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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对,像俗套古早言情小说的开篇一样,我和他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凌晨重逢了。严谨一些地说是遭遇。那是我们分开的第六年零三个月又九天。
      别问我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我说恰巧你会相信吗?
      好了,言归正传。之所以是遭遇,是因为他凭一己之力让我摔了个屁股墩儿。
      半个小时前。
      因为失眠,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了四五个小时之后,我决定喝酒助眠,不巧的是我打开冰箱才发现没有酒了,估计是上次被胡玥喝完的,她居然忘记给我补上。
      透过厨房的窗户玻璃看见外面还在飘雪,经过内心一番挣扎,我还是出门了。毕竟跟失眠的痛苦比起来,冷一下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心里想着,手也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毛绒居家袍。刚出电梯,大堂里吹来一股强劲的冷风,抬手把帽子戴上,缩在袖子里的手又把领口拢的更严实一些。
      现在这个时间点也只有24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了,还好小区门口左转不到五十米就有一家便利店。路灯稍微有些昏黄,我扶了扶眼镜低头仔细地看路,尽量避开有积雪的地方,不然这双毛绒拖鞋就得报废了。
      突然,一道摔车门的声音在风雪声中尤为突出,紧接着出现含糊不清的男声,估计是喝多了。驾驶室和后座又走下来两个男人。秉承着宋女士的“不要看热闹”教育,我扭头望了一眼就继续向罗森走去。
      宋女士还教育我说喝酒要有下酒菜,所以我一手提着酒,一手端着关东煮。
      这下好了,冷风直直往衣领里灌。腾不出手来,只能加快步伐了,顺便再喝口汤,瞬间镜片蒙上一层白雾。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左边有一团黑影袭来,下意识向后躲闪。
      可是来不及了。
      额头上一记强烈的钝痛感,下一秒我脚底一滑。关东煮、酒还有我一起摔在了地上,同时还有我惊慌失措的叫喊声。痛觉从各处袭来。
      此时,镜片也逐渐恢复清晰。居然就是刚才那三个人,他们猫在这个树影子低下干嘛!
      我低头看着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刚要发作,一道男声入耳:“对不起,你还好吗?刚才没注意到身后,失手打到你很抱歉!需要我扶你吗?”
      是程屹。从他发出第一个音节时,我就知道是他。
      此时此刻我明白了,或许小说里的描述并没有浮夸骗人。一股凉意夹杂着一阵窜麻感从脚底一路延伸上后颈。看着地上的光影,我知道他蹲在我的左前方。我深呼吸,然后抬头看他。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眼底出现一丝错愕。同样他也在盯着我。
      跟他同行的另外两个男人,一个还歪七倒八地坐在树底下,另一个一边照顾醉汉一边问他:“屹哥,没事儿吧?”
      程屹好似是没听到,只是伸手想要扶我起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我一把推开他的手,一瞬间像是忘了摔伤的痛,爬起来快步向前走。
      没走两步,就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每次程屹抓住我就跟拎小鸡崽似的。
      “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我回头,深吸一口气,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不用。”
      我挣扎着,可是程屹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我继续说:“你放开。”
      “那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不安全”说着他又向我走近了一步。
      “不用,你松手就可以了”我还是那句话。
      我抬头看着他,视线渐渐模糊。
      程屹看着我一阵沉默,忽然松开手,说:“到家记得给伤口消毒,走慢点,别着......”
      他松手的那一刹,我转头就走了,顾不得痛也没听完听清他说的话。

      大堂里的狭管效应格外明显,风还是那样强劲凛冽。外袍衣角被吹起,让人不禁打冷颤。
      我一瘸一拐地走进电梯,按下了楼层按钮,指尖传来清晰的刺痛感。
      泪珠子早就被风吹干了,我看到左手食指一道蜿蜒的伤口,右手掌心也有。两手空空,只有混合着尘泥的斑驳血渍,还有被热汤和血水透湿的衣服。
      “叮”,12层到了。
      摸了摸口袋,没有钥匙。再把每个口袋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我清楚的记得,出门时我还用钥匙锁了门的,所以不可能没带钥匙出门。难道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掉出去了?
      这是什么极致水逆遭遇!
      电梯还停在12层,很快我又来到了一楼大堂,还好这个时候冷风暂时停歇了。
      我翘着左手食指,剩下几根手指拢住衣领,右手翻着,用手背轻触腰臀缓解痛感。
      我住的楼栋靠小区外侧,所以很快就接近小区大门口了。
      门卫室的保安站在房门口,他身前还站着一个人,两人在说着什么。
      不会是程屹吧?
      近了,声音清楚了。
      是他。

      “那我把东西放在您这里,如果待会儿她下来找钥匙麻烦您交给她。瘦瘦小小一姑娘,她穿的是浅紫色毛绒外套,大概到我肩膀这么高,齐肩黑直发,戴着棕色圆框眼镜。”
      “诶,你说的是这姑娘吧。”
      程屹回头转过身,我站在离他一两米处。
      “念念,你的钥匙,还有买的东西。”
      程屹一边说着,一边向我走来。这人比我高一个半脑袋,站在我身前,我整个人就陷在他的影子里。
      我没看他,伸手打算接过钥匙和购物袋,“谢谢,麻烦你了。”
      这人拿着钥匙提着购物袋,没半点要松手的意思。
      我抬头看他。
      “你手受伤了,不方便拿东西,要不我送你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的语气里有一些请求的意味。
      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要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平展开来。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转身闷头往回走,程屹跟在我后面。

      “住几层?”
      “12”
      程屹站在近楼层按钮处,问完,按下了12。
      我站在电梯左后角,垂眼看着门上的金属光泽。
      电梯里安静的只剩排风口吹进来的风声。
      很快,到达的提示音打破了这样的安静。
      程屹侧身看我,我自顾自的先走出电梯,他还是跟在我身后。
      我突然停住脚步,回身伸手,说到:“给我,谢谢。”
      “会不会处理伤口,不会的话......”这个人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爆发了,朝他吼:“会不会要你管!你谁啊?!叫你把我的钥匙给我!你那么多废话干嘛!”

      我很少跟别人吵架,每次跟别人吵架也吵不赢。因为我就是网上说的那种泪失禁体质,一开口跟别人吵,自己先哭起来。
      楼道的声控灯被我成功点亮,我在泪眼朦胧间看到程屹不太好看的脸色,还有他想要给我擦眼泪的手。
      我挥起手臂挡住他的动作。下一秒,混合着木质香和冰雪的凛冽气息向我的鼻腔袭来,接着脸颊触到柔软的纺织料。
      程屹把我圈在怀里,我用手捶他的腰,但奈何他把我的身体箍的紧紧的,我这点动作对他来说可能跟挠痒痒差不多。于是我又卯足了劲儿踩他的脚,我听见他吃痛的闷哼声,但他还是没有一丝放松。
      我知道在力量方面,我跟程屹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除非他愿意放开我,不然我做的都是无用功。索性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慢慢的,我感觉到身体的暖意渐浓。
      一声微弱未闻的叹息从我的头顶传来。
      我暗骂一句,毛病。再把脸上残留的泪渍和鼻涕蹭在了程屹的毛衣上。
      “念念,对不起。”程屹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你先松开我,我要被闷死了。”
      这次倒是听话。
      接着不待他开口,我直接从他手上拿过钥匙和购物袋,然后转身向房门走去。
      程屹还站在原地。
      进门前,我转身看着他,缓缓开口道:“程屹,我跟你说过的,我最讨厌‘对不起’这三个字。”

      房门上锁,屋外的寒气也被阻断。
      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谁会有心思喝酒,先把脏了的外袍丢进洗衣机里,接着提起玄关台上的购物袋。
      刚才没注意,现在怎么感觉袋子变轻了?
      拉开袋子,里面酒影子都没。
      取而代之的是棉签、纱布、创口贴和碘伏。

      如果可以的话,此刻我很想把程屹的天灵盖掀开,看看他脑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不经过本人同意就私自给换了,凭什么?
      不就是些医用品吗?又不是三岁小孩,谁不会自己在家备着呢!
      本来就因为失眠郁闷,这下更烦躁了。
      我转身去客厅,顺便把购物袋丢回玄关台。

      烦归烦,伤口还是要处理一下。
      伤口不算深,但是掌心那处口子拉的长度也不短。双氧水流过伤口,伴随而来的痛让我龇牙咧嘴。
      凑凑活活包扎完,点开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凌晨3:27了。
      还是没有困意,我预感今天是很难好好睡觉了。
      但还是拿出了抽屉里的褪黑素,瓶身上的说明写着“一天1-2颗”,那我现在再吃一颗说不定能睡着呢。
      就着温水吞下软胶囊,像是吃了颗安心丸。
      按下客厅灯按钮,准备回卧室睡觉。

      窗帘的缝隙透进屋外影影绰绰的光,我起身将它们拽的严严实实的。
      瞬间卧室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我摸索着走到床边,掀起被子钻进被窝里。
      闭着眼睛,等褪黑素发挥它的作用。
      感觉似乎过了许久,我还醒着,点亮床头柜上的手机——4:21。
      我想今日份睡眠应该是无望了,不过所幸明天是周六。
      于是我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停止抗争,开始任由刚才那些无法压制的声音画面在脑袋里不断涌现。

      另外一边,随着房门用力的合上,楼道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程屹站在原地,灯光映在他神情黯淡的脸上。
      手机在此时作响。
      望着紧闭的房门,他接起电话,应声:“来了。”

      凌晨寂静寒冷的街道上。
      “那家伙消停了,后边儿躺着呢,你坐副驾驶吧。”在程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许临林把车向前开了一小段,看见他回来,打开车门站在车旁招呼道。
      许临林刚才在街上目睹了全过程,总感觉程屹跟那个姑娘哪里怪怪的。于是两眼放光看着副驾驶的程屹,问:“屹哥,什么情况啊?那个小姑娘没事儿吧?”。
      程屹看了眼躺在后座不省人事的周明毅,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应该没大碍,走吧。”
      “哦,那这么晚了,就都去我那儿吧,正好也离得近。”
      “行。”
      语毕,程屹闭眼靠着座椅。
      许临林看着他一脸的冷淡,应了声也就不多问了,启动车子回家。
      昏暗中,程屹似是想到什么,侧头从后视镜中看了眼渐渐远的街道。

      西南的小城冬季湿冷,很少下雪。
      这个冬天却是例外。
      连续小半月白日阴沉的天气,终是在今日夜幕降临时纷纷扬扬地撒下了银粟。
      路面上薄薄的积雪在车辆的碾压下,悄然化成灰黑的污水或飞溅或缓缓流向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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