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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永恒自我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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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离开这个村子?”叶参朔的手里拿着哭丧棒,似乎是刚才用来辅助攀爬的。他低头把金棍子旋开,其中一根的笔头在空中留下痕迹,他说:“其实我们就快要找到所有线索了。
就剩下师父的死因,不过那是最难找到的。
“这不重要。”项述觉得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老实,喜欢把一件事做到完美,即便它没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了。”舒富甲站边的速度格外快,“如果可以找到离开的方法,我们就快点逃吧。”
“这个世界是有边界的。”项述说:“上一关那两栋房子对称,中轴线没有遮挡物,像没被填充的空间。我们从来没试着走出游戏安排的场景,说不定真的能走到游戏内部去。”
叶参朔思索片刻,抬手把耳机线装了回去:“你觉得这一关的边界在哪?”
“海。”
他们转头,身侧,山下,灰色的海水涌上礁石,浪其实不大,打起的水花甚至还溅不上山崖。只是对岸一片阴霾,看不见陆地。
项述瞥了眼叶参朔脚边的河沟:“说实话,我想从这里下去看看,但实在太难走。海路至少有船。”
三人都没去过岸边,但是村里能看见港口的船桅,至少能证明这里有较大的船。
小女孩很及时地咕哝了一句:“师父的香,就是乘着船北上送到宫里的。”
“npc都解释了,说明能走。”项述挑挑眉,注意到叶参朔的脸微微地往左边侧了个角度,那是默默关注某边声音的表现,这人又在听研究所的指示了。
项述明知道那其实能保障他的安全,但还是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他静下心又想起常谅多变的脾气,随之而来的就是那天在小巷里叶参朔冷眼旁观的记忆。他永远都不会放下戒备,不会彻底信任一个人。
叶参朔根本没发现他的异样,几秒后便收了哭丧棒:“肖芒没什么意见,直接去港口吧。”
“你们会开船?”舒富甲咳了咳。
项述转身就走,轻哼道:“找那位丧尸,我记得他住哪——”
脚步没迈出多远,叶参朔就搭上了他的肩,笑道:“给我抱?”
项述扛着这只剩下皮肉的小女孩也用不了多少力气:“你是想抱我,还是想抱她?”他眼尾落在睫毛的阴影下,此时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
“那头有人听着呢。”叶参朔指指表小声说。
“那你安静点吧。”
“?”叶参朔日常摸不透对面的脾气。
‘
某位丧尸的家门是脆弱木制品的代表,被人拿哭丧棒蛮力破开后,只剩下铰链挂着孤独的门框。
“你,你们,你们要干啥!!”他三步并两步地朝窗边窜,被叶参朔亲自挡在了出口前。
“能开船吗?”项述朝他抬抬下巴。
这家伙疯狂点头:“午间退潮,要出海现在就得走。”
项述搭着门框的手往下一落,无辜的门只剩下一个墙洞,这下不走也不合适了。
“原本师父要是还在,今日就是宫里来船的日子。”丧尸脸颊浮肿着,两眼因为困意睁不开,囫囵套上衣服就往外走,一边提防三人,“大船都上了货,昨天夜里就走了,要北上遇到宫里的船再交货。”
难怪昨晚什么人都没有,不是死在葬礼上就是跟着船走了,项述回头看了眼舒家大宅的方向,一夜过去,灯笼已经灭了,剩下灰白色的影子在空中飘动。
远山也只是小丘,后面没有更多的东西。好像天是假的,坟山背后会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高墙。
港口筑了石基,四散着些小渔船,都拿粗绳拴在岸上。丧尸跳下去,两手撑着甲板爬起来,对他们喊:“你们跳哇!”
“这么小的船,出去不得翻了?”项述在原地没动。另一边叶参朔迈步到不远处,指着更大的一艘道:“这艘能开吗?”
简直像土匪打劫,还是拖家带口选座驾去度假的那种打劫风格……
小女孩扒拉着叶参朔的领口:“阿兄说开大船出去,要提前上贡,问神仙能不能走,如果海里的神仙不答应,还偷偷出去了,就会被抓走。”
“被谁抓走呢?”叶参朔和急了眼的丧尸对视着,后者死也不愿意再上岸,而且那家伙在船上,收了锚就能跑,根本不愿意换大船。
“阿兄只说有海怪,大船在水里有影子,小船没影子,海怪看不见。”
“你们下不下来?不下我走了——”丧尸没什么底气地威胁道。
项述朝两边看了看,莫名有种被逼上绝路的感觉——怎么好像被人下套了……
他还没开口舒富甲就像个炸弹一样跳了下去,眼神坚定地望着项述:“哥,这不高,别怕,我接着你!”
“你猜我不跳是因为怕高,还是因为怕小船翻在海上全员丧命?”
舒富甲正气十足地咳了好几声:“大哥你不用说了,我看得出来,你脸皮子薄,只是不想承认自己不敢……”
项述一个箭步跳下去断了他的话:“再自信分析别人的心理我就半夜送你回谷城吃牢饭。”
于是岌岌可危的超载小船真的出海了……离岸没多远,为了防止意外翻船后尸体都漂不回岸上。
“为什么天还不亮?”舒富甲在船头哇啦哇啦地吐,一起身看见的还是灰黑色的天。
叶参朔转了一圈回来,把小女孩安置到船舱里去了:“其实开了这么久,已经过了日出的时间了。但是你看云,薄得能透出后面的天色,边缘没有光,这不是阴天,是太阳根本没有升起。”
温度倒是越来越低了,连海水都是阴冷的墨绿色,海面和云夹着一层半明半暗的天,好像正在起雾。
丧尸在里面敲了敲窗,老玻璃当啷当啷地响,搅乱海浪那种喑沉规律的闷声。
项述回了个头,恍然间直面一股咸苦的风,冷得打了个哆嗦:“嗯?”
“起雾啦——”丧尸探出头来喊,“不回去要完蛋啊!”
“啧。”项述正想答应他,却转眼看见海雾随着风涌来,乳白色的雾气滚动得太快,几乎在瞬间吞没了他们。
船底传来大浪拍击的震动。
“靠,看不见对面了!!”舒富甲从船缘翻滚下来,一擦嘴就扑进了船舱,凑上丧尸问,“怎么办啊!怎么回去!”
“它不动了,船不动了——”丧尸紧张兮兮地撑着桌面,锈了把手的杯子装着水,水面平静得像在岸上,那里立着一面镜子,正对另一头的钓台。
项述疾步进来,一眼透过镜子看见钓台上挂着的绳子,无论风浪如何翻滚都一动不动。
仿佛时间静止。
“这他妈……”
项述绕过喋喋不休的舒富甲又出去了:“再怎么样游戏都不可能让所有玩家一起死。”他抬头,看见叶参朔爬上了船舱顶,于是踩住窗框也爬了上去。
上面那位给他搭了把手,回头道:“你看前面……”
船头的雾中有团黑色的阴影,阴影上方透出一圈一圈的光晕,似乎有个庞然大物隐藏在里面。
“那不会就是长徒说的海怪吧?”
随着船一点点靠近,那团阴影已经大到他们要仰头才能看见顶部了,浓雾里传来怪异的声响,像是金属被蛮力弯曲发出的吱呀声。
项述朝下喊丧尸开灯,模糊的阴影骤亮,雾里一堵高墙忽然反光——那是一艘钢铁巨轮,锈迹斑斑,底部印着一个数字就抵得上他们整条船的“1872”。
明明几乎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却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几十米高的甲板上灯火通明,似乎人还很多。项述不知道怎么地翻了下口袋,竟然摸出一张泛黄的船票。
舒富甲因为好奇也爬了上来,凑上前,自己掏了掏,惊道:“我也有!”
票上很正式地盖了红章,旅客姓名也被印了上去,一人一张,不多不少,票面上都写着“回程”二字,和船体上的数字一样用的还是上世纪的字体。
“‘回程’,回哪儿去?”舒富甲问道。
“不知道……”叶参朔捏着票拿远又拿近,最后终于低头看了眼项述的:“嗯……你的时间也看不清。”
发船时间明明印上了,却模糊地攒动着,一串数字不断变动,前一秒是1872,下一秒就是2768,项述想起第一次出游戏时看见的倒计时:“这发船时间是年份吗?范围已经可以塞下三个中华上下五千年了。”
气温已经低到了他们手脚僵硬的地步,叶参朔说:“我们回船舱去拿点衣服……”
项述再次仰头,忽然被一束强光直直照在脸上,又惊又冷,一时间竟然没听清他的话,眼里只剩甲板上那束光。
几秒后人头攒动,喧闹声终于越过雾气冲了下来,有人在喊“放绳子下去”。
“欸,那些人让我们上去!”舒富甲下去了一半的身子又往上撑了撑。
项述咽了口气,朝他勾勾手指:“你有没有看见熟人?”
“谁啊?我看不见,太高了!”
项述抿了抿嘴,注视着一个女人的身影,她背着光看不大清脸,一会就消失在人群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