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妆上门女婿》顾夏末

30、第三十章（骏马案）

　　梁晋抱住杨韫，顿觉温香软玉在怀，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她竟然是女子。”第二个念头是“她果然是女子，我其实并不十分吃惊吗？”
　　梁晋再看向窗外的兵荒马乱，马戎虽然剿匪多年，经验丰富，但他只带了一千五百人过来，人数上处于劣势，再加上这是生死之战，双方也拼尽全力，一时谁也攻不下谁。
　　梁晋环视了一眼众人，将杨韫轻轻放下，叫来身边亲随道：“你去拿我的手牌将洛北南放出来。”身边亲随立刻目瞪口呆道：“可是洛将军现在是朝廷钦犯。”
　　梁晋沉声道：“一切有我担着，快去。”术业有专攻，既是剿匪自然还是要洛北南这个专业人士来，何况这关系着在场所有人的生死。
　　洛北南很快就被带过来，马戎见到将军一个大汉红了眼眶，大喊道：“兄弟们冲啊，为将军报仇。”
　　洛北南身边的另一支队伍听到消息也立刻赶来，他不愧为名镇西南的剿匪将军，立刻将两支队伍合到一起，将匪徒杀得片甲不留，那一天驿站内外血流成河，那一天并州的洛北南再一次捍卫了自己剿匪将军的名号。
　　杨韫在房间内悠悠醒转，只觉得动一下身上就痛得不行，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梁晋，正坐在桌子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杨韫想到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立刻清醒过来，警惕地看向梁晋，幻想着梁晋还不知道她的秘密。
　　可梁晋一开口就打破了她的幻想，“原来你是女子呀。”
　　杨韫抿着嘴不说话，梁晋嘻嘻笑道：“女子之身却做着庆国公府的女婿，这简直是一件天下奇闻。”
　　杨韫艰难开口道：“国公府没人知道这件事情。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寥寥无几，希望你能够守口如瓶。”
　　梁晋不禁莞尔，笑道：“你希望我不说出去，我可不是那么好收买的。”他看了看杨韫变化的脸色又道：“好吧，看在你受伤是因为我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多谢。”听到回答杨韫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自己的身上皱眉道：“所以我的伤口是谁包扎的？”
　　梁晋指了指自己，“自然是我，”见杨韫脸上浮现出羞恼的神色，他赶紧道：“在场没有女子，只有你带来的那个夏蝉，你是想让我包扎你的伤口还是想让她包扎你的伤口。”
　　杨韫才好一些就要拿起笔写给薛可艾的回信，免得小姑娘真的等着急了，他介绍了并州的风土人情，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最后也附上并州当地的月季，写道：“并州四季温暖，所以这种花大片大片地生长在并州各地，虽然不名贵，但清新脱俗，只愿博小娘子一笑。”
　　接下来就是案子收尾，在洛北南的帮助下并州公孙超节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梁晋等人在并州已经待了许久，待杨韫伤口养好一些后梁晋就准备上路了。
　　回京的船上，杨韫忍着伤口的疼痛坐在甲板上晒太阳，离京城越近，气候也变得寒冷，她便更珍惜有太阳的日子。
　　梁晋也走过来坐下，凑了过来颇有兴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装成男子，难不成是为了骗钱？你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杨韫只眺望远处船只并不答话。
　　梁晋又琢磨道：“听说庆国公的四姑娘容貌极好，莫非你贪图国公府四姑娘的美色，难不成你是断袖？”他脸上浮现出吃惊的神色，“放心吧，你救我一回，就算真的是断袖我也一定不会看不起你的。”
　　杨韫心中叹气，这这个隐情不是那么容易说清的，也不适合同梁晋说。她无奈道：“我并不是断袖，我之所以女扮男装进国公府是有原因的，总之都是我对不起可艾。”
　　梁晋有些好奇道：“那国公府的四姑娘一点都没有察觉吗，她可真够笨的诶。”
　　杨韫认真说道：“可艾心地纯真，才没有那些弯弯绕的心思，所以没有发现，好了，你再问下去我也不会回答的。”
　　梁晋的声音却忽得低了下去，“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杨韫听了却有些诧异，说道：“当时你危在旦夕，我若不推开你，你就要被砍到了，谁都会选择救人吧。”她想了想又说道：“你不用放在心上，无论是谁站在那个位置我都会选择把人推开的。”
　　梁晋松了一口气，所以并不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他也可以放下心中担子，他不愿欠别人的情，因为这会很麻烦，但是不知道为何心中又有些空落落的。
　　回了京城，案子办得很好，查清了骏马失踪案的真相，洗清了一名朝堂大将的冤屈，还查出了公孙超节养寇自重的真相，皇上龙颜大悦，梁晋得了许多嘉奖。
　　凤仪宫里，梁晋向皇上禀清了案子细节，就马不停蹄来到了皇后这里请安。
　　梁晋笑道：“多日不见，娘娘风华更胜了。”
　　皇后一如既往的雍容，坐在上首笑道：“听说你揪出了并州案的主犯，把洛北南摘了出来。”
　　梁晋揣测着皇后话中意思，陪笑道：“奴才到了并州，无一日不挂念着娘娘，得娘娘的洪福庇佑，叫奴才找出并州城真正的罪人。”
　　皇后听了这话，似笑非笑道：“此事你办得不错，说来也是，若非洛北南他素日里太过孤直，受了冤枉也不会孤立无援，这次他可要好好谢你，不过梁晋，你一向很聪明，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应该懂得的。”
　　梁晋心中一紧，公孙超节是程党一派，程党一向拥护楚王殿下，皇后无子，而楚王的母妃却是皇后的族人。原本洛北南被关押，并州都指挥使这个位置空出来，朝中两派都虎视眈眈，没想到最后被抓住的却是并州太守公孙超节，程派失了一员大将，皇后娘娘心中怎么没有想法。”
　　梁晋忙小心翼翼道：“是，奴才晓得，奴才一直都是如此行事，多谢娘娘提点。”又故作委屈道：“娘娘您有所不知，那公孙超节心思可坏了，他居然叫山匪装成洛将军麾下士兵的样子意欲将奴才杀死在驿站内，若非娘娘的福气庇佑着奴才，奴才就了结在并州城里再也不能伺候娘娘了。”
　　皇后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有些事情你处于那个位置上不得不做，本宫也可以谅解，只是你需要心中有数才是，本宫的耐心可没那么好，别把谁当傻子糊弄，好了，说了这一会子话，本宫也乏了，你退下吧。”
　　梁晋恭敬道：“是。”随后退下。
　　走出凤仪宫，看着天边云霞，梁晋不由得脸上露出苦笑，昔日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更好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到了今日依旧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也只能说一句咎由自取了。
　　钦差大人回了京城，消息早早就传了过来，春莺进来给薛可艾报消息，“姑娘，姑爷进城了，这个时候，怕是快要到府了。”
　　薛可艾心中一喜，面上还有装着矜持的模样，拿起梳子梳头发，淡淡道：“知道了，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急的，要你特特跑这一趟传消息。”
　　春莺笑道：“姑娘，你不惦记远行的人，我可惦记着夏蝉呢，她都走了一个多月，从小到大我们还没离开这么久呢。”
　　薛可艾便放下梳子说道：“你既然惦记着她，便去外面守着，叫她回来第一眼就看见你望眼欲穿的样子。”又笑道：“记住，他们回来了，你就进来禀报一声，不过我可不是为了某人，我是怕母亲说我没规矩。”
　　春莺笑着答应去了，心中想到：“还不知是谁望眼欲穿呢。”前两天杨韫的信传过来，薛可艾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上扬的压都压不下去，偏偏在她们面前又口是心非。
　　杨韫进了府先去老太太老爷夫人几位长辈面前请安，老太太问了一遍并州风土如何，杨韫便将路上遇到的古迹娓娓道来，老爷问了一遍有关案子的曲折离奇，连连惊叹，只有夫人关心了几句，公孙超节城府深沉，手段又毒辣，不知杨韫可曾遇到什么危险，杨韫自然不会将自己受伤的事情说出来，只让夫人放心就是。
　　薛可艾等在自己的院子里，撅着嘴巴表示不开心，明明自己才是杨韫的娘子，可偏偏要等杨韫几乎把全府都见过了才能回来见她。
　　等到天色渐暗的时候杨韫终于回来了，见薛可艾站在院子门口，杨韫愣愣道：“姑娘，天气这么冷，你站在风口做什么，不要把身子冻坏了。”
　　薛可艾几乎要被她气死了，娇嗔道：“我晚饭吃多了怕积食，在院子里站，怎么不行吗？”
　　杨韫笑着迎上去道：“自然可以，不过你在房里站着岂不是更暖和。”
　　终究是多日没见，薛可艾心中的那一点点恼怒早就忘掉九霄云外了，两人笑着回了房，薛可艾追问着杨韫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杨韫缓缓述说，薛可艾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虽然风声大作，但屋内却是温暖明媚，春光如许。”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杨韫喝了一口茶，问道：“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在府上如何。”
　　薛可艾捏着头发，满不在意地说道：“没什么呀，就和以前一样啊。”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说道：“不过在你不在府上的时候，二姐姐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杨韫抬了抬眼睛笑问道：“怎么啦？”
　　薛可艾将可颂如何偷偷跑去见杜子珺，王氏前去提亲，却被人言语羞辱了一番，回来后发了好一顿脾气，连薛定方都护不住她，现在被老太太关起来了。
　　薛可艾得意洋洋道：“谁叫她素日在面前总是嘲讽我，现在好了，京城那家高门都不会要她了，她只能嫁给那些她向来瞧不起的白身举人了。”
　　杨韫听后怔了怔，随后叹口气道：“姑娘，二姑娘素日里言语与你相争，是她不对，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你实在不该笑话她。”
　　薛可艾听了，好看的眼睛几乎要带上一层雾气，委屈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素日笑话我就行，我就不能笑话她，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站在她那边。”想到这里，再想起薛定方从前的偏心种种，薛可艾忍不住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杨韫没想到小姑娘会这么大反应，立刻安慰道：“我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了，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只是这不是站在谁一边，姑娘，二姑娘素日为人是有些……”杨韫犹豫了一下才吐出一个词，“矫情。”
　　薛可艾见状忍不住又笑了，杨韫见她不哭了立刻接着说道：“此事在我看来二姑娘实在是没什么错处。”
　　薛可艾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说她没错？”
　　杨韫叹道：“女子在世上本就艰难，二姑娘要嫁人高门这种心思没什么可嘲讽的，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水往高处流，人往高处走，若是不许女子有这种心思，那些读书人也不要参加科举好了。”
　　薛可艾听得一愣一愣的，杨韫接着道：“姑娘不怕你生气，你嫁给我的时候心中也不是心甘情愿吧。可你一个高门贵女为什么要嫁给我一个清贫书生呢，是因为你落水被一个男子救起，只是被男子救起就失了清白？这种说法简直荒谬，难不成在水中等死吗？什么贞节牌坊只是压住女子们的一把枷锁，姑娘你身为女子应该也有所体会吧，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想要为自己找个好人选也无可厚非，沛国公不愿娶就不娶罢了，言语羞辱又是什么意思，他家世子与二姑娘搭话就高人一等了吗？”
　　薛可艾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身边人总是挂在嘴边的“你一个姑娘家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的”，心中有些被说服，但嘴上还是不服气道：“就算你说得有道理，此事她很可怜，那她平时各种为难我呢。”
　　杨韫笑道：“那是她不好，怎么可以处处与我们姑娘为难啊呢。”又肃然道：“姑娘可曾想到二姑娘的处境，她嘴上不饶人，天天提起嫡庶，想来其实是很介意自己的出身，她在心底是羡慕姑娘的吧。”
　　薛可艾有些怔了，“你是说二姐姐羡慕我？”
　　杨韫点点头道：“出身并非每个人自己能选择的，她自小就知道以后样样低你一头，想要心态平和也很难做到吧。女子原本就活得艰辛些，我们更加要去互相保护才是。”
　　薛可艾皱起眉头，“你说我们？”
　　杨韫赶紧改口道：“你们，我是说你们。”
　　薛可艾想起自己方才一时口快说得白身举人，才想到杨韫正是白身举人，有些心虚道：“我方才说白身举人不是有意的，你不要介意啊。”
　　杨韫笑眯眯道：“我若是要介意的话可不止这一句介意，但是我永远都不会介意的。”
　　到了第二天，薛可艾向王氏请安过后正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路过薛可颂院子时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进去。
　　薛可颂看上去精神萎靡憔悴的样子，看到是薛可艾来了，只冷冷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没什么可看的，你回去吧。”
　　薛可艾看着她认真说道：“的确没什么笑话可看，我是来劝你一句话的，过日子最重要的是自己开心，当初知道要嫁给他的时候，我也哭过闹过，可是我现在过得很开心，就算是凤子龙孙、家财万贯也未必比得上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姐妹一场，我言尽于此。”
　　薛可颂听得怔住了，薛可艾走出院门，心中暗暗道：“我才没有为她着想的意思，我只不过是路过。”
　　多年的积怨不能一时和解，但少女洁白美好的内心足以融化冰寒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