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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安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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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许是多年没回故乡的复杂情绪,亦或是人事变迁的复杂情绪,总之多种情绪的交织,谢景一晚多梦。
没睡好。
他做着一个接一个的梦,一会儿是他小时候和父母一起漫步于林间小路、一会儿是他自己和童年的玩伴走街串巷,然后又过渡到他上高中,过渡到他一直追着一个男生跑左跑右,被耍的团团转,过渡到他父亲他的母亲,再到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又是飞机轰鸣声,又是……
谢景被惊醒了,他忙打开床头柜上未开封的矿泉水压压惊。
“咚!咚!咚!”
他甚至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他顺手抹了把脸,却抹了一手的冷汗。
再看看时间——凌晨四点而已。
他深呼了一口气,又躺下,继续睡去。
……
这一觉睡得稍微安稳些,一睁眼就到了十一点了。
谢景懒懒地起身,穿衣刷牙洗脸。
听见有人敲门,一开门,果然……
陈嘉明走进房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上,“你都搞好了没?小景,哥哥今天就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去。”
谢景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和穿着。
“今天估计还不行,今天我要去松原把我妈安置在我爸旁边。”
“你墓都买好了?啥时候的事啊,松原的可不好抢啊。“
谢景走出洗漱间,坐在陈嘉明对面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回道:“我妈当初在我爸走后,顺便就把她的也预定了,松原的确实抢手 ,我妈明智懂得先下手为强,而且……”
谢景顿了顿,又喝了口水,语调透露着些许黯淡,声音弱了些许,继续说道:“而且她那时候也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陈嘉明也愣了神,在他记忆中林阿姨向来个开朗风趣的人,她虽然已经五十多,但单从外表看就像是三十多一样,潮流又时尚,完全看不出来是个需要靠大量药物维持生命的人……
惆怅着惆怅着,陈嘉明口水却差点流了出来。
陈嘉明自以为隐晦的摸了摸嘴角,嘶,不好意识,他想起了林阿姨的手艺也是一绝,做的饭太好吃了。
又过了几秒,他起身弯腰轻轻地拍了拍谢景的肩膀,深沉地说:“世事变迁,造化弄人,世界总是变化无穷,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们总是无法准确预测,放宽心,好歹阿姨去了以后,也可以和叔叔在一起,不是?”
谢景能感受到陈嘉明笨拙的安慰,说实话,他本身也没有太过于悲伤,因为他早都已经经历过更悲伤的了,生离死别这些,对于谢景而言,已然具体且熟悉。
“得了,想什么呢?我有那么脆弱吗?从下飞机到现在安慰我多少次了,行了行了。”
“害,也是哈,行,安置是一回事,你看现在都十二点了,吃饭那也是一回事,是吧?走吧,先带你吃饭,吃了后再陪你去松原,咋样?”
陈嘉明见谢景起身,一把揽住谢景的脖子。
“走吧。”
谢景顺着陈嘉明,走出了酒店,坐上了陈嘉明的车。
……
一顿吃饱喝足之后,陈嘉明按照计划把谢景送到了松原陵园,顺带买了束白菊花。
陪谢景走完全部流程后,陈嘉明把花放在墓碑前,和谢景一起郑重的鞠了三躬。
走出陵园大门那一刻,谢景突然感到一直压着他的什么东西消散了,他深深地呼出了口气,轻笑,自嘲着想,没错,他又一次释怀了。
松原陵园的环境很好,向远看去是散如绮的余霞,然后是黛绿的青山,是澄净的小流。
太阳钻进了那淡粉又淡金的云层,虚无缥缈,朦朦胧胧的,映在了小流上,一片淡金红色。
谢景虚眯着眼睛看着那橘黄色的落日,心里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兜兜转转,就如那酸臭诗人一般竟憋出了一诗句,“水宿风餐第几程,落帆刚趁晚霞明。”*
后反映过来,又暗自摇摇头,不可思议,觉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老陈,晚上咱们去哪吃啊?”
“啊?哦……对了,这都不用你操心,一切安排妥当!”
两人坐上车后,陈嘉明又悄悄地凑近谢景,“今儿晚上,质无酒吧走起!带你体验下国内夜生活。”
谢景推开陈嘉明的头,系上安全带,“切,整的跟我没体验过似,每个城市夜光都是那样,风月呀都同天……说实话,那酒吧行吗?”
“嘿,你还别小瞧它,帅哥很多的。”
“gay吧?”
“算是。”
“算是?”
“我认识那家的老板,那老板一开始就是想搞个普普通通的酒吧而已,结果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这酒吧就是很遭gay,后来慢慢地,虽然也没说它是个gay吧,但大部分人心里也就给它归到那类了。”
“奥。”
……
又是一路堵车加红灯,聊着聊着,等谢景两人到“质无”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靠,这真的好堵,我都要饿死了。”
谢景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抱怨道。
“是啊,走吧,进去吧。”
陈嘉明同样也是,应和着,并和谢景一起进了酒吧。
陈嘉明到底品味还是在线的,挑选的这家酒吧,不同于多数酒吧一般喧闹嘈杂、花花绿绿。
设计布局很独特,灯光不刺眼,音乐不炸耳,生意很好却不拥挤。
两人随意选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些菜。
从点菜到上菜,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不少人上前找谢景搭讪,陈嘉明也有些许,无疑这些人都被拒绝了。
“啧啧,我小景魅力依旧如此吸人呐。”
对于陈嘉明的调笑,谢景没有丝毫波澜,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能漂亮地回击过去。
“你也不弱啊,怎么都拒绝了呢?”
“都不是我的菜啊,我能不拒绝吗?你不也全拒绝了吗?”
“同样,也都不是我的菜,嘻。”
谢景咧嘴笑。
陈嘉明回想到他认识谢景这五年虽然知道他性取向男,但却从未谈过,明明周围优质男有很多,他疑惑地问着:“诶,说实话,你真不准备谈恋爱了啊?就为你那渣男前任?”
谢景翻了个白眼。
“无语,怎么可能嘛?他配吗?只是没找到更好的嘛,我要找肯定是找比他更优的啊,不然万一哪天不巧碰上了,你说是吧?”
“我靠,你那前男友到底何方神圣啊?这么牛?就连我们院帅哥都比不上他?那奥斯特可是又帅又有钱,人也幽默风趣的。”
“哎哎,别这样,奥斯特是朋友,他不是我的喜欢的类型,当朋友怪好的。”
“啧啧。”
陈嘉明没再发言,专心看跳舞去了。
独留谢景一人陷入沉思,好吧,他确实还是忘不了柏轻舟,毕竟他爱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就如一个游戏账号,你苦心经营了四五年,即使后来放弃了不玩了,只要不注销,号总是在那。
是了,游戏尚且能注销,营造出自己从未玩过的假象。
而人呢?
不可能的,不是吗?
即使是死亡,人们也总是会从你的日记、手机、行程等等察觉出蛛丝马迹。谢景从不会刻意骗自己,全部忘完、彻底释怀是不可能的。他能做到的就是交给时间,他忘了,他释怀了,他不爱了,无非于此。
有谁能打包票,如果青年时代,身边出现了一个惊艳绝伦的人,能一点都不关注,一点都无印象呢?更何况柏轻舟是比惊艳绝伦更浓墨重彩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比陌生人更藕断丝连的关系……
想着,一杯酒已然完全下肚,杯子见了底。
抬头看去,陈嘉明已经在舞池玩的不亦可乎。
谢景酒意有些上头,红色早已晕染在脸颊两边,谢景起身去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