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多面人生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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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这个叫舒富甲的人，把东西藏在那里吗？”任柯听了项述的讲述，问道。
项述点了点头，舒富甲告诉他自己在谷城的住址，还有那些旧档案的位置和开锁方法，命都搭在游戏里了，没有撒谎的必要。
“那就把这套衣服收好。”任柯给了他一套新的衣服，低声说，“过十分钟有人来查房，查完后你敲厕所窗，我从后面带你出去。”
项述才发现自己又被换了精神卫生中心的衣服，手上还套着身份环。他拿着衣服想起身，经过窗边时下意识瞄了瞄，歪了歪头仍觉得不对劲：“我的脸上是什么？”
任柯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什么？”
“这条线——”他凑上玻璃，外面的天都黑了，自己的脸映在上面很清楚，实实在在的一条红线，像裂缝，从额心向下，横过鼻梁，在脸颊绕了一圈，最后顺着颈侧下去。
项述小心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就像之前见到的数字，仿佛只能被幻视到。他想起了什么，一抓耳后，果然发现左边的连接线断了。
任柯比起上次见面又憔悴了不少，妆熬到晚上脱了大半，过来看项述，反而让他觉得同病相怜，默许了亲近。她从包里拿出个小圆镜，对着项述：“太暗了，看错了吧？你看到了什么？”
项述接过，不过一眼就惊得手抖，镜子命陨地面。
“这缝！”他见任柯没有反应，又转头问高禄节：“你看见了吗？”后者愣愣地站起来，一言不发。
不是红线，是皮肤撕开了一条裂缝，怪诞地浮在脸上，里面粉白色的组织还缠绕着血丝。说不上血腥，却让人作呕。耳后的连接线一断，怪异的景象又会重新出现，他以为没有表的定位，就可以一直躲避着研究所，可现在他竟然要主动去找肖芒求救。项述的眉头抽搐了两下：“我要去研究所，能不能先去研究所……”
“昨天我们来的时候，你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不说话，也叫不醒，我们就直接办了入院。如果现在用协助调查的名义带你离开，院方一定会要求医护人员跟随，但他们和研究所联系过密了。”任柯有点担心，轻声说，“你的状态看上去真的不好，我这样擅自带走你，如果出现意外……”
“不……那只是游戏的影响……”项述的手还有些抖，反复确认了视力和听力的正常，又掐了自己好几下，感觉到痛，才放心了点。只要他还能行动，就暂时不必进入研究所。但这条突然出现的裂缝还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这次只在表面，下一次会不会更深入，或者更多，直到他在现实里碎成另一个不存在的人，那时候可能其他人也注意不到他了，他就真的死了。
任柯叹了气：“‘游戏’，跟我讲讲‘游戏’吧，研究所和你交流的就是这个东西吗？”
项述语无伦次地解释了自己进入的过程，其实他至今都没摸清游戏的目的。
“我们最开始知道他们在做一些脑科学相关的研究。”任柯从床头撕了张提供给患者写字的纸，几下扫起了破碎的镜面，“最近研究所上报了一个关于‘新型空间’的项目，说十多年的试验终于有了突破，有望在近期‘展开’一个不占地的空间。但哪有什么东西是不占地的呢？除非那是想象出来的。”她看着他说：“脑科学、长期试验、一个个因为幻觉死掉的精神病患者……”
项述蓦然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有试验，但那幻觉明明是游戏带来的，如果没有他们给的贴片，没有他们帮我，我就会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那如果游戏和他们的帮助都是试验的一部分呢？如果你的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实验场地呢？”任柯说，“他们完全可以把你套进去，一边试验，一边治疗，让你彻底信任他们。可他们没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越是依靠越难逃脱。”
项述又没控制住自己摸了下那条裂缝所在的地方，怎么摸都摸不到。
可所有人都相信眼见为实。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很多线索都指向研究所和南山医院，他们联合利用病人的幻觉，来制造一种装置，能在不改变正常人精神状态的条件下刺激他们出现幻觉，幻觉真实到一定程度，所谓‘新型空间’就出现了。”任柯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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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顶的小钟指到零点的时候，整艘船都闷闷地震了一下。叶参朔分神片刻，听见身边一声熟悉的脆响——
项述又变成那个小瓷偶了。
船身在刚刚的震动里大幅度地晃着，瓷偶轱辘轱辘地滚到了床下。他钻下去捡，兀然被割了下手，拿出来时，发现瓷偶裂了一道口子，自己的血渗进去，乌漆嘛黑的。他心跳一滞，擦了血，却发现颜色已经染了进去，懊恼地想起自家储量惊人的藏品。
当年出院之后，他就被肖芒安排到了谷研所附近的住宅区里，十几岁的少年，独守空房，再耐得住繁琐的学业，也耐不住常年只有一人的生活。
有时候活得像具行尸走肉，套着待人和善的壳子，收到指令就开始工作、修改、完成……不断循环。肖芒说他是个绝对听话的人，正直又积极，事事有分寸，他看了手里接过的新任务表，竟想不起来到底在这里呆了多少年。
每一件事是怎么开始的，怎么结束的，都不记得，只有不断地做下去。
某年春节他经过“墙”附近的市场，卖年货装饰的摊子上立了个小腿高的瓷福娃，脸圆身胖，抱着一只鱼笑得喜庆，他看它白净的脸庞，从朱砂染色的嘴唇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糊里糊涂地把这对比强烈的美带回家去。
那年肖芒隔日就来看他，看了瓷偶似乎很满意，告诉他喜欢就买。
叶参朔终于把“项述”从床下掏了出来，吹去上面的灰。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从那以后就开始无节制地搜寻瓷偶，好像自己缺了哪一部分一样，想要补齐。可能是孤独所致，夜里经过死物一样的假人们，非人物能像人，无非是有了眼耳鼻口的形状，却比会离开的活人还长情，永远留在那不走。
一个柜子，一个年代，一个地域，一个世界。他从枯燥的研究所任务中回来，看到它们，就像进入定格的瞬间，重获新生。
船里终于闹了起来，客房外的走廊有人在狂奔。
叶参朔收好东西出去，率先去找舒富甲的房间。上层餐厅和舞厅还有人声，证明只有一部分人变成了盐人，这些盐重量不轻，忽然间加到已经满载乘客的船上，肯定会引起震动。
“这里又有一个！”有个服务员从隔壁客房冲出，脚步踩过的地方留下白色的印子，细看就能发现是粉末状的晶体。
叶参朔探头看了看，那里面的床上伸出来一条粗壮的白色圆柱体，也许是手，也许是腿，看不大清楚，盐在上面结了一层又一层，堆叠出钟乳石一样的表面，许多碎屑落在地上。
他拦住了那个服务员：“现在是什么情况？”
“诶你怎么没事啊？”她突然见了活人，大惊失色，“这一层楼的人全都被盐覆盖了，客房里没一个活人！”
“那其他地方的呢？”
“我不知道，大厅里的都正常，只是客房出了事……”她急忙拉住叶参朔，“你快上去吧！这里看上去好危险。”
叶参朔点了点头：“听说被诅咒的船都是全员覆灭，但我们只失去了一部分人，可能有一些规避诅咒的方法吧。”
服务员可能早就听惯了诅咒的传说，也不至于慌得失去理智，想了想便对他说：“也许是睡着的人才会变成盐，因为今晚船长特地举办了狂欢夜，在上面玩的乘客们都好好的，只有一些回客房里的人变成这样了……”
船长？叶参朔回忆起锁死的船长室，想来怪事还是和这人有关，于是向服务员道了谢，继续朝舒富甲的房间走去。
整个客房区的人都死了，他觉得舒富甲不会有活下来的可能了。只是奇怪，嘴里还是滑溜溜的打了麻药的感觉，什么都没恢复。
然而意外的是，舒富甲的房间早就被前来检查的服务员打开了，里面空荡荡的，连盐屑都没有，只在床边留下一滩烂兮兮的呕吐物。
叶参朔皱了皱眉，在里面转了一圈，没发现打斗和撬门的痕迹，像是舒富甲自行离开的。
别是背地里发现了诅咒的秘密，自己先逃了吧？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找人，捏起连接线，又接通了和研究所的联系。
“生命体数量1。”那头的人说，“项述出去了？”
“嗯。”叶参朔答应道。
“我找人联系他。”肖芒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又突然笑了声，“还得是你啊，戏做足了，人也到手了。”
叶参朔陪着笑笑，脸上的表情很难读透，他转身走上楼梯，朝着船长室方向快步而去，说：“不过——陪你在他面前演戏还浪费了一块表，那装置还剩多少个？”
研究所拿特制的表联系游戏内外，只是因为里面有个极小的装置，能够跨空间传讯。装置根本不是他们发明的东西，而是多年前，研究所派进去的前辈取出来的游戏产物。
“一个，两个……”肖芒数了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当年从游戏里采集出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重复利用了这么久，早都坏了……你可得多弄点出来。进到游戏内部后，马上就把姓项的祭了，如果太慢，触觉失灵，忘了力度，那就很难动手了。”
“是啊。”叶参朔说，“只是他一直复活，得找个方法彻底杀死。”他看了眼手中的瓷偶，裂缝里的血都干了。
船长室的门依旧锁着，然而门缝里卡着些盐的碎屑，叶参朔冷着脸和肖芒闲谈，摁住舱门边，抬腿一踹，门终于在双重压力下被撞开了。
他利索地迈进去，见操作台前的椅子上有一具肿胀的盐人，晶体如同菌丝一样蔓延开，覆上操作台，在墙上组成扭曲的几个大字——
“从众而生”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多面人生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