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焰火》宋春禾

9、第九章

　　就这样，叶言芝跟着赵明朗和陆承走进了四楼的一家韩式烤肉店。

　　店内环境很好，墙壁上贴着许多韩国明星的海报，放的歌曲也都是当下流行的。陆承一边走一边跟着喇叭上的音乐哼着歌，走到一个靠窗的四人座时，陆承停了下来。

　　“就这儿吧。”他说，冲赵明朗示意。

　　赵明朗点了头，让叶言芝先坐了下来，随后自己和陆承坐在了同一排。
　　这种烤肉叶言芝从来都没吃过，也不知道什么好吃，所以在赵明朗把菜单递给她，让她先选的时候，她连忙摆了摆手，“我什么都吃，明朗哥你点就好。”

　　“行。”赵明朗收回菜单，又递给了陆承。
　　陆承玩着手机，头都没抬一下：“随便，反正你请客。”
　　赵明朗笑了：“嗬，你们两个还真是甩手掌柜啊！”

　　话罢，他埋头自己翻起菜单。

　　烤肉店昏黄的灯光照在了赵明朗的身上，他飞速地翻着页，手指纤长且骨节分明。
　　叶言芝坐在他对面静静望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再做梦。

　　本来以为再见面要等到下一个假期，却没想到，竟这样撞上了。
　　心里止不住的开心，叶言芝嘴角轻轻上扬了起来。

　　与此同时，赵明朗点好了单，叫来了服务员。
　　点过菜后，赵明朗又帮叶言芝拆开了餐具，摆到了她的面前。

　　很快，一盘盘被腌制过，摆满精美的红肉端了上来。伴随着的，还有一筐生菜、一叠又一叠五花八门的小菜，还有不同的蘸料，看起来很是丰富。
　　只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她不太能理解的。

　　堆满肉卷和蔬菜的石锅米饭上竟然打了一颗生鸡蛋！

　　她蹙眉，很是疑惑：“这个，生的能吃吗？”
　　赵明朗夹了一块烤好的肉放进她的碟子，冲她笑了笑：“这是无菌蛋，能吃。一会儿打散了裹在米饭上，拌起来很好吃的。”

　　无菌蛋？叶言芝觉得自己突然很没见识，真是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她抿抿唇，闭上了嘴巴，埋头将蘸了辣料的肉送进了嘴里。
　　赵明朗又给她盛了一碗饭，递到了她的面前，“再尝尝这个。”

　　旁边的陆承不乐意了：“你怎么不给我盛一碗？”

　　“你又不是没手。”

　　“呸，你就是重色轻友。”

　　“来来来，我给你盛，陆大少爷。”

　　……
　　听着他们的斗嘴，叶言芝轻轻笑了。

　　*
　　吃完饭后，叶言芝去了卫生间。
　　赵明朗和陆承站在商场的走廊上等她，闲聊了起来。

　　陆承：“这小芝妹妹，就是寒假你帮了的那个女孩吧？”

　　赵明朗：“对。”

　　陆承：“你们真的只是邻居？”

　　赵明朗：“不然呢？”

　　陆承啧啧嘴巴：“你这邻居妹妹还挺清纯可人的，就是不怎么会打扮，不过以后学会打扮了肯定很漂亮。”

　　赵明朗从陆承的话里嗅到了一丝不该有的意思，连忙警告他：“她今年才高二，可别想祸害她。”

　　陆承：“这能叫祸害？我这叫用发展的眼光给自己讨女朋友，我现在不下手，我可以等她成年了再下手。”

　　赵明朗瞪他一眼，没说话。
　　陆承一副看穿赵明朗的模样：“我知道了，你是自己对她有意思。”

　　“别胡说。”赵明朗再次否认：“她家里情况比较复杂，有时候看着挺可怜的，所以我才多关照了一些。”

　　话音刚落下，赵明朗看到叶言芝走了出来。
　　赵明朗再次丢给陆承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而走向叶言芝。
　　“我送你回去。”

　　叶言芝点点头，跟上了赵明朗的脚步。
　　她望着他的背影，神情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陆承先回了校，赵明朗跟着叶言芝上了公车。
　　只可惜，车上没空座了。
　　叶言芝和赵明朗一并站在车厢内，见她背着书包又拽着扶手，有些站不稳，赵明朗伸出了手。

　　“书包给我吧。”他说。
　　“我可以的。”
　　“给我吧。”
　　说着话，赵明朗趁着车子等红绿灯的停平稳的间隙，伸手将她的书包拽了下来。

　　“还挺重。”他拎起，单肩挎了起来，“看来你平时学业很重。”
　　“还行。”叶言芝低声，余光却偷偷落在了赵明朗的侧颜上。

　　赵明朗的鼻子很挺，从侧面看，显得眼窝很深邃。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叶言芝突然觉得背着她粉色书包的赵明朗，很像是接她放学的家长。
　　她突然觉得好幸福，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起来。
　　因为怕被他看到，笑的时候，她偏过了头。

　　车子晃晃悠悠地继续往前行驶着。
　　天已经黑了，昏暗的车厢内，只有外面灯红酒绿的光从车窗外透进来。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外面的热闹和光景瞬息万变，在她的眼底倒退而行。

　　他们两个并排站在一起，闲聊碎语中，车身时不时的晃动，让他们的胳膊没过一会儿就会碰在一起。

　　隔着衣物，这种朦胧又短暂的接触。
　　最让人着迷。

　　从前的叶言芝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和赵明朗有这样一起坐车回家的时刻。

　　现在突然有了，她又在想要是还能有下一次，还能一起坐公车回家就好了。
　　如果不能有下一次，那就希望司机叔叔可以开慢一些，让她能和他呆久一些。

　　总之，不要那么快的回家。
　　最后，不要回到那个家……

　　人，总是贪心的，总是不知足的。

　　*
　　回到家，房间是黑的。
　　叶言芝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插进门锁，轻轻扭动，打开了大门。

　　“妈？”她试探地开口，但屋内鸦雀无声。

　　叶言芝朝着卧室走去，随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借着光，她瞧见叶晴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叶言芝吓了一跳，赶忙走过去。

　　“妈，你怎么了？”

　　叶晴没答话，躺在那儿不停地流着眼泪。
　　头发乱的像鸟窝，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有点恐惧。

　　叶晴这是发病了。
　　双相情感性精神障碍，狂躁和抑郁会交替发作。
　　很显然，她交替到了抑郁状态。

　　这个状态下，叶晴最容易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行为。
　　叶言芝连忙检查叶晴身上是否有伤痕，看了一圈都没找到后，松了口气。
　　她又连忙将家里所有尖锐的，可以造成伤害的东西全都藏了起来。
　　折腾好一番后，叶言芝才彻底放了心。

　　她回了叶晴的房间，带着自己的作业。
　　叶晴这种时候是需要有人陪着的，叶言芝不会说太多安慰的话，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

　　坐下来，把台灯打开。
　　刚演算了三道题，躺在床上的叶晴，突然开了口。

　　“我看到你爸了。”

　　“他推着婴儿车。”

　　“你小时候，他都没抱过你。”

　　“你说你要是个男孩多好，为什么就那么不争气。”

　　叶言芝攥紧了笔，牙齿咬住了嘴唇内壁。
　　她不明白，两个人的感情破裂，和她是不是男孩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每一次，叶晴都能把所有的怨恨转移到她的身上？

　　叶言芝沉默，沉默了好长一会。
　　最后将所有的苦楚和不满全部吞了下去。

　　“妈，你睡一会儿吧。”叶言芝开了口，“我在这陪你。”

　　叶晴没再说话。
　　叶言芝偏过头看了她，发现她闭上了眼睛。

　　*
　　叶言芝是在写完作业准备睡觉的时候发现叶晴不对劲的。
　　她原本是去帮叶晴掖被角，可被子里却滚了一盒安眠药出来。
　　叶言芝大脑嗡地一声响，赶忙拨了急救电话。

　　叶晴被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

　　因为救护车接人时动静很大，大院里的人都出来围观了。
　　兴许是看着叶言芝一个孩子跟着上救护车，实在太过可怜，赵明朗的爸爸妈妈，跟着一并来了医院。

　　不仅来了，还帮叶言芝交了叶晴的抢救费。
　　那笔金额不小，叶言芝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还得上。

　　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被莫大的恐惧包围着的叶言芝浑身冰凉。她低垂着脑袋，而正在抢救中的红灯，始终都还亮着。
　　心里就好像紧绷着一根弦，要么弦松了，要么弦断了。

　　林阿姨看出她很紧张，坐在她的身边，搂住了叶言芝的肩膀。
　　因为触到叶言芝的体温，她又脱掉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叶言芝的身上。

　　“孩子，别怕。”林阿姨轻轻安抚着她。

　　林阿姨的声音很温柔，就和赵明朗一样，总能三言两语就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而偏巧就是这样的温柔，让叶言芝绷不住了。

　　她埋下头，双手掩住眼睛。
　　眼泪簌簌而下，浸湿了每一寸肌肤，也染到了掌心内。

　　林阿姨抱住她，轻轻抚摸起她的脑袋，“哭吧，哭吧，别绷着就好。”

　　她不想失去叶晴。
　　纵然有叶晴的生活时常让她喘不过气。
　　可叶晴毕竟是她的妈妈，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所有压制住的情绪在这刻决堤。
　　叶言芝就这样靠在林阿姨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叶言芝不记得自己哭了有多久，最后是她听到抢救室大门打开的声音，这才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