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栖曲》三芊酥

24、第24章

　　只是他一见我发楞，立刻又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我侧着头，盯着他的脸看，此时虽也是冷冰冰的表情，却与往常说不出的不同。只觉得他的脸如同天涯般辽阔寂寞，他的眼睛依然空洞，却是说不出的皎洁。
　　竟是有些痴了，不由自主道：“燕一，你真应该多笑笑。”
　　此话一出，我自己也呆住了，只傻傻的望着他，却不知道往下说什么才好。
　　“咕噜～～咕噜～～”真丢人，是肚子饿的声音！
　　我这才慌忙别开脸。
　　他微微一咳，站起身来，便朝洞外走去。
　　我慌了，忙道：“你去哪？”
　　“去找吃的。”
　　“那，那我等你。”
　　燕一微微侧了侧身道：“嗯”。
　　我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不禁的有些恍惚，这般的景象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一般。莫非，是在梦里见过？
　　“怎，怎么可能嘛！”我使劲的拍拍脑袋，一定是饿傻了。
　　只是昨天他才受了如此重伤，今天却能行动自如，不竟让我疑惑。
　　燕一，为什么我总能在危急的时候遇见他，难道他一直在暗中保护我？那又是为什么呢？是司马哥哥让他做的？可他不是法门寺的人吗？！石庄主、子墨、五哥、还有死的不明不白的老爷子，那么的人的命运都和法门寺纠结在了一起，可司马哥哥是朝廷的人，他和法门寺又是什么关系？闻让不是最讨厌法门寺吗，司马哥哥这么做，闻让他知道吗？闻让他，他现在一定是好得很吧……
　　“不行，不行。”我敢忙翻过身去，告诉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了。
　　却不知道易大哥和铁娘子如何了，最担心是石福，希望易大哥能保他周全。
　　我脑子里不断的重复着疑问，又揉着酸痛的颈项，抵不住困倦来袭，忍不住迷迷糊糊的睡去……
　　等我醒过来时，却闻到一阵极香的味道。
　　什么东西这么香？
　　“饿了吧。”
　　我眨眨，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寻来的食物，竟是变戏法般的甚是诱人。
　　奇怪，怎么我却是什么也找不到。
　　不料他却是听得动腹语一般，道“洞外有一处深坑，全是猎物，想来是那灰熊预留过冬之用。”
　　好险，要是没有燕一，怕是我也要成了那野味了。
　　一边大嚼着燕一递过来的野味，一边偷偷的盯着他瞧。
　　他真的是不一样了呢，仿佛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般，竟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莫非我以前曾见过他吗？他这般的人物我又怎么会忘记，可偏偏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唉呦！”
　　结果想得太起劲，一不留神就咬到了舌头。
　　“怎么了？”
　　燕一一下子捉住我的手，查看我手上的伤口。
　　“没事，手没事，是我咬到舌头了。”
　　燕一仍然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望了望我，道：“你怕是失血过多，劳累奔波，还是继续谁吧。”
　　说完，便从身后，拿出一捆枯黄的草叶铺在一块石板上，二话不出竟是把我放了上去，道：“睡吧。”
　　随即便出了洞去，留我一人在石板上怔怔的发呆。
　　偏偏我是浑身软软的没有力气，不一多时，又昏沉沉的睡去……
　　蒙蒙胧胧中，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在三哥捷报传来的那一天的琼林宴上，几个年龄相近的男孩子，在玉林苑中奔跑。
　　“臭小子，你往哪儿跑？”一声喝骂，出自一个半大小孩之口。他看去十一二岁左右，领著四、五个男童，追著前方另一个小孩。
　　前头那小孩比他小了两岁，个子却是不矮，脸上满是怒意，拼命的向前跑，不料一不留神，却被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了个跟头。
　　后边几个小孩大喜，一拥而上，将他压在身下，那带头的男孩得意的笑道：“被本将军抓住了吧！还不求饶？”
　　谁知那小孩怒道：“你们耍赖，我不服！”
　　“我们耍什么赖了，说好抓住的人要跪地求饶的嘛。”
　　“我不演回骱人，说好谁的比剑赢了，谁就演大将军！你们耍赖，我不服！”
　　那男童怒道：“用不着比剑，你爹是蕃籍，当然有你扮回骱人！”
　　“我不服！我不服！你们打不过我，我不服！”
　　那男童更是气从心头起，一手扼住他的脖子，怒道：“服不服？”
　　那孩子气管被他扼住，呼吸逐渐困难，慢慢的脸也开始涨红，但性子竟是极强，硬是一声不吭。
　　那男童越来越怒，手上力气越来越大，口中喊道：“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
　　其他小孩在边上更是乐不可支，纷纷喝道：“服不服？”
　　为了意气之争，眼看著一场大祸便要无端生出，却听得“哇”得一声。
　　只见一个年纪又小了几岁的男童跌跌撞撞的扑了上去，道：“放手，他喘不上气来了！”
　　“那得先让他服了输！”
　　“对，先服了输再说！”众童子纷纷附和。
　　“小六，你是想帮着回骱人吗？”
　　“不是的，不是的，你要掐死他了。”
　　情急之下，那孩子只得狠狠的咬了那童子一口。那童子吃痛，“哇”的一声跳了开去，大怒道：“好啊，我朝的王子竟是个投敌卖国的叛徒！”
　　“胡说，胡说，我不是的！”
　　“那就踢那臭小子两脚，要不然你就是个叛徒！”
　　那孩子大为犯难，朝他们望去，竟是一口同声，更可恶的是站在远处的闻让，竟是笑嘻嘻的看着那孩子出丑……
　　正在那孩子左右为难之际，他身后那个竟是一跃而起，狠狠的一拳，把那男童打翻在地。
　　众人见那男童倒地，纷纷去扶，那男童更是大声叫嚷。
　　糟了，这个小霸王可忍不得！
　　可还未等那孩子反映过来，一只手拉住那孩子，急风风的跑了去……
　　睁开眼睛，竟已是第二天中午时分，我伸了伸腰，发现燕一正闭着眼睛盘腿而坐，阳光从洞外头过来，洒在他身上，竟有层淡淡的光晕。
　　我细细的打量他，只觉得与昨晚又有些不同，真奇怪，明明是一个人，怎么能在短短几天内有这么大的变化。
　　“呵秋”一阵寒风袭来，我忍不住打个喷嚏。我摸摸鼻子，原来已经是深秋了啊。
　　燕一走了过来，竟是把手直接放在我的额头上道：“你着凉了。”
　　说完又自顾自走出洞去。
　　我傻傻的把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不敢致信的摇了摇头……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燕一仍然在细微的变化着，曾经的燕一似乎越来越远，我眼前的这个燕一却也同样的让人迷惑不解……
　　第六天醒来时，才发现身上正披着一件兽皮，仔细一看，竟是那灰熊的皮！
　　我大喜，美滋滋的翻开来看，竟是用燕一剑柄上的丝线缝制而成。
　　这人，又会武功，又会烧食，竟会还会缝纫！
　　我实在想象不出燕一缝制这个兽皮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燕一，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这时，燕子正在洞边，削磨着竹竿。他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一本正经的道：“生孩子。”
　　我，我没听错吧，这，这人还是燕一吗？
　　我张着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却缓缓的荡漾起一片笑意，先从嘴唇，然后是鼻子，直到眼睛都充满了笑意。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笑，可我却没法子形容了，只希望时光永远在这一刻停留。
　　可正在我出神时，燕一却渐渐收起笑容，冷冷的道：“阁下还不现身吗？”
　　这才听得洞外一人缓缓道：“燕先生，久仰大名啊。”
　　优雅从容的声音，显示出这个人教养良好，彬彬有礼。
　　可我全身却不由的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