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暮雨子规啼》秋夭

1、半生回首，从头来叙

　　我叫郁晚竹，曾是郁家的小姐。如今我已嫁为人妇，却时常想起从前待字闺中的往事，想要娓娓道来，却不知从何说起，从谁说起 。罢了，先同你们讲我大姨母的故事吧 ，她这一生 ，可谓悲苦 ，惹人唏嘘

　　你瞧，我还可怜起旁人了，细细想来，富贵宅院中，谁又不苦呢？我也一样，不过是有人受的苦值当 ，而有人受尽苦难却一无所获。我的大姨母便是后一种 。

　　关于姨母少时的事情 ，我皆是听我母亲讲的 ，我母亲名叫萧盈盈，在家中排行第三 ，我的大姨母名叫萧柔愉，是家中的大姐，我二姨母名叫萧楠亭，是整个家族的耻辱。

　　听母亲说 ，大姨母少时温婉动人，清秀可人，应天府的世家公子们都争先恐后地求娶。但我记忆中的她，圆滑市侩，泼辣无理，虽谈不上丑陋 ，但也是貌若无盐，因此，我实在想象不到她少时的样子。但她那时的美毋庸置疑，年长的仆人们都认为她未出阁时 ，说是应天府最温雅的女子也不为过。况且当时我母亲尚小，二姨母臃肿肥硕 ，愚蠢暴躁，丑陋凶悍，更衬得她落落大方 ，美若天仙。

　　我虽不喜大姨母，但也实在同情她 ，正如从前母亲说过的：“若她不曾嫁给穆子规，想来一定还是当初的模样，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我也时常在想 ，若姨母真的嫁了个门当户对的公子，一生相敬如宾，或许我便能见到应天府最温柔的女子是何等模样，我阿姐也不必遭那诸多的罪，又何至于沦落成和我一样的人？只是流水尚能西人生无再少 。她来不及悔 ，我们更是 。在这明枪暗箭的宅院中 ，谁都来不及悔 。

　　时至今日，谁都变成了最初厌弃的模样，却好像不知道该恨谁了，我该怪自己恶毒 ，还是怪萧盈盈狠戾？阿姐该怪大姨母还是姨丈？二姨母该怪自己其貌不扬还是愚钝不堪？究其根本，始作俑者该是外祖母，她自私刻薄，势利贪婪，从未给予她们三姐妹不掺杂质的爱，让她们如何会爱自己的骨肉？但再究 ，外祖母甚至与曾外祖母未曾谋面，如此说来，倒是该怪曾外祖母了？戏言罢了，诸位莫怪。我们每个人都有罪，但都有难言之隐，因此，要么惺惺相惜，要么鱼死网破。只是，我们不是市井人家，从一开始 ，我们便只有一个选择，命是争来的 ，如何惺惺相惜？今朝我惜他人苦，明日无人葬我骨 。这个道理平民百姓不懂，但王亲贵胄无人不晓。就连我那蠢钝的二姨母也知道，尽管屡屡受挫 ，也要自作聪明地搏一搏 。

　　唉，年纪大了总爱啰嗦 ，说了这么多，诸位该烦了吧？只是这故事纷杂冗长，曲折坎坷，一时半会儿还真是讲不完的 。

　　若诸位肯稍作停留，听听我们这一大家子的故事，那便再好不过了 。容我烹一壶茶，邀君以扶摇佐酒 ，听我细细说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