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妆上门女婿》顾夏末

5、第五章（狐妖案）

　　听了夏蝉的话，薛可艾心中一惊，站起身来：“你说什么，这话可不能乱说，前天我才和，和他去了沈家，眼见沈惜音出嫁，怎么就坏了。”
　　夏蝉忙道：“姑娘，这话我们怎么敢乱传，消息是今日才从国公府传出来的，听说婚礼那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沛国公府来迎亲的人连新娘子都没接就回去了。”
　　薛可艾和杨韫只觉莫名，好端端的去观礼，怎么会如此收场呢。薛可艾坐回座位，这时夏蝉悄声说：“昌宁侯府的人递出话来，当夜沈三姑娘就，就一根白绫悬了梁，沈家甚至不让她进祖坟，现在在郊外一座孤坟冷冷清清的。”
　　薛可艾想起那日沈惜音鲜活的模样，再回忆起往日音容笑貌，如今世上却再也没了这个人，顿觉一阵心寒，虽然两人往日总有争执，但还是不免开口道：“好歹是亲生女儿，沈家也太绝情了吧。”
　　杨韫疑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逼得一个好好的姑娘走上自尽这条不归路。”
　　夏蝉看了看左右，咬了咬唇道：“因为是姑娘在这里我才敢说的，有在场的人说，到了时辰却一直不见新娘出去，喜娘和丫鬟推门进去，却看见，看见沈小姐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
　　薛可艾又是一惊，思及自身，那日落水与人肌肤相亲，若不是母亲做主，后半生只怕也无依无靠了。再想到沈惜音悬梁自尽，是否真是自愿，不禁背上发汗，不敢深想，“好端端大喜之日却发生这样的事，唉，做女儿命苦。”又问道：“那歹人是谁，可捉住了？”
　　夏蝉摇头：“若是要抓人，必定得大张旗鼓，昌宁侯府哪里肯呢，他们恨不得把事情掩住。”
　　薛可艾怒道：“难不成就这样叫贼人逍遥法外吗？”
　　夏蝉无奈道：“昌宁侯府为了脸面势必是不肯声张的。”
　　杨韫却陷入了沉思，她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似乎灵光一现。
　　紫禁城内，宫殿巍峨，是天下最尊贵的所在，此时凤仪宫中，一个青丝如瀑，看不清面貌的贵妇人正歪在榻上，旁边坐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宫娥正在帮她捶腿，只听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慵懒，“沛国公和昌宁侯府的婚事怎么回事啊？”
　　她问的正是立在一旁侍候的内监，东厂厂公梁晋。
　　梁晋躬身说道：“回主子的话，昌宁侯府上的三姑娘大婚当日叫人害了，沈家的人说是沈三姑娘为守节自尽，但其实丫鬟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救也救不活的。却不想惊动了贵人。”
　　说话的人正是当今皇后赵玉寒，赵皇后道：“沛国公的老夫人也跑到本宫宫宫里哭诉，吵得本宫头疼，本宫记得三年之前刘巡抚家是不是也闹过这么一遭。”
　　梁晋笑道：“娘娘好记性。”
　　皇后撇了梁晋一眼道：“不是本宫记性好，天子脚下，屡屡让贼人得手，还是朝中勋贵，可见这些食皇粮的是什么东西。”
　　梁晋立刻伏地道：“是奴才们的不是。”
　　赵皇后抬手让他起来，“你是内宫的人，这不干你的事，不过你也太小心了。”
　　梁晋心中度量着女人的意思，只喏喏称是。
　　皇后又道：“唉，这也就罢了，马上抚远将军就要回京了，将军驻守边关多年，他的婚事一直悬在皇上和本宫心上，好不容易他松口了，如今就要成亲了。”
　　梁晋赔笑道：“将军为国效力，皇上和娘娘记挂将军，可见娘娘慈心，若是将军知道，也一定深感娘娘恩德。”
　　皇后也没露出什么喜色，只道：“将军和柏家姑娘的婚礼务必要办得风风光光，妥妥帖帖，不许出任何纰漏。这事还得交给你去办本宫才放心。”
　　梁晋立刻道：“为娘娘分忧，是奴才分内之事，也是奴才心中之愿。”
　　皇后抬抬手道：“仔细些，好了，你去吧。”
　　梁晋行礼退下，一直没有动静的宫女却在此时动了动，皇后笑道：“人走了，别看了，你这小妮子也动了春心。”
　　碧痕娇嗔道：“娘娘！”
　　赵皇后又道：“一个没根的人，你惦记他做什么。”
　　眼见碧痕低头不语，赵皇后笑道：“你若是真惦记他，我便给你个恩典，赶明儿本宫做主，把你许配给他，叫你们做一对对食夫妻。”
　　碧痕想着素日里皇后最不喜宫人和太监亲近，不敢作声，赵氏便轻笑一声，将事情揭过不提。
　　次早起来，杨韫刚从应天府里出来，走在街上，正想回舅舅家探望家人，一个过路人碰过来，杨韫突然身上一凉，不知什么抵住了她的腰，只听那人说道：“请随我们走一趟吧。”杨韫无法，只得跟着走了，却不知福祸如何。
　　杨韫不知得罪了哪伙人，却见那人将她往人群中带，杨韫正要趁着人多叫嚷起来，那人却把她带进了一个酒楼，还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酒楼——天香楼，到底是谁要见她，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那人将她挟持住往楼上走，那可是达官贵人才能进的地方，但奇怪的是，满堂的伙计也没人过来拦，两人径直走到包厢门口，有人守在外面，见人来了，就开门放进去。待两人进了包厢，那人才放开杨韫，杨韫见铺了一桌子的菜，都是极少见的菜色，玉肴珍馐，样样精致，几个矫健大汉立在四周，而坐在中央的却是个唇红齿白，色若春花的少年。
　　杨韫打量梁晋的时候，梁晋也在瞧他，眼前这人眉如墨画，目似朗星，虽有些瘦削，倒是一副好相貌，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梁晋终于开口，声音清越，“就是你说有昌宁侯府那案子的线索。”
　　杨韫直视于他，“你是何人，为何掳我至此。”
　　梁晋身旁人立刻喊道：“大胆，这里那有你问话的份，梁大人面前还不说实话。”
　　“梁大人？”杨韫疑惑道，“倒不曾听说朝中有那一位梁大人。”
　　“你！”梁晋这时伸手拦住了随从，另一随从道：“你眼前这位就是东厂厂公梁大人，还不快来见过。”
　　原来是梁晋，坊间对他多有传闻，听说他原是凤仪宫的内监，但因深受皇后娘娘宠信，特许他建立东厂，而他也不负厚望，很是为皇上皇后办了几件大事，传说中他喜怒无常，手段毒辣，只是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手握权柄的东厂厂公居然是这样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年。
　　杨韫想起进门时梁晋问的话，一时想不清他的打算，便一言不发。
　　梁晋目视于她，慢条斯理道：“你可得仔细，此案事关两门权贵，若是不尽不实，小心东厂的手段。”
　　杨韫与他对视道：“我不过是眼见为实，据实而言。”
　　梁晋微微一笑，更显得目若点漆，眉眼如画。“那你说来听听。”
　　杨韫却道：“若是办案自有应天府、大理寺，还有刑部在上面，我为何要告诉大人，若大人与贼人一伙，包庇了他去呢。”
　　立在一旁的随从立刻道：“大胆！”
　　这次梁晋没拦着他，只往后一靠道：“你在我面前说这番话，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杨韫不卑不亢道：“朗朗乾坤，大人若真要动手，我也没有办法，只不过大人叫我来此却没有摸清我的身份吗？大人是不是也要掂量掂量后果呢。”她此刻也只在赌梁晋能对庆国公府有所顾忌。
　　梁晋还真没想到眼前的布衣书生能有什么身份，只是很久没人在他面前这般气势汹汹，寸步不让，他便拿出一面黄澄澄的令牌，在杨韫面前一现道：“这是令牌，这个案子已经上达天听，贵人特地叫我来查，所以我是来查案的。”
　　杨韫笑道：“那真是抱歉，只是大人挟持我在先，所以我才很难相信。”
　　梁晋示意他坐下，“好利的口齿，现在可以说了吧。”
　　杨韫便把自己当日如何见到那形迹可疑之人一一道来，“我当时便疑惑，一个粗布壮汉怎么进得来侯府的花园，据说那里离昌宁侯府女眷居住的地方很近，沈家小姐的婚房想必也在不远处。”
　　梁晋却眼含笑意地看向她，“人人都在前厅，好端端的，你怎么跑那么远，去做什么？”
　　杨韫脸一红道：“我去更衣，莫非大人怀疑我。”
　　梁晋笑意更深，“怎么只许你怀疑别人，不许别人怀疑你吗？”
　　杨韫道：“我既没做过，堂堂正正，清者自清，也没什么可怕的。 ”
　　梁晋道：“不过是玩笑话，杨公子不必着急解释，”话风一转道：
　　“若是现在你再见到那人，可还认得出？”
　　杨韫点头道：“可以，只要他出现在我面前。”
　　梁晋便道：“好，既如此，你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消息我再找你。”
　　杨韫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回头道：“大人，只是下一次别叫人用刀抵在我腰上了。”
　　梁晋不禁莞尔，待杨韫离开，梁晋笑容消失，对身旁人道：“去查查他的底细。”
　　等杨韫回了国公府上，正是她们姐妹向老太太省安的日子，杨韫忙跟去了。
　　到了凝晖堂，众人坐定，小丫鬟捧上茶来，老太太还在里屋，大家等了一会。
　　可颂接过茶钟，在一旁放了，开口道：“欸，你们可曾听说昌宁侯府的那一段公案。”
　　可筠也是心有戚戚道：“真是可惜，花朵儿般的年纪。”
　　可颂道：“谁说不是呢，那日见到沈家三姑娘，那般春风得意，谁知不到三天就如此物是人非。”心中却暗道：“说不准是她命小福薄受不住。”
　　可艾愤愤道：“只可恨那歹人连侯门千金也敢作践，好好的姑娘就这样没了，若是抓住了，定要千刀万剐才是。”
　　可颂悄说道：“当真是歹人所为吗，我可听说那三姑娘发现时身上可没。”说到这里看了杨韫一眼，止住了话头，可话中意思已经明了，分明是怀疑沈惜音与旁人有私情。
　　可筠不禁皱了眉头，可艾冷冷道：“二姐，人已经没了，你还是积点口德的好。”
　　可颂噙笑道：“你们从前争得和乌眼鸡似的，怎么现在倒为她说起了话。”
　　可艾道：“不管从前如何，如今人已经去了，又是那样的遭遇，只要是有心之人谁不感慨，况且二姐从前不是和沈三姑娘很要好吗。”
　　可颂道：“大家从前常在一处，只要随和些，都有几分交情，那里像四妹孤高自许，我瞧四妹不像是替沈三姑娘出头，倒像是要拿我的话柄呢。”
　　可筠暗中叹气，又来了，这两姐妹只要见面，不斗嘴是不可能的，今天可艾却罕见地没有接口。
　　杨韫看了可艾一眼，心中起了怜惜，她们二人相处一段时日，杨韫知道她其实不是个刁蛮骄矜的小姐，反而许多事上心存善意，便道：“内子笨嘴拙舌的，想来并无此意，自然也比不上二姐舌灿莲花，可见姨娘好教养。”
　　姑娘们都不意杨韫会开口，可颂道：“我就是姨娘养的，也不用你们日日提在嘴上，这话是四妹教你的吧。”
　　还不等可艾说话，杨韫便疑惑道：“咦，父亲心疼二姐，特地叫姨娘养在身边不是满府上下都知道，我这话分明是在夸赞二姐，二姐可见是误会我了，难道是二姐自己瞧不上姨娘出身。”
　　可颂不想他竟说出这番话，只听杨韫接着道：“虽然夫人在上，可二姐不是一向最体贴姨娘的苦心了吗。二姐千万别这样想，否则岂非辜负了父亲的一番心意。”
　　若是杨韫真是个男子，或许也不会与她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口舌相争，不过她偏偏不是，此时可颂气的咬牙，冷笑道：“若是伶牙俐齿，谁能比得上妹夫，听说妹夫在国子监舌战群儒，可是大出风头啊，不过咱们是诗礼人家，父亲多次嘱咐，可不许锋芒太盛落人口实。”
　　杨韫笑容温煦道：“不过是学术之辩，算不上言语之争，只是二姐怎么知道妹夫在国子监的事情。”又装作恍然大悟道：“喔，是了，听说二姐的表哥苏子卿苏兄在国子监多有好友，表兄表妹，青梅竹马，多多联系交情要好也是有的。”
　　可颂一怔，“你说什么？”
　　杨韫接着道：“怪不得二姐今日提起婚事，原来如此，可艾你也要多多体贴你姐姐的心意，要不一会儿老祖宗出来，我们就帮你提上一提，不用谢我。”
　　眼见被杨韫一顿抢白，可颂只气得浑身发抖，“四妹你瞧他说的什么话。”
　　可艾从来没看到可颂被气成这个样子，忍住笑道：“好了，别说了，二姐没有这个意思，想必是你误会了，这可不是说着好玩的。”杨韫方闭口不言。
　　一会儿老夫人从内屋里出来，可颂仍自委委屈屈的，老夫人见了，笑问道：“这是怎么的？”
　　可颂正要上前去辩上几句，恨不得添油加醋一番，杨韫却上前一步笑道：“二姐的意思我知道。”可颂惊恐地看向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疯话，只听杨韫接着道：“我们大家都知道，方才二姐还说天气眼见凉了，怕老祖宗夜里添了咳嗽，要煮枇杷雪梨水来喝。”
　　老夫人笑道：“可颂有心了。”
　　薛可颂见了，也只得勉强一笑，将话咽回去。
　　待请安过后，杨韫和薛可艾往院子里走，可艾犹犹豫豫道：“今日多谢你了，我从前和她说话总被绕进去，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哑口无言的样子。”
　　杨韫笑道：“这不算什么，不值姑娘说个谢字，姑娘性太直了，和那起子人定要我这般歪缠才行。”
　　可艾被逗得一笑，思忖道：“这人也没那么讨厌嘛。”
　　听说沛国公世子和沈家的婚事不成了，柳姨娘倒有了心思，那可是沛国公的世子呀，府上几位姑娘，大姑娘、四姑娘是已经成了亲，三姑娘定下的是翰林院编修的次子周殊兰，真正的清贵之家，只自己女儿还没定论，夫人眼见是不管了，老爷又不耐烦在这些儿女之事上，便悄悄找到可颂道：“你如今一日大似一日了，不要怕羞，我只问你，若是沛国公府，你可愿意？”
　　可颂心中一动，面上却道：“他家分明是与沈家坏了亲事。”
　　柳姨娘道：“哎哟，我的好姑娘，那可是世子夫人啊，你想想，若是真嫁过去，以后你就是国公府的夫人了，就算与那有诰命的也是平起平坐。”
　　可颂低着头一副小儿女娇羞模样，“那就全凭姨娘做主了。”
　　柳姨娘笑道：“我与和老爷说和说和，老爷一向疼你，想来没有不允的。”
　　待柳姨娘问到薛定方这边，薛定方道：“果然是妇道人家，且急什么，我如今膝下只可颂一个未嫁女，怎么会不替她打算，我早就看好了，我从前的同窗孙守中，如今在金陵任着巡盐御史，他家世代也是书香人家，长子还不到二十岁就进了学，听说做得一手好文章，不会委屈了可颂。”
　　柳姨娘想到：“也不过是个穷官儿，怎么比得上国公府富贵。”只是眼下倒不好与薛定方分辨，便只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