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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家树的婚礼 ...

  •   这天上午,永昌为避免人多招摇,将人马分做两拨去东方家。走路的先到,坐下没多久,骑马的一阵风也跑到了。
      到了方知家树决定这天办婚礼。秋霞忙用向朱三娘学来的剪纸手艺,剪了几对红双喜和喜鹊闹梅这些,贴在门上和堂屋、新房内。
      外面土坝摆几张方桌,土坝边还临时垒了个灶,就在此置办婚宴。灶内柴块子烧得劈劈叭叭,上面蒸笼突着白雾,大小各类碗碟堆在桌上。
      客人中有些是太平街上的,当家木去请他们时,已说了这突如其来的婚礼是知青提起的,他们听了将信将疑,觉得听的是梦话,但还是来了。来了见此情景,尤其是东方老汉和浪子坐在一起,亲如父子,竟真的像是梦境。
      远处坡脚过来一小队人马,中间晃悠着几付担子。众人都道:“来了来了。”
      近了时,见这队人无论男女都穿簇新的青布或蓝布衣衫,裤子都是一式的青色大裤脚,头上多数盘着白布或青布包头,只有那几付担子上的东西才红的绿的带有喜感。
      有的知妹不解问:“咦,新娘子呢?哪个是新娘子?”
      “也不见新郎官?”
      有人解释说这是女方先送来的嫁妆,人要下午才到——照规矩送嫁妆后人要隔几天才到的,今回是破例了呢。
      午后果然又来了一支队伍,东方家树在前,他后面穿水红衣裳的女子显然是新娘。知青都叹息现在新娘不兴坐花轿了。有农民说早就不兴了,前几年还有坐滑竿的,也废除了。
      知青又道:“那新娘子也该骑匹马呀,马头上扎朵花,骑马总可以吧?”众人笑道哪有女娃儿骑马的。
      等走近了,才见新郎满面春风,新娘头一直低着,走拢了才抬头看一眼,娇羞笑了笑,头又低下了。众人议论说她来耍过几次了,见得人的嘛,是因为来了这么多知青。噢,这娇羞中是带着一种骄傲的呀!
      一群村姑上去围着新娘子,都认识的,主要是看她水红色的新衣,忍不住又摸又捏,问是什么料子,不像布料,丝的还是麻的?新娘光笑不开腔,说不出来,连新郎也说不出来,是接的礼,料子叫什么凉,非常凉?
      谁也不会想到这件衣裳是小鱼送的,叫的确凉衣服。的确凉是一种又薄又光生的化纤织物,在大城市都才露面,要凭工业票买。
      孤儿小鱼在省城唯一有来往的一位亲戚,惯例是要等到小鱼生日的前一两天才汇5元钱来,这次可能是已经抢到手的原因,提前一月就把这件的确凉衣裳寄来了,说明了是生日礼物。
      小鱼舍不得穿的,要等生日那天才穿,可这次来易县,白素华和李丽华见她把新衣装进了挎包。白素华和李丽华懂她的心思,没人时问她:“你晓得白驹在那里呀?”
      “那他为啥叫及时雨呀!”
      白素华和李丽华被问哑了,一笑了之。
      到了看见白驹在医院,小鱼马上就回旅馆房间把新衣服穿上了。小青很默契去找白驹:“喂!你到我们房间去嘛,小鱼跟你说句话。”
      说完就转身走了。这也是抓住白驹的性格,让他来不及说“不”字。
      小鱼、青豆都了解白驹性格不多言语。白驹进她们房间后,小鱼克服了羞涩,一边笑着拿眼睛瞅他,一边问他衣服好看不?小鱼皮肤白,穿上这件水红色衣裳真的很好看。
      可白驹对小鱼和青豆感觉有些烦,加上不晓得衣服的来历,故意说:“有啥子好看?”
      小鱼脸一垮。白驹情知不妙,一来说出的话覆水难收,二来他又不会曲意奉承这一套,便坐了一会才走。
      他一走小鱼就把这件衣裳脱了——这次穿了有5分钟,而刚寄到时她只打开贴在身上比了比,都没有舍得穿。而今碰上这事,她马上就交给秋霞,说送给新娘子。
      此时众人都惊赞新娘的衣裳,颜色好看,料子又轻薄,而且据说可以穿一二十年不烂。只有白素华几姊妹在注意小鱼,见小鱼独自站在丝瓜架边,看结的丝瓜。
      白素华遂话里带刺对白驹说:“都在夸新娘子的衣裳好看,这都是你呀,你的坏事变成了好事!”
      白驹尴尬笑了笑,要躲开,白素华干脆拦着他说:“你看一眼人家小鱼!”
      白驹从背后看小鱼一眼,像在拭眼泪。白驹过于内疚之下,忽然心血来潮,走过去道:“小鱼!”
      小鱼肩头抖一下。“我另外买一件新的送你。”
      小鱼听了呆住了,两眼闪烁着五彩斑爛的画面,像梦境一样。小鱼慢慢转身,白素华在旁边,她一下伏在白素华肩上,开始只是在抽泣,后来干脆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一身都在抖。
      她这种反应使大家都感到惊讶。白驹本来说了就想走的,这样只好一直像根木桩站着不动了。青豆和九妹赶快走拢来挡着,怕众人看见了东问西问,又要耻笑。
      青豆突然产生一股冲动,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指头戳在白驹额上说:“你呀,好一个负心郎!”
      搞得白驹脸通红,青豆自己脸也通红。
      婚礼上大家故意说新娘没有开腔,不依,要新娘唱一支歌。新郎连忙说新娘唱不来歌,他也唱不来,但是他可以拉二胡替代,众人只得依了。
      家树就进去拿二胡,坐定后拉了一曲当地的民间小调,颇为轻松活跃。众人因见白素华的脚跟着在打拍子,都道:“白姐,你来跳!”
      白素华果然大方站出来,说不跳这个,这是小娃儿跳的,另说了几个歌名,并说:“秋霞,我们一起跳!”
      秋霞笑着上前,和白素华翩翩起舞,脚步轻盈,裳袖翻飞,表情缠绵。尤其是造型和细节,流露出内心的憧憬,须知这心情是天然伴随着每个知妹的呀!
      白素华跳完了想给豆腐司仪说,叫小鱼和青豆表演。她看豆腐一眼,见豆腐呆头呆脑,像还沉浸在她刚才的舞蹈中,只好自己说道:“下面欢迎小鱼唱支歌,小青伴奏!”
      青豆会吹箫,但是哪里带箫来呀,她先站起来,着急说:“大姐,我拿啥子伴奏嘛!”
      “就吹树叶子!”
      “哪里有叶子?”
      白驹昨晚几乎没睡觉,这时正靠在后面垂柳的树干上,半眯着眼。白素华叫他道:“嘿,白驹,你给小青摘匹叶子!”
      青豆道:“我要匹豆叶子!”
      白驹站起来说:“这附近哪里有豆叶子?我看见你就用手指吹过。”
      青豆瞄他一眼说:“那我就用手吹?”白驹不敢大意,给了鼓励的眼神之后才坐下。
      大家都在鼓掌,白素华也说:“那你就单独吹。”
      青豆把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口边,吹出声音来了,虽然不成曲子,但也悠扬宛转,而且带种如怨如诉的凉幽幽的味道,加上她天真的姿势表情,完了大家齐声喝彩,下不了场。
      但青豆已经没有力气再吹了,来了个金蝉脱壳,笑着说:“欢迎小鱼唱歌,小鱼,你唱《丽达之歌》。”
      小鱼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过歌,她唱歌多数是自己唱给自己听,有听众的话一般就是青豆。她连忙向青豆摆手,但掌声已经起来了。
      这时周围田径上,来看热闹的人或三三两两,或牵着线线,土坝子早挤不下了,附近坡上都站着人。
      这种场合六指的警惕性最高,他看在眼里,先悄悄与隔得近的永昌说了几句,又来对孙猴道:“猴哥,不对头。”
      孙猴把豆腐看着的,在想他跟白素华的关系,像有些眉目了呢,感到高兴。乍听六指所言,问:“咋不对头?”
      六指低声道:“我看周围的农民,起码有一半,脸色不对头,根本不笑。而且拿着扁担锄头,他就是从地头跑来的,也不会把锄头带上。带扁担就更怪了。”
      六指说对了。这些围观者中,不算老人、妇女、孩子,男子大半是从太平街上来的民兵,都装成这附近的农民,扛着锄头扁担,有的携着棍棒短刀,还带了十来杆猎枪。
      为首的赵哥是民兵营长,觉得事情到此地步,哪里是东方一家人的事,而是全太平的事!
      知青来帮东方家办喜事,真也好假也好,正好趁机打他个落花流水,人仰马翻,再活捉他几个,叫L县安办来取人,赔偿剃头店、茶馆挨砸挨烧及沿街有的房檐断裂的损失。(茶馆的火因救得及时,实际只烧了背后的猪圈。)
      赵哥揣着驳壳枪,约定了以他鸣枪为号。这里不算知妹,知青只二十多个,四五个民兵对付一个,算绰绰有余。
      还有个对赵哥有利的因素,知青虽未穿队服,脸上也没有刺字,实际就跟穿了队服、脸上刺了字一样好辨认。倒是这些民兵与别的农民无区别,知青混战中容易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孙猴、永昌察看周围情况,果如六指所言。两个虽感到不安,仍稳坐着。因一方面正在办喜事,人山人海,逃或先动手都免谈。
      一方面仍相信这里民风淳厚,知青既已悔过赔偿,下了矮桩,又在东方老汉家办喜事的场合,未必打得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孙猴开始有些焦躁不安,想打起来更好,这回知哥有理,打起来说不定会把知匪恶名洗刷了。
      嘿,这一仗才叫有声有色,可歌可泣,还可能称得上悲壮!他眼睛看着在吹口哨的小青,手指下意识已经把衣裳纽扣都解开了,脸上浮动着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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