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妆上门女婿》顾夏末

38、第 三十八章（硕鼠案）

　　第二天一大早，梁晋就将杨韫喊起来，说道：“我昨天想了想，我们还得去泉水村的原址看一看，也可以多搜集一些证据。”杨韫赞同了他的提议。
　　梁晋吩咐人准备马车，两人正准备出门，却听见薛可艾喊道：“郁哥哥，你要去哪里啊？”
　　回头一看，薛可艾正站在房门口，杨韫赶紧跑过去道：“你才好，怎么又站在风口，才下了一场大雪，外面这么冷，别伤风才是。”
　　薛可艾有些不开心，“郁哥哥，我们出来的时候才是初冬，可现在雪都下了两场了，再不回去，我怕过年我都赶不上，我想娘亲了，她一定很记挂我。”
　　杨韫帮她把衣服扣好，说道：“这就叫儿行千里母担忧，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不记挂自己的孩子，你既然知道以后可别乱跑了，好啦，我答应你，一定在过年之前赶回去。”
　　薛可艾转了转大眼睛，又问道：“那你今天干嘛去呀？什么时候回来？”
　　杨韫答道：“我现在和梁大人一起去查一件事情，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不准，但是我尽量早点办完回来。”
　　薛可艾点点头，说道：“那我等你用晚膳，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喔。”
　　等安慰完了薛可艾，梁晋和杨韫坐到马车上，梁晋调笑道：“郁哥哥，啊？你家的小娘子倒是有些意思。”
　　杨韫有些无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薛可艾自此病愈开始就喊她郁哥哥，本来这也无妨，只是这是他哥哥的名字啊，只好说道：“我家小姑娘年纪小，爱撒娇是很正常的事情。”
　　梁晋不理她，只挂着欠揍的表情一遍遍喊道，“郁哥哥。”
　　杨韫便咬牙道：“你别喊了，我家真有个郁哥哥，赶明儿你到他面前喊去。”
　　梁晋想到自己对着一个大男人喊郁哥哥的模样，顿时一阵恶寒，果然不喊了。
　　风州主城离泉水村有些远，风雪阻路，马车缓行，走的就很慢，杨韫坐在马车上便有些昏昏欲睡。
　　“不对！”杨韫在梁晋的声音中惊醒，只见梁晋拉开车帘，不知何时马车夫居然跳车逃跑了，马车也开始疾行，梁晋想要去控制缰绳，可是不知为何，骏马好似十分暴躁，只不断向前狂奔着。
　　“糟了，中了别人的埋伏。”梁晋皱眉道。
　　杨韫也想到现在去帮梁晋控制缰绳，这时马车行至一处山谷，两人正在石崖之上，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骏马忽然嘶喊一声，马车与凹凸不平的地面相撞，立刻不受控制，车厢被甩了出去，杨韫和梁晋也被甩到半空中，下一刻就从山崖上掉了下去……
　　杨韫是被痛醒的，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只有双手勉强可以动，四周寂静无声，她用手摸了摸，触手一片寒冷柔软，此地应是山谷，因连日下了两场大雪，所以大致是一层雪积压起来形成一方天然的垫子，抬头参天树木枝丫参差不齐遮天蔽日，目光所及俱是一片黑暗。也幸亏底下不是光秃秃的山石，否则就这么掉下来，性命只怕也保不住了，所幸现在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也不知这运气是好是坏。
　　不远处传来一声痛苦低沉的呻吟声，杨韫赶紧喊道：“是你吗，梁晋。”
　　梁晋点点头，随后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忙说道：“是我，你怎么样？”
　　杨韫用手往前摸了摸，没几步就距离就摸到了梁晋的衣袖，她赶紧道：“我没事，你呢？”
　　梁晋禁不住呻吟一声，捉住杨韫的手，随后道：“腿上磕到了，但没什么大事，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杨韫的手被抓住颇有些不自在，但想想现在两人身处险境也顾不得那些儿女情长了，便回道：“我们现在大概在一个山谷底下，一片漆黑也找不到出路。”
　　梁晋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皱眉道：“是李佑林，他大概知道我们在查泉水村的事情，才会对我们下手。”
　　杨韫苦笑道：“我猜也是，虽然现在有底下的积雪垫着没有摔死，但是困在这里我们也走不出去啊。”
　　梁晋拍了拍杨韫的手道：“来安带着东厂的人已经赶到风州，我不见了，他一定会出来找我。”
　　杨韫“嗯”了一声，“只希望他可以找到这里吧。”
　　梁晋又道：“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节省体力，等人过来救我们。”
　　杨韫在梁晋身边躺下，闭上双目，山谷中的静谧在此刻居然有一种让人安神的作用。
　　过了许久，梁晋突然道：“反正也无事，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你给我讲讲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进国公府吧。”
　　杨韫睁开眼睛，依旧是一片漆黑，梁晋开玩笑道：“不会吧，我都告诉你我为什么当太监，你却不肯说吗？”
　　杨韫叹了口气，开口道：“可艾口中的郁哥哥其实是我哥哥杨郁。”
　　梁晋问道：“他人呢？”
　　“不见了，”杨韫说到这里突然带了哭腔，“我找不到他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如果他回来了却没看到我一定会很难过吧。”
　　梁晋沉默良久，随后道：“所以你就只好代替他娶了薛姑娘。”
　　杨韫“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梁晋安慰道：“他一定会回来的，你也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杨韫突然自嘲笑道：“若是我真的这么死了，世上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可艾了，她那么单纯，性子大偏偏脸又软，经不住别人两句好话，我不在她一定会被人骗的。”
　　梁晋笑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居然还在担心她。”
　　杨韫叹了口气说道：“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和哥哥相依为命，每次我想父母的时候，哥哥就会安慰我说，爹和娘变成了星星在天上守护我呢。如果我死了以后变成了星星，希望可以守护她吧。”
　　梁晋不禁失笑，“若是你这么想恐怕要失望了，只有活人才能守护自己想要保护的。”
　　薛可艾坐在房间，心里糟糕极了，饭菜都已经凉了，她叫厨房热过一遍，可是又快凉了，杨韫还是不见踪影。
　　薛可艾恨想到：“这个杨郁，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跟他算账，唉，他怎么还不回来啊。”
　　这么想着想着，突然外面传来动静，似乎有很多人在到处走动，薛可艾好奇地打开门，却看见一个吏员向她冲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她说道：“杨夫人，不好了，梁大人和杨大人的马车翻了，一起掉进了悬崖，现在怕是已经……”
　　薛可艾听见顿时愣在原地，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这不是真的，你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你说谎，我要去找他。”说完就往院子外面跑，一把撞上了过来安慰的同知大人。
　　同知大人看到薛可艾这副样子，便叹道：“杨夫人，衙门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只不过还请夫人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伤心才是。”
　　薛可艾三魂已经丢了七魄，她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不可能，他们都在骗我，你怎么可能出事呢，你早上出去的时候还说要回来和我一起吃饭，说要带我回去过年，我还没有和你表明我的心意，你怎么可以出事呢。”说完就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同知大人看了一眼，悲悯地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开。
　　过了许久，小院里人来人往，每个人似乎都是匆匆忙忙的，薛可艾哭累，抬起头泪眼朦胧看到前面好像有一个人，那人走过来将薛可艾扶起，却被薛可艾甩开，那人也不介意，口中道：“杨夫人，我是东厂梁厂公的下属，我叫来安。”
　　薛可艾一听是东厂的人，忙道：“你既然是梁大人的人，你一定会去救他们的对不对。”
　　来安此刻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打得措手不及、心烦意乱，但他还是好言安慰道：“我们现在正在山崖附近全力寻找我家大人和杨公子，夫人放心，他们两位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只等我们找到他们。”
　　薛可艾听到来安的话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怔怔地重复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梁晋躺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只感觉到体温的流逝，他开口道：“你有没有感觉越来越冷了。”
　　杨韫苦笑道：“现在是寒冬腊月，即使我们衣服穿得多也抵抗不住野外的严寒啊。”
　　梁晋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再过来一点，我们两个靠在一起，借彼此的体温取暖，两个人抱团取暖总比一个人要好一些。”
　　杨韫犹豫了一会儿没说话，梁晋笑道：“你不会觉得这时候我难道在想占你便宜吧。”
　　杨韫被说中心事有些羞恼，娇嗔道：“为什么不是你过来啊。”
　　她话音刚落就感受到梁晋身上好闻的香气，还是没忍住脸上一红，梁晋软香在怀，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杨韫无意间闯入了他的世界，从此两个人有了交集，梁晋承认，因为杨韫的特别，他的确对杨韫有几分动心，他本来以为他的心门永远也不会对谁开放。
　　可是现在他生命危在旦夕，没有任何精力去想这些儿女情长，梁晋忍不住十指紧扣，太过用力导致手心出血都不知道，自小背负的血海深仇，母亲和姐姐逝世前的绝望眼神，一路走来抛弃所有孤注一掷地忍辱负重，可现在好像都要落空了。
　　杨韫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皱眉道：“怎么回事？”你那里受伤了吗？
　　梁晋声音低沉，说道：“没有，我不小心把手心抓破了。”
　　杨韫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拉给梁晋的手给他包扎好，说道：“有什么事情叫你这么紧张，反正也不会有更坏的处境了。”
　　梁晋自嘲笑道：“是呀，反正也不会有更坏的处境了。”
　　时间过去了两天，二人已经虚弱的连发音都很困难，比起饥饿和寒冷，更加痛苦的是脱水，人体最离不开的水，杨韫低声道：“我方才摸到旁边有一株株芽草，像这样的植物里面应该有水吧。”
　　梁晋却不同意，说道：“这样幽深的山谷，里面的植物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别吃了之后反倒被毒死。”
　　杨韫听了就不做声了，梁晋只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被抽干，他好累，好像沉沉睡去，偏偏眼前似乎出现的多年不见的家人模样，自出宫以来，他摒弃家族和姓氏为自己赌一个前程，却也觉得给家族蒙羞，从来没有梦到过任何亲人，这时候迷迷糊糊却又看到，他想看他们久一点，却难忍身体的不适，在这两种极端的痛苦拉扯中，他忽然只感觉嘴唇上一片温润，是杨韫在给他渡汁液，喝过几口芽草清新的汁液后，他感觉自己好像恢复了一点生命力。
　　杨韫感受他清醒过来，连忙说道：“方才在你昏迷的时候我试过的，已经过了近四个时辰，我还好好的，说明没有毒。”
　　梁晋不禁皱起眉头，说道：“若是有毒该怎么办，那你现在岂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杨韫这个时候居然在笑，她道：“我们两个中，总要活一个吧，你的用处比我大得多啊，而且我这个人啊，不想忍受一个人的孤独，就算是死，我也要在你前面的，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梁晋忽然用力地抱住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在这黑漆漆的世界里，不想那些往事，不想那些报仇雪恨，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杨韫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笑道：“你干嘛啊，这样好像小狗一样。”
　　梁晋闷闷道：“我只是突然很害怕。”
　　杨韫笑道：“堂堂东厂厂公也会说怕这个字吗？好啦，别害怕了，有这些芽草，我们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来安应该可以寻着马车的痕迹找到我们吧。”
　　梁晋在心里默默道：“不，我从没有一刻想现在这样怕失去你，这个世界上我拥有的东西很少，珍视的人更少，而你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一个。”他面上却笑道：“自然，所以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啊。”
　　杨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我来保护你，放心了吧。”
　　梁晋笑着“嗯”了一声，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此刻冰天雪地，他们仍处于危险之中，梁晋却觉得这是他家破人亡以来最安心的时刻。
　　风州城的衙门里，李佑林装出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断安慰着薛可艾，离二人掉下悬崖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他心中料定，就算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梁晋和杨韫两个人。
　　来安走了进来，见薛可艾期望的眼神还是沉重地摇摇头，薛可艾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暗淡下来，来安道：“我已经调来了两条训练有素的军犬，叫它们寻着气味找去，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人。”说到最后已经是苦涩无比，就算人找得到，是死是活就不一定了。
　　薛可艾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去找。”
　　来安给军犬闻过二人衣服上带着的气息，然后分为两队开始在山中到处搜寻。
　　寒风凛冽，薛可艾握着冻得通红的手坚持和来安等人一起找，终于，其中一条军犬有了动静，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吠叫，众人拿着刀一路披荆斩棘，终于在山谷里发现已接近昏迷的两人，薛可艾看见杨韫忙扑了上去，喜极而泣，其余人也都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杨韫虚弱的对她笑了笑，身边梁晋笑道：“我们还活着的消息传回去，有人要寝食难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