着山坡上的仙桃树，便是这样来的。与其到时候随地扔掉，不如现在给神君，还能与他人有用。”

　　纭衣点点头，心中暗暗记下她的好。

　　再蓁蓁的倾囊相助下，西峰和清水河沿岸比起先前风景大好。青草茵茵，桃叶蓁蓁，好一派生机勃勃。

　　这几日纭衣发现甚至是谢凛，都有了些变化。

　　先前身上脏兮兮的，虽是鬼魂灵体，可那衣服上却是沾满污垢泥土，血迹斑斑，近几日这些污渍却是暗暗淡下去了。

　　纭衣开始并未注意，因是每日太累，洗漱完也不欲与他多话，倒头便睡。直到有一天早上从他身边路过时，阳光洒到他的身上，只觉比先前更耀眼了，她才注意到，不知何时，他已经将身上弄干净了。

　　先前她还琢磨着鬼能不能洗澡，转眼他却一身干爽，不过却仍顶着一头乱发。她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是有什么特殊的洗澡方式么？”

　　谢凛被她突如其来的话问的一愣，只道：“什么？”

　　纭衣指指他身上，说道：“你做了什么，怎么身上都干净了。既然把身上弄干净了，怎么不顺道把脸上也洗干净？”

　　谢凛狐疑的看了眼身上，无所谓道：“谁知道呢？你天天给我关在这里，我能去哪弄干净去。”

　　纭衣语塞，这桩无头案挂在她心上没多久，便给忘了。直到有一天，她问起雪曼姑姑哪里可以沐浴一事。

　　雪曼姑姑提起不二峰，是个沐浴的绝佳圣地。

　　纭衣听这名子耳熟，忽然想起来这不是九耀星君说朱雀族沐火浴的地方么！

　　“那里不是有处火山？”

　　“不错，正因有火山，所以那里许多热汤池，有的汤池下有晶石可助修为，有的汤白似乳能美容养颜，实乃沐浴圣地。”

　　纭衣哑然，想不到九耀星君说的火浴，竟然是泡热汤，可恨自己当初年幼无知，真真是被他骗的团团转。

　　于是某个夜里，纭衣闲来无事，便去那里走了一遭。

　　泡在冒着热气的汤泉里，纭衣只觉一身轻松，多日来的疲劳也一扫而空。泡的久了，脑子里也空起来，很多奇怪的想法便像这水面的热气不经意的钻进了脑海里。

　　她这人呢有个小小的毛病，就是好干净。

　　不算多严重，也没有很矫情，就是喜欢眼里干干净净，整洁如一。所以一到涿光便琢磨起治理环境，盖房驱煞的事情。眼下她给自己收拾干净了，突然想起来自己屋里还有一只脏兮兮的野鬼。

　　先前他不是怪自己关着他没处打理呢，不如给他带回去汤泉水，还是热乎的呢。

　　于是某一日，谢凛还未睁眼睛，便感觉有人拿着热乎乎的帕子给他擦脸。迷迷糊糊间，好似旧梦重回。

　　“阿药，我没事。你别担心。”谢凛喃喃道，打开脸上的折腾的手：“我还活着，还能再战。”

　　纭衣愣住，阿药是谁？

　　再战？战谁？

　　谢凛只觉手感不大对，这腕子怎么细细滑滑的，他睁开眼看见一个绝色少女，如水的眸子里满是关切，他脑子里“轰”得一声，炸开了花。

　　“你在做甚么？”他沉了沉眉眼，冷声道。

　　纭衣晃了晃手里的帕子：“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擦干净。”

　　“然后呢？”

　　纭衣叹了口气，惋惜道：“并没有用。真是奇怪，那你身上是怎么干净的？“

　　“老子怎么知道。”谢凛捂着眼睛，没好气道：“说不准是你这些日子治理有功，连着我这孤魂野鬼都沾染上了你的功德。”

　　纭衣沉默，这话说不准，还有些道理。

　　他半截身子化作涿光之土，保不齐就是她驱煞让他沾了光。

　　而且他的埋骨之地不是刚好在这清水河畔？

　　“那你要是想早日从这笼子里出来，最好祈祷我能早日将涿光治理好。”

　　“我都在地里埋了那么多年了，不差这几日。”谢凛懒洋洋道：“你何必在意这个。”

　　纭衣也问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呢。

　　可是这谢凛身上就像有魔力一样，总是叫她忍不住看过来。

　　之后的几日，纭衣再没有理他，一头钻进经纶世务中去了。

　　一日，雪曼姑姑和蓁蓁找上了她，原是收账时，她们收上了活的灵兽。

　　先前收到的都是灵植灵果，都是禁得住放的。日后拿出来是种植是分发都可。可这活兽，却是难为到她们了，只好找到了纭衣。

　　纭衣倒是也不觉得为难，只不过就是给这灵兽安家而已。她先前已经准备好了地方，虽然是准备用来种灵米的，不过先用来安置灵兽倒也不难，天界派来的能工巧匠都还在，做个兽圈也不费事。

　　雪曼姑姑听闻，沉吟片刻，恭敬问道：“不知神君想将这灵兽养在东峰还是西峰呢？”

　　“西峰呀。”纭衣想都没想便答道。

　　雪曼姑姑摇摇头，说道：“老身认为此事不妥。”

　　“为何？”纭衣不解。

　　雪曼姑姑和蓁蓁交换了眼神，两人支支吾吾，看的纭衣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雪曼姑姑开口：“神君，近几日，东峰的人来领药的时候总是会抱怨一些有的没的。”

　　蓁蓁不忿道：“神君这些日子为了涿光，早出晚归，他们都没看到，只能瞧见自己是不是缺了少了的。先是抱怨施药的时候先可着西峰来，然后才能轮到东峰。之前神君救治灵植类的山民时，倒是将这留言压下去了一阵。这两日流言又起来了。”

　　纭衣听完沉默了片刻，问道：“流言都说了些什么？”

　　蓁蓁嘴唇动了动，恨道：“他们说神君厚此薄彼，西峰的人有房屋有洞穴，东峰便没有。还说上交的物品都交到了西峰，东峰的山民是在养活西峰，还有……”

　　“还有什么？”纭衣淡淡的问道。

　　雪曼姑姑摇摇头，示意蓁蓁闭嘴。

　　蓁蓁却是气到不行，明艳的脸涨的通红，她道：“他们还说，神君的物资都是九耀星君给的，说神君……与九耀星君有染。”

　　纭衣面上佯装镇定，手中卷轴却被抓得皱了起来。

　　“神君息怒。这些人闲来无事，总有爱嚼舌根的。”雪曼姑姑安慰道：“神君坐在这样一个位置上，难免会有小人嫉妒，会有人不理解。”

　　“他们怎么可以对神君这样不敬！就该狠狠打压他们。”蓁蓁气道，

　　雪曼姑姑摇头：“他们不是神君，看不到神君心底所想，自然短视。”

　　“可他们这简直是居心叵测，狼心狗肺！”

　　纭衣眸色沉静，见两人争执不下，忙出言制止：“好了！别吵了！此事，容我想想。”

　　她面上虽是宠辱不惊，心中却是绞痛难忍，送走了雪曼姑姑和蓁蓁她忍不住伏在桌上哭了出来。

　　她自问自己矜矜业业，从来了涿光不敢懈怠，她不求所有人都敬她，爱她，却不想会被人这样诋毁。

　　她越想越气，这个破烂地方，她还不想来呢！不大会眼泪便沾满衣襟，湿漉漉的贴在腕子上，叫她更难受。

　　“呀，怎么就哭了呢？”墙角里传来一声轻叹。

　　纭衣看着那巨大的笼子，忽然觉的这涿光就如牢笼一般，而她永远飞不出。她心下一冷，将那笼子毁了去。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