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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干戈浩茫茫 ...

  •   段少泽坐在月香楼的包厢内,面前摆了一盏香气四溢的茶,茶香袅袅,轻纱妙曼,越过淡淡烟雾,恍惚间,竟似误入仙境一般;阅人无数的鸨母一眼便看出他身份尊贵,捏着猩红的帕子亲自迎了上去,也不像对一般客人那般轻佻放肆,而是有礼的招呼:“这位公子怕是第一次来我们月香楼吧,是听曲还是——”
      “找人!”右手两指夹了叠银票往前一塞,毫不客气打断了鸨母的喋喋不休。
      银票在前,鸨母自是双目放光,一把接过,数都未数,手里一掂便知份量十足。遂笑逐颜开道,“公子看上了哪位姑娘?尽管和洪妈妈讲。”
      双手执杯,他将浮在水面的茶叶末子吹开,却并未就口,只是转着杯子慢条斯理开口道:“我要找的,是小棠姑娘!”
      闻言,鸨母眼里闪过戒备之色,不着痕迹将手中银票放下,敛了眉道:“呦,我这月香楼便是有叫小白的,也有叫海棠的,可单单没叫小棠的姑娘,公子怕是记错了吧!”

      斜睨了那被放弃的银票一眼,狭长黑眸弯成一道弧度柔美的月牙,段少泽笑的见牙不见眼道:“无妨,妈妈只需告诉小棠姑娘,见不见我,随她自处!”
      未有正面回答,鸨母狐疑的望了这贵气天成的少年一眼,转而和旁侧的人吩咐了几句,道:“公子稍候,老身去去就来。”
      “劳烦妈妈了!” 唇角扬起一抹绝俗的笑容,他双手交握,待鸨母离去,冷声道:“吴四,带人去后门守着!别让人跑了!”
      “是!”

      问世界情是何物,直叫人生不如死啊!
      小棠因昨日气急之下砍了半日的柴火,今早起床就觉浑身酸胀不适。现下坐在后院里,正一边皱了眉敲打,一边暗自痛定思痛着。忽见妙仙子慌慌张张跑向自己,手里挎了个小包袱,扯了她往后门处推:“小棠,快走!”
      “什么?”诧异的被妙仙子半推半拉着走,不忘狐疑道:“发生什么事了?”
      “别多问了,你先走,这些银子你好生带着,路上当心!”妙仙子并不正面答她,只是心疼的轻抚她的脸庞,“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在外面躲个十天半月再回来!听到没有?”
      闻言,小棠迅速反应过来:“是潘家的人找上门了?那定是出了人命官司,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会子委实是不好再留着了!那我先走了,你……娘保重!”
      做母女也是有今生无来世的,到了这般生死相离的时刻,小棠也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叫了一声,接过包袱,夺门而逃。

      妙仙子本是听鸨母说又有人来寻小棠,遂要叫她出去避风头,岂料话未说完居然从女儿口中听到这样耸人听闻的字眼:人命?!待回过神来要解释,她已是消失在了幽深曲折的小巷之中。
      “愿大士保佑我家小棠逢凶化吉。”怕前厅人听到,妙仙子并不敢大声喧哗,只合了双掌,诚挚的望天祈求。

      这边厢,小棠拎着包袱刚刚越过一个街口,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棠姑娘请留步。”
      “吴四?!”转头,看到那一身墨衣的侍卫,小棠惊愕不已,“你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怕姑娘避而不见,特此派卑职在此静候姑娘!”
      “我……能不能不去?”昨日里那些言论,实在太过震撼,她还未做好见人的心理准备。
      “姑娘,卑职有令在身,还望见谅!”
      打定了主意不再趟那浑水,小棠不由摆上一副悲苦的小脸,“吴大哥,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就不能放小棠一条生路吗?”
      吴四闻言拧了眉,正不知如何开口,突闻一道清越嗓音道:“上有老我信,下有小?”
      “殿下!”惊见那道华贵的身影,小棠垂了眼跪了下去。
      “你还未告诉我,这小是怎样的有法?”段少泽负手踱近她,笑容暧昧。
      你不仁,我自是不需守这道义;朝天翻了个白眼,小棠道:“我新近养了只小奶狗,叫莲儿!”段少泽小字莲涟,是他亲口告诉自己的。

      果不其然,太子殿下面上闪过一抹异色,冷哼道:“便是如此有法?”
      他猜到她会逃,只是猜不到,几天不见的她竟像变了个人般,言行举止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是!”小棠伏了身,垂首有礼答。
      这样的言行让段少泽心下很是难受,指了她手边的包袱发问:“那你现下是要去哪?”
      “回殿下的话,民女要去踏青!”睁着眼睛说瞎话,小棠便是睫毛都不带眨一下的。
      “踏青?”额上青筋跳动,“十一月的盐蔓竟还是有青可踏?”
      似是急着拍太子殿下马屁一般,一片枯黄瘦弱的叶片随风飘到众人眼前,打着卷的翩然坠落。
      “谁说十一月不能踏青的?!”说谎的最高境界,便是连自己都骗了。

      为了踏青,段少泽特意让吴四牵了马过来。翻身上马之后,他向小棠伸手道:“上来!”
      虽对那日不走寻常道的马车依然心怀戚戚焉,小棠还是硬着头皮爬上了马背;坐在高高的枣红色大马身上,无着无靠的她全身僵硬;段少泽的手越过她腰际,扯住了缰绳,马鞭一甩,马开始小跑起来;
      “小棠,跟我回宫吧!”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在耳边吹拂,心下一紧,马背突然一震,小棠险些栽下去。
      幸而段少泽眼疾手快,及时揽住了她,有些不郁,“你想掉下去吗?”
      “……”不说话不代表无话可说,只是无话想说罢了。闭了眼,感觉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发丝击打到脸上,隐有痛意。
      身下的马匹突然嘶鸣的停了下来,她尚来不及睁眼,已经被段少泽护着滚落到一边的草丛里。鼻端有浓郁的血腥味传来,定睛望去,那马已是惨遭毒手,扭曲得倒在地上;血顺着它脖颈处的伤口汩汩漫了一地,枯败的草皮浸了腥红的鲜血在阳光下漫出诡异的丽色。

      “殿下,有埋伏,您没事吧!”跟在身后的吴四惶急下马,单膝跪着查看段少泽的伤势,“卑职该死!保护不周!”
      “既是埋伏,便是想不到的!”段少泽凝声道。
      风声萧萧,落叶瑟瑟,树林深处似是有黑影闪过。
      “殿下小心!”习武之人听觉便是较常人敏锐,在满耳的婆娑树声中已经辨出了不对,吴四手起刀落,几只闪着寒光的箭矢被拦腰斩断,落在小棠面前。随即,几个黑衣人冲了出来,二话不说拔剑围向段少泽等人。
      吴四飞身挡在前面,以一敌四;他是高手,毋庸置疑,但是这些黑衣刺客也不容小觑。招招狠厉,炫目剑光掠过,吴四躲闪不及,臂上便被挑出一道血痕;段少泽因护着小棠,也不好妄动,堪堪自卫;很明显,那些黑衣人也并不想伤他性命,是以不像对吴四那般凶狠。
      有看出道道的黑衣人,便是直接挑剑往小棠这里刺来;另有两个配合着刺向段少泽,怎么躲都有一个人会受伤,心下决断,他抱着小棠转身,只听布帛撕裂,刺入人体的闷响在风声中格外刺耳,血气随之弥漫。

      “吴四!”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在千钧一发之际,竟是他飞身过来受了这一剑。
      那些黑衣人也是没料到这般结果,怔愣了片刻,便又是提剑要刺。幸而金格等人及时赶到,双方随即缠斗成一团。
      “……”段少泽已是说不出话,接住他软倒的身子,跌坐在地上。
      “卑……卑职的职责,便是护殿下周全。”一句话未完,他口里便吐出一口黑血,顺着嘴角缓缓滑落。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他们来了!”用力握了他的手,狭长眸中染上一层血色。尔后,捡起地上的剑,望着刀光剑影的战场道:“小棠,留在这里!”
      望着他毅然而去的身影,她已是泪眼婆娑。
      混战的人群里,看不清段少泽的身影,吴四担忧的视线调回小棠脸上,“小棠姑娘!没用的,白白脏了你的手!”
      “胡说!”彼时,她正尽力捂着他的伤口,温热的血却从她的指缝间争先恐后朝外冒。少顷,已汇成了一道赤色小溪。

      夕阳西斜,似血的霞色笼住了天地;吴四遥望着天际,眼神涣散,迷糊道:“我十七岁当差,那时殿下还是个小团团。他很是顽皮,帝王家的孩子,便是脾气不小的;寻衅闹事,要星星不能给月亮,前头已是被赶走了十来个人了,我,是唯一留下的。唯一……”
      眼皮无力的阖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越来越弱,小棠麻木的保持着按压伤口的动作。寒风袭来,手上脸上一片刺麻的感觉。
      原是吴四喷在自己身上的血块结疤了,似是一层厚厚壁垒,挡住了刺骨的寒意侵入骨髓。
      不知何时,段少泽在她身边蹲下,无声无息,安静的望着血泊中气息全无的吴四。小棠伸手轻轻拭去他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液体。身子及不可闻的颤了一下,段少泽转而定定的看向她。
      “小棠。”声音哽咽,此刻里的太子殿下,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心下生出一丝悲凄,她轻轻应和:“我在这里!”
      夜风中,他第一次如此形象全无,抱着她无所顾忌的大哭出声。

      司佑二十四年,十一月初六。
      郡业国刺客意图绑架太子,左中郎将吴四为护太子卒。
      为表其勋,帝君追授光禄郎中令,赐以郡王之礼葬。幼子拜爵,长兄入官武库令。同年十二月,尹固撕毁和平盟约国书,陈兵两国边境,战火再起。
      好不容易平静了十年的边境,再起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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