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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永恒自我7 ...

  •   围观的村民躁动起来,项述不明所以,看见身边有人的鼻翼在快速翕动着,这些人似乎都在闻空中的某种味道。

      果然,叶参朔靠近他小声道:“鼎里应该是制香师特制的那种香,听说是朝廷贡品,这些人平时碰都碰不到,更别说学制香了。”

      两人这一句话说完,马上就被拥挤的人流冲到了外围,而舒富甲浑浑噩噩地跟着李迟简,早已随着送葬队伍绕到了高台后面。昨天停灵就停了一整天,今天也该下地了。项述瞄着纯木质的高台和纸人,想起上一关的火,略感不妙。

      “可别又给我全烧了……”

      叶参朔倒不急着追上送葬的队伍,和他在外围观望着,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上一关,疼吗?”

      “嗯——也就是睁眼闭眼结束的事,没啥感觉。”

      “哦……我想你想得一晚没睡呢。”

      前几天还颇有绅士风度地保持距离,现在就敢直言“想你”,项述微微挑眉,侧头看他笑得隐晦,自己也笑了起来:“你到底失没失忆?”

      “都失忆了还记得关心你疼不疼,说明我是真心的。那么前提条件已有,为什么我们还是分开了呢?”叶参朔望向高台,一个带着白色高筒帽的人走了上去,帽子顶端垂下一条宽布,直至腹部,把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的。

      项述随口道:“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失踪……”

      “请两位专心寻找线索。”扰人的内耳机那头用一句话就搅糊了这个话题。

      项述嗤笑一声,掐断了自己的话。正好听见戏班子的奏乐声一点点响亮起来。唢呐梆子齐齐奏响,震耳欲聋。

      那尊黢黑的鼎稳立在高台上,神像衣带随风舞动,猎猎作响,领头的高帽人仰着头开始呼嚎,喉管中冒出沉郁的震动声,吟唱起重复的念词——“天门开——”

      在唱什么?后面是完全没听过的语言,两人眼神交汇,都没能从中听出些什么来,只能移动站位,观察台上的变化。

      那人唱着唱着,慢慢从袖中抽出两把金色的长棍,一根粗一根细,朝外的那端是戟的形状。他挥舞着这两根武器,像祭司跳大神一样转圈。

      项述蓦然间捕捉到一段音调的变化,意识到有那么几句换了字词,那人在句末扬起悠长的尾音,勾得人全身发毛。

      唱到最后会怎样?他下意识揪紧了叶参朔的衣角,把人向后带去:“不对劲。”

      与此同时,高帽人的唱声骤然响亮起来,周围人跟着把头朝前探去,脸上无不洋溢着兴奋的神色,两眼极其有神,脸朝着一致的方向,整齐到诡异。而台上那位尖喊一声,双手落下时连贯地交叉,那两根戟一样的武器就应声撞在一起,瞬间迸出火星,引燃他脚下一片片纸铺成的长毯,几乎在几秒内就烧成一片火海。

      叶参朔立即转身,唤上项述。

      周围人全都半张着嘴,痴迷地望向那纸人炼狱一般的高台——高帽祭司已经跳下台,竖在台上的仪仗有的摇晃,有的坍塌,随着被火烧出孔洞的台面一同陷落下去,倾倒在大鼎上。最后黑鼎不堪重负,“哐”一声巨响坠落在地面上,高台、仪仗、纸人全部压垮在上方,焚烧出浓烈的黑烟。

      这一声仿佛拉响了狂欢的礼炮,人群疯了一样开始涌动,像一窝嗜甜的蚂蚁遇上糖块,急躁地围住高台废墟,又不敢直接触碰火,村民眼里的激动流露而出,有人嘶喊有人狂笑,任何行动、任何情绪都能出现在这里。

      “我操……”项述被一个直接脱掉上衣开始裸奔的壮汉挤开,想喊叶参朔,眼前又闪过一根挥舞的簪子,下一秒,散发的少女红着眼再次戳向他,攻击目的无需言表。

      “过来。”叶参朔振声推开人群,精准地扣住项述的上臂,直接将人带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这种及时反应过来的保护动作仿佛经过了多次训练,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叶参朔很习惯地把自己当作挡风板,一手环绕着他,把人护在身前。

      项述一个踉跄撞在了他的肩头,这仅仅是轻轻一撞,却让他头脑发晕,恍惚间两眼黑了一片,再恢复时眼前明明暗暗闪烁不已,尘土、白衣、烈火的颜色混杂在一起,不分你我,把他卷入更混沌的眩晕中。

      周围人已经开始互相撕咬,尖利的喊叫与怒吼震响他的耳膜,裹挟起不正常的震颤,项述揪紧了胸口的衣物,感觉不到那下面的跳动,但是已经紧张到闷痛不已,叶参朔几乎拖着他挤开发狂的人群,途中还不忘念叨:“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集体发疯?”

      集体疯狂……疯狂……攻击……

      一股滚烫的血液突然溅上项述的脸颊,瞬间糊住了他的右眼,接近黑色的猩红铺天盖地,也压制住了他全部的意识。项述腿一软,“砰”地摔跪在了地上。

      他模模糊糊听见无数人在乱喊乱叫,来自耳边也来自记忆深处,其中还混合着那个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声音:“我会带你离开……”

      恍惚间,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昏过去时做的梦,他感觉自己跪在众人凝视的高台上,远处黄沙遍野,低矮的房屋遮不住天际线,血色的黄昏逐渐降临,而他被束缚着直面黑夜。

      身后有人执着细长的笔刀,在他胸前划出一条血口,血液顺着胸腹起伏的曲线向下流淌,最后滴进一个磕破了口的小碗里。一双手颤巍巍地扑上来,端着碗就撤。

      人群又疯了。

      项述看自己身上有无数的疤痕,一条一条的细线排列在身前。那刀像一根笔,只能划出浅浅的小口,不至于伤人致死,但足以带来强烈的恐惧,像无期限的凌迟,不知道先前被划过多少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人群拥挤上前,大喊着听不清的话语。

      项述抬头看见每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只碗,无数的碗,他感觉自己要干涸,可身体无动于衷,麻木不想逃离。

      只想闭上眼死去。

      ‘

      像是被这个念头吓到一样。项述猛地又清醒了。

      又回到了几人之前就寝的木屋中,他靠在墙上,望见外面天还亮着,躁动声不断。项述转了转脑袋,发现和叶参朔贴得很近,呼吸都互相冲撞。

      “外面还在闹。先躲会。”叶参朔侧过脸,伸手推紧门前的凳子,凳腿卡在锁上,外面应该不会轻易打开。

      项述没发现舒富甲和李迟简的踪影:“那两个去哪了?”

      “太乱了,我们先跑了,他们在送葬队伍那边。不过现在嗅觉没恢复,说明还没人死。”

      “裁判也是会死的。”项述摁着头,想起朱垭说的话,感觉疼痛的余韵还没散尽,啧了声道,“这群人突然发什么疯?”

      “你注意到那个鼎没有?好像是因为焚香,有的香料会对人的精神系统造成影响,高温焚烧加强了效果。鼎里全是香灰,这样大量的粉末状兴奋剂加露天大风人群聚集,大概没人能幸免。”叶参朔皱了皱眉,四处张望几番,没找到合适的支撑物,倒是大着胆把手伸过去,垫在了项述颈后,让人把所有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不至于被冰冷的墙面硌得难受。

      有些暧昧的动作,像是项述靠在他的怀里。

      研究所那群人知道了估计得气死,他们“最不容易和玩家产生感情”的研究员竟敢在游戏中占前男友便宜!

      “你为什么……没事。”项述还是有些无力。

      “我?”叶参朔轻轻移动了一下手腕,便碰到了他滚烫的耳廓,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电流一样地闪过,他不敢动了,掩饰地咳了咳:“因为技能吧……这个【不死】其实就是已经死了,受伤后流的血不多。香料毒素很有可能是进入血液后才生效的,对我没什么用。”

      烛光一跳一跳的,只剩青色的留影,项述闭上了眼,想起来前几关,叶参朔的伤虽然有轻有重,但大多都只留下了疤,也不影响行动,他还以为是叶参朔忍耐力特别好。有点白心疼了,但也不是不该心疼,他想了半天,最后只冒出一句:“哦,挺牛的。”

      叶参朔:“……”

      “我是在夸你。”

      “听不出来。”叶参朔想笑,两眼微弯温柔得好看,“你说话不大和善,我们是怎么好上的?”

      项述撇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你追的。”

      “那我挺牛的。”

      “……”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拿不出“正常人”该有的态度对待他人,好像有种与生俱来的防备之心,提醒他提防一切人,抵抗所有人的靠近,最后自然而然地形成孤僻的自己。

      话说着,门突然被人急切地敲了起来,舒富甲在外哭爹喊娘地求开门:“救命啊——有人啃我的脚趾头呜哇——”

      叶参朔立即起了身,项述感觉凉飕飕的失了温度,还没反应,就听他贴着锁孔道:“右边还有两间柴房,去那里躲,这里已经锁上了,你进来的话会把人引进来的。”

      “你妈啊——怎么那么自私!!”舒富甲拉开了嗓子喊,“没人啦没人!真的还没人追上!快让我进去!”

      “让他进来吧……”项述倒更心软。

      叶参朔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开了门,幸好这家伙没说假话,真的只有一个人灰头土脸地滚了进来。

      项述微微眯眼观望远处,人群还在混乱中,于是问道:“李迟简呢?”

      “他去抓那个跳大神的了!”舒富甲唉哟直叫。

      “你说什么??”项述发现这裁判为了通关还真是不要命地积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永恒自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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