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夜山》一盆果酱

5、遇见萧敏

　　这几日，朗风在去书房的路上时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之前在路上遇到天罗弟子，他们要么远远行一礼，要么低头等朗风走过，但最近这些天，他们虽然礼仪如常，但三三两两的，有的眼神偷偷往朗风脸上瞟，还有的大老远看到朗风就避开了。朗风问高雁是怎么一回事，高雁说许是举行了大典，弟子们再见到圣女有些紧张。
　　这天早上朗风三人穿过一条绿荫道，刚走过拐角，看到对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大典上见过的紫衣少女，后面跟着一群弟子。朗风心里一时有些忐忑，上次在大典上见到过这个少女，当时便生出一股敬佩羡慕之心，她骄傲地站在她父亲身旁，好像什么都不能撼动她分毫。见对面人多，朗风往路边让了让，让他们先走，没想到紫衣少女直直朝自己走来，朗风急摆上了笑脸，到跟前后，紫衣少女站定，行了一礼，说：“参见圣女，我叫萧敏。”说完，也不动，就这么站在朗风面前。
　　朗风不知道她是何意，脸上的笑僵僵的，只感觉萧敏的目光带着打量和审视，。
　　萧敏看了一会儿，发现朗风竟然不敢和自己对视，连神情都有些不安，突然大笑出了声，说道：“小时候我就熟读天罗族史，圣女那都是何等的风采，从那时候起，我就想下一任的圣女会是谁呢？谁能配得上这个位置？没想到……”萧敏的眼神锐利起来，“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萧敏的声音低沉起来。
　　朗风一怔，向萧敏看去，那脸上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鄙夷。她如坠冰窟，心一下冻起来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高雁和冯霜在身后，都握紧了拳头，萧敏一个眼神扫过来，二人终究是敢怒不敢言。
　　萧敏脸上又绽放出甜美的微笑，继续说：“圣女还不知道吧，现在族里都在传天罗剑对圣女并不满意，不然怎么会在大典上不愿意被你掌控呢？”萧敏靠近朗风耳边，小声道：“那你还留在这儿干嘛呢？天罗剑都不要你还死乞白赖呆在这，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还不快滚回你的乡下去！”说完，萧敏礼貌地又行一礼，施施然带着身后人离开。
　　朗风听着萧敏离开的脚步声，脑袋里一片空白，几乎要承受不住，她眼里有泪水翻涌，却死命不让它掉出来。冯霜冲上来，握住朗风的手，担心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吗？大家都觉得我不配当圣女？”朗风扭头看向高雁，声音带了哭腔。
　　高雁说：“您是由天罗剑指引找到的人，您也启封了天罗剑，那您就是圣女，没有人能改变这个事实。”
　　“对啊对啊，那些人都在瞎说，”冯霜声音小下来，“还有那个萧敏啊，她就只是嫉妒。圣女您别放在心上。”
　　朗风平息了好一会儿，终于能神色如常地走进书房，但整个上午她都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脑袋里有好多小人在说话，有的说“我就知道你不是圣女，圣女都那么尊贵，你算什么”，又有小人反驳“是他们请我到天罗，请我当圣女的”，“说不定人家搞错了，说不定不是你啊”，“是啊，你什么都不会，你还好意思叫自己圣女”……
　　头疼欲裂。
　　终于熬到下课，回到院子里，朗风直接往床上一躺，午饭没有吃，下午该练剑了也没有起来，高雁几次偷偷推开一点房门，看到朗风还睡着，又缩回去了。
　　好累啊，好累啊，这些天马不停蹄的累好像都冒出来了，一点都不想动，就这么睡着吧。
　　日头渐渐往西边落去，到黄昏时刻，夕阳满天，屋子里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空气里有浮尘飘动，整个院子特别安静，偶尔传来一声鸟叫，倦鸟归林，它们要回家了，我该归向何处？
　　朗风睁眼，起来，拉开房门，高雁和冯霜听到动静，急忙跑过来。
　　冯霜笑着说：“该用晚饭了。”
　　朗风点点头。
　　整个晚饭没有一点声音，朗风沉默地夹菜，沉默地咀嚼，过了好一会儿，朗风问道：“今天那个女孩儿是谁啊？”
　　冯霜听到朗风开口说话了，松了一口气，回答道：“她是右参齐正的女儿，叫萧敏，是随母姓。右参的女儿嘛，从小娇生惯养，也很得大长老的喜欢，再加上她自己天资聪颖，从小就比同龄人胜出一筹，所以个性就没有那么和善。”冯霜声音放缓，看了朗风一眼。
　　“她很厉害吗？”朗风又问。
　　冯霜和高雁对视一眼，随即艰难地说道：“很厉害，族里的人、教过她的先生从来都是赞不绝口。甚至，甚至之前在天罗剑没有发出指引时，有人说，以萧敏之资质，就算是天罗圣女，也不遑多让啊。”
　　“甚至，”高雁接着说下去，“内阁还有人提议，说天罗剑一直没有发出指引，可能是天意，要天罗族以后自己推选圣女，不过这种说法都被大长老压下去了。”
　　朗风的心猛地沉下去，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
　　是夜，朗风睡不着，出门走路，不知怎么地就走到了大长老的地方。
　　从门口往屋内看去，明亮的火烛旁巨大的木桌，上面摆放着一摞一摞的册子纸页，大长老低头正忙着，似是知道朗风在门口，大长老抬起手招了招，朗风走进去，大长老朝旁边的椅子示意了一下，还是没抬头，朗风坐下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大长老看着纸页，不时批注一下，朗风双手支在膝盖上，撑起了脸庞，她现在才发现大长老这的家具陈设十分简洁，目之所及都是书，还有木桌上那些等待被大长老定夺的报告。
　　外面起风了，吹得树枝哗啦啦响，火烛偶尔传来噼啪的声音，朗风在那儿坐着，竟然渐渐困了，眼皮越来越重，大长老搁起笔，瞧向朗风，不由笑了。
　　“风儿，”大长老把朗风喊醒了，“过几日会有老师专门教你练剑，之前你是拿着木棍跟高雁学，之后可要拿起银曜了知道吗？”
　　朗风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几年你继续跟着老师们学习，不用管其他，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着，记住，一定要好好学。”大长老殷切地看着朗风。
　　“我知道的婆婆。”
　　“去吧，回去歇息吧，都困成什么样子了。”大长老嘴边晕出浅浅笑意。
　　朗风行了一礼，慢慢往外走。
　　大长老看着朗风的背影，待她走到门口，终究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风儿，齐正家那萧丫头今天离开天罗去缕空真人门下了，缕空真人是天下名师，门下弟子无一不是各豪族最有潜力的年轻人，萧丫头在那儿呆几年必定长进极快，这对天罗也是有好处。不知等萧丫头回来，你俩孰强孰弱？”大长老似是在打趣一般。
　　朗风刚松下来的心突然一紧，不知道如何作答，挤出一个笑容。
　　看着朗风逐渐消失的背影，大长老的眼睛覆上一丝忧色，随即又恼怒起来。她知道齐正打的什么主意，萧丫头资质极好，之前很多人都觉得银曜反常，一直没发出指引，族里直接让萧丫头当圣女算了，但是，银曜不醒，根本就没有天罗法阵，有没有圣女反而不重要，齐正根本不知道天罗法阵意味着什么。现在圣女被找到，父女俩不乐意了，齐正让萧丫头去缕空那，一是让孩子交游广阔，以后天罗无论如何都得倚重这样一个族人，二是这心里有怨气呢，做给人看的，简直混账！
　　过了几瞬，大长老平静下来，还有愚蠢，大长老想着。资质极佳又如何，出身高贵又如何，总想着更进一步，有这样的心态就会被蒙蔽住双眼，不堪大任。现在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大长老又一次看向门口。
　　朗风盯着帐子出神，小银好好地搁在架子上，自从大典那天过后，小银跟一把普通的剑没什么两样，难道真跟萧敏说的一样吗？天罗剑对自己并不满意，所以才再次沉睡？又想起婆婆的话，我俩孰强孰弱，朗风的心被推下了万丈悬崖。不能再多想了，朗风逼迫自己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