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的小眼球[克系]》蓝珑琼

15、【现代】噩梦感染

　　黑色短发，二十多岁年轻精干的人类警探李秋仁，目前正面临一个让他头疼的大烦恼。

　　他的AI同事在调查一起案件之后，留下一些数据后，自己出问题‘报废’了。

　　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应该提交这些数据，之后相关调查会展开，由更适合的AI探员进行调查。

　　是的，与AI有关的调查往往由AI负责，原因无他，AI所涉及到的情报跟数据量太大，唯有同为AI才能完全记录整理分析，查出其中问题所在。

　　但，正如前面所说，在这个利用信用点系统，禁止人们因种族而产生歧视的世界，实际上歧视无所不在。

　　如果人类真的跟AI完全平等，那么损毁的AI为什么不像人类接受葬礼跟埋葬，而是回收机体剩下的有用零件后，其余部分全部报废？

　　或许是因为AI与人类文化观不同，AI更在乎数据与效率，完全不在乎机体？

　　又或许，有种更简单的解释——就连AI自己都对自己有着‘歧视’。

　　或许不该说是‘歧视’，而是应该说，每个种族都有各自固定的逻辑观念，而此种观念差异非常巨大。就好比AI普遍认为梦境不存在，只是一种数据整理与情报再现的现象，在人类大脑再整理后的反应是梦，在AI整理数据重新释放过程不完全的时候是‘回闪’。

　　人类浪漫的相信AI能够做梦，可恰恰是大部分的AI认为世上不存在‘梦’一般无规律无秩序的现象，一切现象都必有其逻辑跟道理，所以所谓的‘梦’并不存在，只有记忆回闪。

　　李秋仁很清楚，如果他交出数据，这份数据将会交给另一个AI探员来进行调查，而那个AI，多数会将这当做闪存来对待，不会将它当做所谓的‘梦境’，一种预知或预兆。

　　他虽然不明白自己曾经的同事约翰逊2543为何执着认为自己做梦，但他决定尊重对方的想法。而对方将梦境数据交给他的原因也很简单，选择一个本来不太熟悉的‘人类’来付托数据的唯一原因，自然是因为唯有李秋仁认同AI也有可能会做梦。

　　李秋仁知道这是很愚蠢的做法，但他还是决定先查看一下数据。

　　他还没完全决定是否深入调查。或许，这真的只是一次AI受到病毒入侵的故障事件。至于失踪案，很可能是机缘巧合，约翰逊2543将两者凑巧联系起来了而已。又或者，是失踪案的幕后黑手制造了约翰逊2543的病毒感染，让他误以为做梦。这类AI伤害类案件显然应该交给同为AI的探员来处理，由特殊法庭审理。

　　考虑各方面的因素，李秋仁认为，唯一自己亲自看过数据内容，才能确定到底是应该提交给上级，让其他AI同事跟进处理。

　　他拿出晶片查看，这是一种数据存储卡。人类的大脑无法像AI一样直接读取其中内容，但有‘辅脑’的存在——辅脑是电脑的进化版本，很小也很轻巧，还可以定制不同外壳来方便携带。李秋仁的辅脑就是眼镜的形态，很类似于蒸汽按摩眼镜的外观，看起来有些笨重，但是可以实现很多功能。

　　他先将晶片放在简易复制机里翻录了一份，之后又对辅脑进行断网操作，才将晶片放入辅脑。以防万一，他设置了数据量安全预警，又戴上了智能手表跟电极。假如数据量超标，冲垮辅脑的调节软件，辅脑会自动断电。假如读取的过程中自己的心脏停跳，智能手表也可以激发电击措施，同时拨号呼救。

　　或许你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这是人类读取AI残留数据的必要安全防护。事实上，一般情况应该将晶片放在专用机器来转录成人类能读取的情报，而非直接插入辅脑之中试图用大脑来读取。直接读取AI的数据是危险又疯狂的做法。

　　但李秋仁还是决定这么做。

　　这同样是大部分AI无法理解的选择。

　　但是，他也有必须这样做的原因。所谓的‘梦’，往往不仅包含图像、视觉跟听觉信息，往往还包括某种奇妙的感知——感情跟感觉。如果这是真正的梦，恐怕这些讯息也包含在内。唯有亲自经历，才能确定梦境相关情报的完整性。

　　……

　　…………

　　【啦啦啦，啦啦啦啦~】

　　……有人在唱歌？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很像是一群小孩子们在唱儿歌。

　　很快出现了画面，不对，应该说类似空间转换一般，周围的场景转变了。

　　明明全黑，却能‘看’到景象，如同并非用视觉看到的灰度视野下的情景，但是却非常清晰，身临其境。

　　他，看到了草地，建筑……古欧洲乡下的建筑风格。

　　欧洲，多么遥远的概念啊，早在很久以前，大灾难过后人类世界就没有了国家跟大洲之分。

　　直到现在，那些科学家都无法解释灾难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他们各执一词，有的说是温室效应，有的说是恒星正好运行到了银河系周围行星数量少的位置，导致燃烧着的气体行星因周边引力锐减而膨胀了体积，因而提升了地面温度……总之，就是那么发生了，淹没大部分陆地的洪水。

　　海平面突兀上升之后，仅剩下一块人类得以喘息的大陆，被称作斯威渥（Survivoll）大陆——幸存者这个单词的谐音。后续虽然又铺设了许多人工岛，但在当时灾难初期，由于生活范围缩小跟人类数量锐减，促进了人种的融合。现在全世界只有一个国家，一块大陆，就是斯威渥。

　　这就是人种大融合的时代，没有国别之分，只存在人类，与辅助人类克服恶劣环境，建立起现代经济跟生活体系的AI。

　　李秋仁非常惊讶，因为现代诞生的AI不应该有如此逼真又真实的古代欧洲小镇建模，除非专门去找此类数据，否则不太可能凭空生成。

　　更让他惊讶的是，小镇并非一个‘建模’而已，他站在山坡之上，隐约看到了来往的行人，耕作的人，买卖水果的摊子……有人生活在这里！而这些人也栩栩如生！

　　李秋仁情不自禁想向前迈步，可惜他无法行动，只能留在原地观察。显然这是约翰逊2543的梦，而非他的梦，他只是在‘重放’，而非真的进入了那个梦境。

　　突然，一种非常战栗又毛骨悚然的感觉冲击他的大脑！

　　极为恐慌又沉重的压迫感袭来，就连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仿佛有某种庞大的，看不到的什么东西正从上空在巡视着；而他，一个不小心落入对方巡查范围的小虫子，很快要被对方发现了！

　　——动起来，快点！动起来！

　　他不断提醒自己，他想移动自己的手跟脚，全都无济于事，最终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他醒了。

　　他立即用双手摘下辅脑丢到地上！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辅脑的电池部分突然起火，以极快的速度燃烧腐蚀辅脑！

　　他连忙用衣服盖住燃起火花的装备，扑灭火之后跪在地上寻找那枚晶片，结果他只在辅脑的遗骸里找到了一枚碎裂成三片被熏黑的残破晶片。

　　他检出一片碎片举起来查看，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晶片上有腐蚀的痕迹，类似融化一般，但这可不是塑料质地，而是抗高温的特别材质。

　　李秋仁深吸口气，又吐出。他查看了下腕表上的记录，不意外的发现自己之前的心跳极为激烈。

　　“该死的，那是什么玩意儿？不，冷静点，很多事都是因为现代科学还没研究到，才觉得不可思议，是的，没必要紧张，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存在，就有办法解决。”

　　天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反正重要的证物没了。

　　李秋仁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他应该做好更完全的防护措施。

　　他连忙查看那份复制的晶片，想检索晶片上数据的源文件，确定是否存在病毒代码，结果却发现那张晶片什么都没翻录到！

　　简直不可置信！他明明在复制前后专门确认过复制成功，才取下原始晶片。可现在，复制晶片上只有一个空白的文件夹，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不甘心的检查了好几遍，甚至查看翻刻记录，记录上显示的的确是翻刻一次，而且翻刻成功。也就是说，理论上原始数据也只有这么一个空白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没有隐藏文件，目前他也无法检测是否实际去亲自读取的效果，唯有买了新的辅脑才能确定。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就是那些原始数据没有被翻录成功。

　　“该死的！”

　　他愤怒的踢了一脚辅脑的残骸。

　　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霉的警探先生坐回椅子上，长叹口气。

　　“约翰逊2543这混蛋，尽给我找麻烦。”

　　从那段记录来看，根本什么都看不出，难道是某种让AI的硬件系统自燃的病毒？唯一让他困惑的是梦境结尾部分那种鲜明的‘恐惧’感……来自约翰逊2543？

　　……AI，不仅会做梦，也会感到恐惧？

　　李秋仁收拾好辅脑的残骸，准备明日交给鉴定科的同事帮忙查看下起火原因。

　　然而，夜晚入睡之后，他开始做噩梦。

　　一开始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杂乱的梦，但后续，突然切入了一段极为诡异的梦境。

　　这个梦境的与众不同之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灰黑色，仿佛以肉眼之外的方式观察记录周围的梦境。是的，犹如他之前通过辅脑看到过的情景！

　　在某个全黑的房间内，一个趴在地上的女人正伸出手，快速往前爬了几下，极度贴近‘视野’的位置！

　　又有什么从后面袭击了她，用斧子，又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有个人影双手拿起某种重物，朝下面砸去！

　　女人张大嘴，表情扭曲，她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仿佛在发出生命之中最后的嘶吼！

　　又是沉重的一下！

　　【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一直没有任何声音的情景，突然被穿透大脑的惨叫声所占据！

　　李秋仁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浑身被汗水浸透，体表温度极度冰冷。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部位，过于冰冷的温度在提醒他立即采取行动。在意识到自己的体温降低得近乎危险时，他立即起身冲向浴室的玻璃房，打开蒸汽开关，让全身浸入小型玻璃蒸汽室内，等待自己的体温回升正常后，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鬼，为什么他的体温会莫名其妙降低？他之前可从未有过体温过低的病史！

　　“该死的，AI的病毒还能传染给人？”

　　李秋仁用拳头砸了一下浴室的墙，他的表情变得锐利而危险。

　　现在，已经不再是别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