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贪心》纳斯卡线

1、勉强

　　“我都跟你讲过了我不适合做你的制作人，你又何必勉强，”徐裕摘下监听耳机，捏了捏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你知道的我根本没做过芭乐专辑，就算是OST我也很少做这种纯粹苦情歌的。”
　　苏禾走到他座位边，右手拿着水杯左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想的呢，说真的你唱得挺好的，但我并不想做这样一张专辑，”徐裕也不想太过打击这位成名已久的天后，毕竟对方也不是业务水平不行，只是单纯的他俩风格不搭而已，“你有没有想过做点别的？不过公司和你的粉丝应该都不会答应吧，我猜你其实也不喜欢我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说真的，你为什么要选我做制作人？”
　　“你听过我前几年的专……”苏禾伸手想搭在徐裕的座椅后背，但被五月的阳光晃了一下眼，愣了愣又将手放在调音台上了。
　　“什么？”
　　“没什么，我今天有点累了，既然现在这几首录得不理想，不如我们后天录音室见聊聊这张专怎么收歌吧。我下午还有活动，先走了。徐老师辛苦。”

　　苏禾出了录音室才想起今天已经叫经纪人推掉了下午的活动，本来是打算在录音室泡一天和徐裕好好聊聊的，但好像没什么机会啊，苏禾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给助理发了一条来接她回家的信息。
　　出道都快十年了，最喜欢的那个制作人居然还是不知道自己最想做什么音乐，这个歌手做的真失败啊。苏禾自嘲的笑了笑，一脚踢开了树下的石子。
　　她当初是大二在网络上翻唱一首湾省的苦情歌出圈被公司开中的，那之后公司给她规划的路线也是从失恋少女心事代言人到都市情歌苦情歌后，流水线一样发了一张又一张没什么概念、比起专辑更像是单曲合集的碟，里面也有不少爆曲。毕竟就像苏禾粉丝说的，她是天生要吃苦情歌这碗饭的，你听她唱那些失恋的单恋的相恋而不能相守的人和事就很难不跟着流眼泪。
　　她唱这些东西都唱了快十年了。
　　从商业流行歌手的角度来看似乎蛮成功的，她在这个类型里做到了这一代女歌手的顶峰，销量和奖项都不差，公司运作下商务综艺资源也不少，甚至试过拍戏。
　　但其实苏禾并不太喜欢唱苦情歌。
　　在那首湾省的翻唱出圈之前她也会在社交平台发一些自己的翻唱，更多的是迷幻摇滚或者欧美DIVA的曲子，唱那首苦情歌还是那天她的朋友开生日歌会点了要她唱，谁知道就这样阴差阳错。
　　苏禾挺害怕的，她从小就听歌，总觉得歌手的代表作大多有些宿命感，好多明明是刚出道时候的甚至不是自己包办的词曲，但是却像在唱这些人十多年后的人生。她怕她唱多了苦情歌，就把自己也活成那样了。
　　她喜欢在专辑里偷偷塞一点别的。
　　反正公司也不准备给她做概念专的自由，十张单曲凑在一起的专辑想加一首和其他九首不一样的还算是容易。
　　她想的是每一张专里塞一两首，几年下来其实也就能凑在一起是一张她想做的专辑，然后就可以打包给徐裕听了。
　　苏禾喜欢徐裕是要从她少年时代说起了，那时候她还是个用MP3在晚自习偷偷用披散的长发挡住耳机线听歌的高中生，某一次听到新歌榜上下载下来的一首迷幻摇滚之后惊为天人，她当时觉得那首歌其实词曲都不太好，甚至唱歌的歌手也不是她最喜欢的那几个中的某一位，但是编曲各种配器和效果器实在是用得太妙，她居然就那么在听了整整一周的五个晚自习。
　　等周末回家她在互联网上搜了徐裕这个名字，把他编曲监制的歌全都听了一遍。从那一周开始，徐裕就是苏禾最喜欢的制作人了。
　　但那时候还只是粉丝对偶像那种，甚至只是粉丝对幕后那种业务能力的向往而已。那时候她念着文科，想着以后大概会去学语言或者传媒，但毕竟是一直有学唱歌把唱歌作为自己的兴趣特长的，在她的规划里，大学闲下来可以在网络上搞搞翻唱。
　　【要学着翻唱徐裕制作的歌。】
　　十七岁的苏禾在语文书的某一页写下了这么一句话，那时候徐裕也只是个刚入行三四年的新人，但苏禾完全没有担心过等她大学有空了开始录一些翻唱发到社交平台的时候徐裕已经不做这一行了。
　　毕竟徐裕在她心里是那样天才的制作人嘛。

　　“小禾，你和徐老师已经交流完了？试音怎么样，有唱一两首他给你收的歌试试吗？”助理拍了拍苏禾的肩，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禾一时不知道怎样开口和从入行开始就陪着自己的，知道自己从小就喜欢徐裕，从入行开始就想让徐裕给自己做专辑制作人的助理蒋安安讲徐裕对自己的不满意。
　　“不顺利吗？”蒋安安伸手揉了揉苏禾的肩，“这才开始嘛，你们以前也没合作过，做专辑这种事情肯定是需要一段时间磨合的。公司那边不也答应了你暂时不急着发这张专，慢慢做慢慢打磨。”
　　苏禾咬了咬下唇：“他是不是没有听过我以前的专辑。”
　　“这怎么可能，苏姐你可是华国娱乐圈最火的女歌手了好吗，去年你那首《不想这样》谁会没听过啊，骗了好多眼泪呢！”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是我每次在专辑非主打在专辑最后藏的那一两首歌。
　　苏禾叹口气：“算了不想这些了，你送我回去吧，我回家在想想我到底想做一张什么专辑。我毕竟还是个流行歌手嘛，徐裕说的我和他的风格差异那些也没错，我不可能完全放飞自我去搞啦。”
　　“苏姐，我觉得其实你唱什么大家都会喜欢的。”
　　“是吗，别安慰我啦，上上专辑我自己特别喜欢那首JAZZ粉丝不都说太闷了吗，”苏禾握了握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不过，这次我好不容易说动公司找到徐裕来做制作人，我还是想做点自己一直想做的东西啊……”
　　为什么要找徐裕做制作人。
　　苏禾坐在车后座又想起临走前徐裕问她的话。
　　从刚入行的时候甚至更早自己还只是个普通听众的时候，苏禾就听很多人说过，专辑和演唱会是你了解一个歌手最好的途径，歌手在唱什么怎么唱，你是可以通过这些去了解这位歌手到底是怎样的人的。她虽然一直都在按公司安排做一个合格的商业流行歌手，但这些年在演唱会和专辑的非主打上其实也花了不少小心思。
　　希望来看演唱会的人、买专辑听歌的人能真正知道苏禾这个名字背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她每次有些有的没的小心思的时候告诉经纪人的理由。
　　但实际上，她是想让那某一个人能偶然听到这些非主打或者刷到演唱会的视频的时候能知道，原来苏禾是这样的一个人。
　　入行第二年录第一张专辑的时候苏禾压力特别大，但是公司指派的那位制作人前辈她也不熟，就算是在录音室里情绪再差她也不敢提什么，只能每次录完歌自己偷偷去洗手间里哭。某一次哭的时候她遇到了也在那个录音室等着给歌手录音的徐裕，当时徐裕在洗手间跟那位歌手打电话，很细很细的讲一些录音要注意的点，讲自己收歌时候的想法，讲打算怎么排rundown,他讲话的声调特别温柔，明明是特别专业的事情，但他讲出来就像在说情话。末了可能是电话那头歌手抱怨了状态不好，他还安慰了几句。
　　苏禾不知道那位歌手有没有被安慰到，反正刚在洗手间哭完的她是被安慰到了。
　　“你的技巧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你只要唱的东西是你自己心里相信的，听到这首歌的观众就会被打动了。你也不要现在就去想这首歌会不会火成绩能不能配得上你投入的班底成本，你要记住，你很会唱歌的，只要被听到，你就已经赢了。甚至也许你现在在唱的不是你最想要唱给观众听的，但只要你不是特别抵触的，那这只是你走向唱你最想唱的那些东西的一段路，甚至不是弯路。”

　　在那首翻唱出圈她被星梦唱片看上的时候她也是做过一些大明星的梦的，她想把她喜欢那些歌唱给好多好多人听。
　　她还想找徐裕给自己做一张专辑。
　　但哪有那么容易，刚被签到星梦的苏禾面对的是兼顾学业的同时唱几首OST，然后跑一场又一场的商场站台商演，好多音响也不好，还点名就要她唱那首湾省情歌。她尝试过和经纪人说能不能唱些别的，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到第二年年初终于提起说给她做一张EP，她记得那天经纪人特别激动，说是公司专门为她打造了适合的路线，找了业内金牌制作人。
　　苏禾一瞬间以为是徐裕，毕竟在她心里，那是最好的制作人。
　　走失恋少女心情代言人路线，找的是湾省有名的情歌制作人，词曲班底也都是那一圈的。也都在苏禾意料之中，毕竟星梦签她就是因为这些，而不是她更早之前在网上唱过的摇滚又或者复古舞曲。
　　她按照公司安排去见了那位制作人，上声乐课，录团队为她精心收来的一首又一首情歌。
　　因为状态不好录得慢，因为被词曲里的故事感染，因为在录音室会想起自己做过的找徐裕做制作人做一张超厉害的迷幻摇滚专辑的梦，她经常都在哭。
　　特别到七八月EP做了大半年还没做完，她只能继续兼顾学业商演，偶尔上几个综艺飞行唱一首网剧ost的时候，她真的整个心理状态蛮差的。毕竟这一年的娱乐圈做歌手的生活和她想象中的差距有点远，她自己的实力也和想象中差距有点远。
　　连失恋情歌都可能从早录到晚还是不满意。

　　“你洗好了吗？”
　　是了，在听到徐裕打电话前她在洗手池前洗脸来着，总不能满脸泪痕地回录音室吧。苏禾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偷听徐裕打电话入了神，竟然忘记关水龙头了：“啊我好了，不好意思啊前辈，你洗。”她匆匆忙忙关上水龙头，左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不急的，你是刚出道的新人吗，声音很好听。”
　　“是的，谢谢，谢谢徐老师，”苏禾不敢抬头看那人，半低着头继续用手梳着自己的头发，“我先走了？”
　　“有缘再见。”
　　到现在苏禾还记得徐裕说那句有缘再见的语调，带了点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希望有缘再见的时候能对自己又声音好听的刚出道的新人之外的印象。
　　比如这是苏禾，她是个很有意思的歌手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