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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流年慢,不知愁 ...


  •   “你可曾有一刻,想与我白首不离,执手不弃?”
      “我乏了,你们把她拖下去吧,处理干净些。挑个离皇城远的位置埋了,莫给宫中引来晦气。”
      苍庭仰视着端坐殿上的君王和燕岁雪,再没有昔日的帝王气概,也无半分不甘神色,只是温和地冲燕岁雪笑。而燕岁雪则似笑非笑着睥睨她,唇上绯色几欲流下,妖艳明丽,朱色祥云金凤羽衣奢华端庄。
      苍庭走后,燕岁雪便以身子不爽利为由先行离开了。行至衔春阁,晚阳如熔金,泼在燕岁雪心头,灼得她生疼,过处满目疮痍。“梨霜繁,芳草碧,物非,人亦非。”自新王称帝后,日日都遣人来洒扫,因而此处比燕岁雪初来时还要雅致。故秋塘问曰:“帝后,奴婢看衔春阁与从前别无二致,何来物非之说?”燕岁雪只温雅地笑,却并未作答。
      夕阳依旧不肯落,刺破燕岁雪深不可测的眸,刺出泪千行。云霞夕曛相映,仿佛映出了过往,燕岁雪一声复一声的吟咏,恍若唤回了流年……
      今日是上巫国新帝初登大宝的日子,文武百官中只有燕岁雪以身子不爽利为由未前去大典叩见新帝。燕岁雪是上巫国中一个芝麻大点的文官,上巫本就重巫医,轻文官,她又常年谎称命不久矣 ,既不上朝 ,又不争名夺利,只是躲在衔春阁中教下人们吟诗作对。但先王也从未迁怒于她 ,因为她确有才情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写出的诗词就能让朝中百官汗颜,成了毫无争议的上巫第一才女。但若问她政事 ,她则一概称不懂。
      她进宫时年仅五岁,是当朝巫医之首唐故川带进来的,那年唐故川按例去民间搜寻有天赋的孩童带进宫做巫医。燕岁雪当年被父母遗弃流落街头,唐故川见她机灵,便带回宫中了。后来偶然发现燕岁雪年纪虽小 ,但才学过人,仅是偷听镇上先生教书便有如此文采,实属难得。因此唐故川将她引荐给先王,先王知她遭遇后,感慨万分,又十分欣赏 ,便将她留在宫中学习诗词。十三岁时,燕岁雪已是上巫第一才女 ,顺理成章封了官职。她知朝中对女子做官定是不满,怕引来祸端,便自请封了芝麻小官 ,避人不见。
      如今昭乾帝即位,她这闲职也已做了三年,她却依旧不愿参与朝堂诡谲云涌的斗争,甚至常与秋塘说:“一世糊涂,再好不过。”
      不过她也算心口如一 ,她非但不怕昭乾帝降罪 ,还在院中与一干下人们煮茶喝 。
      “大人,你说,新王是女子,朝中会不会有诸多不满啊?”秋塘问她 ,说来秋塘都比她更关心时局。
      她细呷着玉露飘香,闭眼晃着藤椅,答曰:“朝中老儿们你又不是不知,腹中墨水没几滴 ,故作姿态倒是有一套。你看我和老神婆就知道了。鼠目寸光者 ,悲哉~悲哉~”
      新王是先王十公主苍庭,先王本有一位公主,九位皇子,但在先王病重后,九位皇子便相继暴毙,宫中流言不断,但苦于没有证据。
      正当燕岁雪下人们饮茶作乐时,衔春阁的门被几个侍卫一脚踢开,进来了一位打扮夸张艳俗的宫女 ,她是贤王的贴身侍女文鹊。名为宫女,实则宫中谁都知她与昭乾帝关系非同寻常,如今虽尚未封后,但也是惹不起的。
      “燕大人谎称身体抱恙,不去叩见新王 ,却在此处逍遥惬意,该当何罪?”文鹊厉声质问燕岁雪 ,燕岁雪则依旧晃着藤椅 ,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转了转茶杯,才缓缓开口:“我喝药呢,我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啊。”
      文鹊自然不信,黝黑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燕大人患的什么病,竟要以玉露飘香来治?”
      这新帝登基 ,朝中之人都赶着巴结她 ,谁知燕岁雪一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甚是轻蔑。
      “倒也不是 ,只是今日用了玉露飘香,往日也用些猴魁,瓜片,碧潭飘雪,这病啊,叫风雅病,文鹊姑娘不知,也怪不得你。”文鹊哪里受得了这气,这分明是讥讽她目不识丁,俗不可耐。便想动用私刑。
      “好大胆的贱婢,以下犯上,该当何罪?”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外的女子黑衣束发 ,平眉杏眼,既有女子的标致 ,又有男子的俊美 。忙行礼问安,文鹊虽心中不甘,但也只能忍着万般不愿道:“参见唐大人。”唐阡离扫视了一圈,对燕岁雪会心一笑,让众人免礼。
      文鹊闻言便欲起身,谁料唐阡离敛了笑意 ,斜睨着她,冷厉得有些骇人,
      “没让你免礼。”
      文鹊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谁料燕岁雪见状未有一丝犹豫便上前甩了她一记耳光,“姑娘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唐大人与我皆是前朝旧臣,你且思量清楚你有几条命。”
      这一巴掌别说文鹊了,就连唐阡离和在场所有宫人也被震慑住了。从前未见过燕岁雪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清瘦多病的弱女子,今日一见,竟是如此凶悍之人。而衔春阁的下人们也十分震惊,燕岁雪平日里待人谦和,细致温柔,且她虽不是旁人口中的清瘦孱弱之身,但也窈窕匀称,想不到她还能如此“威武”。
      唐阡离见状并未劝阻,甚至依旧冷厉地警告文鹊:“我看在陛下的份上不为难你,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文鹊一干人等走后,唐阡离躺在另一张藤椅上,自斟了一盏茶,与燕岁雪一同闭目养神。
      晴雪簌簌落袖,玉露飘香怡神,朝曦穿过梨瓣,也染了几分香气,钻进杯盏中,入喉既有茶的清香,又有茉莉混合梨花的鲜甜。二人常在藤椅上一躺就是一下午,燕岁雪甚至觉得做官唯一的好处就是能与唐阡离一同在玉雨花下闲谈饮茶。
      “老神婆,我真想一辈子都这么碌碌无为,当个闲人。”
      唐阡离笑得直颤,“若你这酸秀才中的翘楚都算碌碌无为,那旁人岂非白活了一世?对了,你最近可写了什么新词没有?”
      燕岁雪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从藤椅上跳起来就跑进了书房 。
      唐阡离刚喝了一口茶,燕岁雪就拿着诗稿跑出来了,有些洋洋得意地说:“老神婆!这个是我新写的,你可是第一个看的 ,你可真是有福之人,过两日民间开始传诵了,想看都轮不到你,况且……”唐阡离无奈地撇了撇嘴不耐烦地从她手中抢了过去 ,还嘟哝了一句:“废话真多。”
      只见洒金的纸上以娟秀的字迹写着一首名为《春归》的诗——雪尽春将醉,霜消雁可归。薄桃娇欲坠,遍引彩蝶飞。
      唐阡离嘲笑道:“酸秀才 ,古今圣贤写的诗读来让人肝肠寸断,你写的怎么不是吃食便是风景?”
      燕岁雪白了她一眼 ,边喝茶边调侃道:“我还不知道那群老儿哪来那么多愁呢,活像个怨妇 ,今日写离情别绪,明日写怀才不遇,我可写不出这种酸词 。”
      忽然 ,燕岁雪小步跑到唐阡离面前,唐阡离还在晃藤椅,燕岁雪便扶住椅背,认真地问她:“你这一世想做什么呀?”
      唐阡离瞥了她一眼,二人近在咫尺,燕岁雪的眼中纯净而清澈,与她对视时,像是看见了青原之上的万点萤火 ,春池碧潭中的一捧皓月。唐阡离移开视线,淡淡地说:“什么都行 。”
      “哈?这么随意?”燕岁雪粲然一笑,齿明如玉 。
      唐阡离猛地站了起来,燕岁雪来不及反应 ,额头与唐阡离的唇相触,愣了片刻后才后退。
      “只要与你一起,做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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