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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别有天地 ...

  •   大队人马已无心进山去赏什么花了,只有子都、钱皮觉得无须留在县城陪着伤员,便还是不改初衷,跟假女一同进山去。
      此外茂生和瑞莉,已按他们既定的计划由此南下,参加解放全人类的斗争去了。
      假女等三人从县城到山脚的太平场,再往西走进大山。在山径上走了大半天,子都和钱皮脚都提不起了,假女仍步履轻快。这两个拖在后面议论,子都道:“呃,农场知哥都说他比女人还女人,惟一不像女人的,就是胆子大,还不晓得他的脚劲好!”
      钱皮道:“嗯,我还以为他是个游手好闲之徒,看来不像。”
      他们先看见零星、小块的花,十几朵,几十朵,红红黄黄,轻盈婀娜,这已经够好看、够迷人了。
      后来出现一片片大红、玫瑰红、粉色、白色、蓝色、紫色的田野,大红、玫瑰红、粉色、白色、蓝色、紫色的波涛和火焰。
      呀,不是波涛也不是火焰,也不是花,并没有一朵一朵的花,就是光芒,大红、玫瑰红、粉色、白色、紫色的耀眼光芒!
      哎呀,他俩的疲劳感顿时就没踪影儿了,跑进去在光圈中打着旋儿,在光圈中惊讶顾盼,在光圈中呢喃不已。
      一阵疯狂后他俩都静下来了,此时子都自是用诗人的心在涵咏,钱皮呢,他与其说是在赞叹花之美,不如说是在赞叹花之恶,或者说他自认为又发现了真理——恶才是美的化身!恶才是美!
      譬如红颜祸水、倾国倾城,不就是以恶为美么?而这妖冶的花呀,它不就是花中的极品、花中的妲己么?
      假女一直站在路边,挤眉弄眼,看着二人笑,实际是欣赏他俩的呆模样。等他俩回过神来,假女已不见了。
      是打了招呼的吧,他俩神情恍惚竟未听见?抑或竟是不辞而别?他俩虽觉怅惘,还有些恼怒,寻呼一阵未果也就罢了。
      他俩继续朝前走。却见此处散布着一些式样不中不西很别致的小楼,在这大山里,这也令人称奇!这些小楼都已破烂不堪,外面摆放悬挂的农具、衣服、干菜等与小楼风格极不协调。
      半坡上、蕉林边,也有些用楠竹捆扎成的茅草屋,屋顶滴水檐矮得像要触地,窗扇用根竹棍撑起。
      一群赤条条的娃儿在山泉边戏水,身体栗色光亮,手中舞动细竹竿,不知是当成的枪、刀还是马鞭?他们看见外人就跑了过来,跨下的小雀儿一跳一跳。
      钱皮和子都照假女所嘱,在挎包里带了些糖果,抓出来分发。问这是哪里?娃儿说是仙女山。又问仙女在哪里?娃儿嘻嘻哈哈指着前方:“那不是呀!”
      二人看去,什么仙女,不过山的形体很像女人罢了。又问大人呢,娃儿说还在坡上。他俩说一路过来都只见花不见人哪,娃儿指着远方说都在山那边呢!二人方知仙女山的范围之广。
      他俩跟一个娃儿去家里。这是路边一幢茅屋,门开着,茅檐低矮,他们又站在亮处,看屋里黑黢黢的。娃儿在门口叫两声“爷爷!爷爷!”朝他俩一笑,就跑了。
      面并没有答应声,也不知有没有人?二人走拢看,一个老头儿卧在火塘边吧哒水烟枪,飘来了那种带异香的气息。
      老人正在瘾上,连门口有人都不抬头看一眼。二人正不知该打招呼呢还是该离开,老人说话了:“哎,你们是过路的吧?进来坐!进来坐!”
      遂进去坐下。二人自报了姓名,问老人贵姓,回答姓陈。坐一会后,始觉眼界明亮开来。老人原来在用竹水烟筒吸烟,是将切成细丝的烟叶拌在里面,像抽烟草丝一样,一撮一撮放在烟嘴上吸。
      火塘上吊着口铁锅,墙边放着砍刀等农具,屋梁上挂着一串串干红辣椒、苞谷棒子和干巴腊肉。
      老头又一语不发,他俩鼻孔也忙个不停。过一阵老头目光收回,见二人鼻孔大张大合,胸前大起大落,便说:“对不起哟,失敬了失敬了!”
      起身拿了两支乌黑的水烟筒来,又撮了烟丝放在二人的手心上说:“来来来,请抽杆烟。”
      二人哪里推辞,钱皮也像老人那样歪着抽,子都坐着过瘾。
      满屋青烟袅袅,长久无语。钱皮先说话:“老人家,我活了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罂粟花,今天算开了眼界了。”
      老人道:“是呀,连我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呢。”
      子都道:“老人家,我看外面的景象,你们就要发财了吧!”
      “哦,你说的景象是……”
      钱皮接过道:“外面的花开得如火如荼呀!我们看见山外的街上,□□都可以当钱用了,切一块下来就在换东西,换米换油都行。街上有些女人的衣裙上绣的花,不知是啥子花,只晓得好看,今天才晓得是罂粟花!”
      老人听了点头:“你说得是。”
      但他并未笑逐颜开,反而唏嘘长叹道:“有好多年上头不让种大烟了,这两三年又才种。你们看我屋里,有点光鲜了不?可是不晓得还能种几年?我老了也动不得了。”
      钱皮道:“老人家,前辈不管后辈事嘛,你管他能种几年?不过,我也希望这景象维持下去,不要像一场梦。”
      子都道:“你都在担心它可能会像一场梦了,又希望它永远维持,岂不矛盾?”
      钱皮道:“啊,你这样一说,我就觉得它很像……”
      “很像什么,怕说?”
      他这一激,钱皮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老人听二人所说乃政治而非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也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过后子都问:“老人家,听你说话,懂得很多,而且有些新名词,你像是出过远门见过一些世面的人。”
      “不瞒两位,我坐过十年牢。牢房就是我的老师,古人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说我相当于读了好多年的书哇,哈哈哈!”
      钱皮也跟着笑几声,却问:“判十年,重刑吧?”这等于问你犯的什么啊?老汉却不开腔。
      “他s人!”屋外的年轻女人说。钱皮、子都只见其背影,她已经回来一会了,一直在屋檐下做事,将刚割回来的烟摊在竹篾上晾干。
      她说这句话时依然背对着屋门。听了她的答腔,钱皮、子都都轻轻叫声“哦!”钱皮木木的眼珠更兴奋得翻起眼白。
      老人冷笑一声:“哼,吓人,是不是?”
      女人进来了。老人介绍这女人是他大儿媳妇,叫阿薰。他小儿子早搬到山外去了,靠种庄稼。大儿子现在在小儿子那里帮他修房,晚上回来。
      日已西斜,两人和老人说好了在此过夜。出去逛一圈回来,阿薰在屋檐下用石碓窝舂谷子。
      子都问她:“远处山坡上咋有几顶绿色帐篷?”
      “哦,那是老板住的呀!”
      “老板?”
      “唉,就是贩子,他们一年有一半时间,都住在这里。他们拿钱租农民的地,叫农民帮种帮收,还按天算工钱。”
      “原来这样,那你家的地也是租给烟贩子的,帮他种?”
      “我家不是,我们是自己种。”“为啥呀?”
      阿薰从碓窝舀米,脸抬起来了,有几分得意:“刚才不说的,厉害呗,仙女山起码半匹山都晓得阿爸的名字。贩子都讨好他,还送种子、送化肥给我们。”
      钱皮问:“这些贩子如何?”
      “啥子如何?”
      “好不好?”
      “哼,他们,凶得很哪!除了打牌,就是提起枪逛耍,打野兔,经常朝天开枪,吓农民。”
      阿薰进去做饭。米煮在锅里,从火糖上方钩子上取块野味,在火苗上烤一会,用刀切得很细,再拌进一些同样切得细细的辣椒、葱、香菜之类。待锅里米饭熟了,将这些与米饭和在一起,盛在盘子里。
      吃饭时光屁股娃儿回屋了,阿薰叫娃儿现去削两双竹筷。这一家人却在竹盆里浸了浸手指,用手抓着吃。
      晚上大儿子没回来,老人说可能那边忙。钱皮、子都跟老人睡在火塘边。夜深了,老人已经入睡,睡在里屋的女人走来坐着,往火塘添柴,挨个摸两个知哥的脸。
      两人都吓得不敢动,怕老汉是装睡的,谨防被割脑袋。火塘明火慢慢熄了,光线变暗。钱皮想装睡装不像,身上这里那里发痒,火塘烤得屁股烫,不断要动一下。
      他生怕阿薰摸到他身上两处,一处是藏在腰间的枪,一处是那里。担心的事总要发生。
      钱皮二十出头了,尽管干过些惊天动地的事情,男女方面还是张白纸,像触了电,浑身紧张、痉挛。直到她另一只手碰到枪,捏出枪的轮廓,两只手才同时缩回去,很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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