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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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忆最近总是在做一个同样的梦。
梦里，成星然凌乱着头发血红着眼眶，木然地看着前方。
他黑色的西服上，白花刺眼得可怕。
无数长/枪/短炮围绕着他，闪光灯连成一片，不给丝毫喘息的空间。
“成星然！你没有发现自己队友状态不对吗？”
“成星然，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而他恍然未觉，只是麻木地抱着骨灰盒向前走去。
眼泪在他脸上风干，留下斑驳的纹路。
季忆夹在吊唁的粉丝中，朝他哭喊着：“哥哥，那不是你的错！你还有我们啊！”
而他，就那样一直往前走，越走越快。
哗啦啦一阵风吹过，他整个人倏然间碎成了千万片。
“哥哥——！”
*
季忆大口喘息着，从梦中惊醒。
入目是一片迷蒙的灯光，灯影里窗帘随夜风飘摇不定，渗入如水夜色。
“小忆？没事吧？”室友李安琪迷迷糊糊问道。
季忆回神，轻声说道：“没事。”
她只是，她只是……
明明知道让她惊醒的那个噩梦并不是现实，哥哥还好好地存在于这世上。
可是那感觉太过真实。
心脏仍旧残留着窒息的痛楚，季忆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
一阵风过，脸上有些冷，季忆伸手摸去，却是满脸的冰凉液体。
她有些怔忪。
旁边的李安琪却没有再睡去。
她皱着眉头想，小忆的声音不太对劲。
她和季忆都是华城娱乐的练习生，季忆虽然只来了半年，但她年纪偏小，李安琪都是把她当妹妹来宠。季忆一向都是比较随和的性格，很少会有情绪失控的表现，刚刚听到的那声哭喊，却应该不是错觉。
李安琪起身将台灯拧亮。
橘黄的光晕中，她看到季忆的脸庞上，点点晶亮，分外惹人注目。
“小忆，你哭了？！”李安琪彻底清醒了，语气担忧，“你做什么噩梦了？难道是……”
季忆被这声音一激，迅速在脸上抹了一把，露出一个仓促的微笑，“没什么，就是……”
那笑终于维持不住，变成一个向下的弧度。
她垂眸避开李安琪的视线，“我又梦见哥哥了。”
季忆的爱豆。
成星然啊。
李安琪默然。
成星然是她们的同门师兄，XSTAR的成员，顶流中的顶流。
半年前，他们所有练习生的梦想，就是能像XSTAR的前辈一样。
XSTAR由成星然和许念上组成，两个人十六岁时凭借一首《Star》出道即大火，在此后七年间破了无数记录。
他们去年发行的正规五辑《Eternity·永恒》，更是创造了数字专辑和实体专辑双百万的传奇销量。其中的主打曲《永恒星系》火遍全网，就连不关注偶像产业的路人都能哼上几句，是近年少有的破圈获得大众喜爱的歌曲。
但是……
李安琪忧心地看着季忆的神色。
季忆望着地面，视线却完全没有聚焦。
半年了。
成星然是她的爱豆。
半年前，季忆还记得那本来是很普通的一天，她正在吹头发，手机弹出同样追星的小姐妹的消息。
只有三个字。
【出事了】
她发来的热搜截图，跟在#许念上 自杀#话题后面的那个“爆”字，暗红如血。
许念上，XSTAR成员，哥哥的队友。
季忆心头一悸，吹风机下意识脱手而出，在地上兀自嗡鸣。
她颤抖着打字问姐妹。
【假的吧】
姐妹发来照片。
成星然一袭黑西装，不复之前常常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神色沉重憔悴，正从机场出来。
【哥哥已经赶去念上家里处理后事了】
是真的。
XSTAR许念上在家中自杀，没有留下遗书。
这个突然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娱乐圈，热搜上全都是与此相关的话题。
而成星然，也被拉了出来反复讨论。
许念上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亲缘关系淡薄。而成星然和许念上从小一起训练，多年来一直亲密无间。
虽然近两年两人各自发展，XSTAR少有合体，组合临近期满解散，但两人私下关系一直很好。
可以说，成星然就是许念上最亲近的人。
许念上的离世，让舆论全部涌向了成星然。
安慰、鼓励、支持有之，逼问、质疑、责怪更多。
他们说：许念上到底为什么自杀？成星然你最近是不是忙于自己的事业，根本没关心他？你对他的死是不是也负有责任？
…………
成星然没有任何回应。
有粉丝晒出了成星然去心理咨询的记录。
单子上赫然写着，成星然已经出现抑郁倾向。
粉丝们肝肠寸断。
他们质问：“已经走了一个了，你们要再逼死另一个吗？”
舆论这才逐渐止息。
那些日子，季忆天天熬红了眼关注网上和粉丝群的信息。许念上带来的冲击让她无比惊痛，而她深知她所感受到的还比不上成星然的十分之一。
舆论如此汹涌，她生怕自己的哥哥也出什么事。
公司出面辟谣了成星然抑郁症的传言。
但，成星然没再进行任何工作。
任是粉丝们想念万分，也得不到半幅画面，只能从公司偶尔的文字中，一窥他的状态。
而他本人，再未露面也再未发声。
也就是在那时，华城娱乐向季忆发出邀约。
毫不犹豫地，季忆进入了公司做练习生。
站在舞台上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而且，这是哥哥的公司。
刚进公司的那段时间，季忆总是在做噩梦。
梦见哥哥也和许念上一样，消失、碎裂，人世间再无痕迹。
然后，往往哭喊着醒来，心脏痛得快要窒息。
后来，日复一日的训练渐渐让她无暇思考也无暇感伤，每日回宿舍后倒下就能睡着。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又开始做梦了。
也许是因为，快到XSTAR的出道纪念日了吧。
季忆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本来，该是他们的八周年的。
她慢慢顺着床头滑下去，抱紧了自己的被子。
*
“今天宣布一个重大消息。”
天刚蒙蒙亮，白色月牙仍印在蔚蓝色天空之上。几缕云霞光芒灿烂，映照得满屋子惺忪着眼打着哈欠的练习生们狼狈不堪。
华城娱乐练习生部负责人不满意地看着眼前这群少女，手中笔狠狠敲了敲白板：“睡够了没？没睡够再回去补补觉？”
大家一个哆嗦，纷纷站好，连眼睛也不敢再揉了。
平时Tim哥也很严肃，但季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凶。
她悄悄吸了口气。
李安琪就站在季忆身边，她直视着前方嘴唇微动：“小忆别怕，Tim哥就这样，他只对老板一个人才笑得像苏培盛。”
看着Tim阎王似的脸庞，再想象他谄媚微笑的样子，季忆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笑容。
Tim探照灯一般的眼神扫视过来，在季忆脸上停了两秒。
她立刻收起表情。
Tim这才沉沉开口：“经过公司研讨，接下来会制作一档出道综艺。”
他刻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一众练习生快要将他烧穿的视线。
他微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紧接着抛出重磅炸弹，“这个综艺，要在你们中间选出今年出道的新人女团。”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算有Tim积威在前，屋内还是瞬间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掀翻屋顶。
无他，大家实在等了太久。
当年XSTAR出道大火后，公司尝到了甜头，次年就推出了双人女子组合Lily's。没想到市场并不买账，重金投入的首张专辑官方号称卖了五万张，实际销量不到一万，隔了半年再试水的mini专辑也豪无水花，第二年Lily's组合即遭雪藏。
三年前，公司推出了新的七人男团PLANET07，延续XSTAR的星球概念。新男团虽然不像师兄们那样成绩封神，但也流量巨大粉丝众多，是内娱仅次于XSTAR的团体。这两年多家平台举办选秀节目，公司也放了不少男练习生出去参加，有一些获得了不错的成绩，个别的还成功出道，在限定团内活动。
唯有女练习生。
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公司似乎是对Lily's的失败过于刻骨铭心，这几年女团出道计划总是一拖再拖。有练习生想参加外面的选秀，但公司只允许非出道班的参加，而把出道预备役牢牢抓在了手心。
有一些实力不错的练习生等不下去了，狠下心走人，在其他公司成功出道；也有的，生生等过了自己的最好年龄，只能满带不甘地离开。
总之，在华城娱乐，男团有多风光，男练习生有多充满希望，女团就有多暗淡，女练习生就有多希望渺茫。
这种情况下，要不是公司实力强劲，练习生们又知道公司一直在推进女团计划，没几个人还能憋着一口气撑下去。
而现在，新女团的出道机会，真的要来了！
有几个女生直接哭了出来。
“小忆，你听到没，你听到没！”李安琪直接抓着季忆的肩膀，语音颤抖，“我等了四年了，整整四年啊！”
她的眼睛里泪珠晶莹，激动得也快要落下。
季忆凝视着她，声音也被带着轻轻颤抖，“安琪姐姐，你一定可以成功出道的。”
她知道李安琪有多努力。四年时光不会白费，李安琪现在的实力，是所有练习生里顶尖的存在。
李安琪含泪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小忆你也可以的！”
季忆怔住。
一瞬间，脑内无数声音同时响起。
“你做这个有什么用？”
“爱豆？我们辛辛苦苦培养你是为了让你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吗？”
“就你，你从小到大都这么没用，你能行吗啊？”
“嗯，脸好看，声线不错，舞蹈太差了。”
“进步速度太慢了，光有努力是不够的，她在舞蹈上没有天赋。”
“下次考核，我要看见你的进步！拿出点让我惊喜的东西！”
太多过往的负面的繁杂声音一下涌出，季忆面无表情地手握成拳。
另一边。
Tim环视屋内，看到这群女孩们又哭又笑，一个个眼神炯炯誓要挣到一个名额的样子，十分满意宣布消息后的效果。
然而，眼神一转，他看到半年前进到公司的季忆。
他皱了皱眉。
不可否认，季忆是个很美的女孩子。
皮肤白皙，面庞柔和，眼睛是天生的浅浅的琥珀色，耳朵尖尖，身形又纤细，之前公司讨论她的时候，都觉得她像个精灵。
可以说，公司现在的练习生里，她的外貌，无人能出其右。
但是——
现在的她，有些太过于平静了。
尤其是，和她对面泪流了满脸的李安琪做对比。
娱乐圈是一个非常残酷的地方。超高的筛选标准只是入门的第一关，过了那道关卡，便真的是各凭运气了。就算是外貌才华性格齐备的完美艺人，也可能会面临残忍的现实：你，就是不红。
而所有红了的艺人，都有一个必备的共同点——
超越所有普通人的，可以燃烧自己全部的，对于成功、对于舞台的渴望。
至于季忆，也许是练习时间太短，还没有磨出那种心境吧。
Tim冷静而无情地注视着季忆，在内心下着判定：虽然很可惜，但看起来，这个漂亮女孩并没有对于出道的太多热情，也许这次综艺……
等等。
他的眼眸倒映出季忆的动作——她缓缓抬手，握住李安琪，握得如此之紧，以至于二人的手都在发白。
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浅色眼瞳里，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季忆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的。”
我一定可以出道的。
这个机会，我想了整整七年。
从在屏幕上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当看到他在台上如此耀眼的时候。
我就知道，他所在之处，就是我梦想的地方。
有朝一日，我也要站上那个舞台。在灯光中，在欢呼中。
这是我，和哥哥的约定。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