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默片家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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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述停下脚步，对着一栋没什么设计感的别墅骂了句“死骗钱的”。
这里大概率是叶参朔的住处，看风格估计建于谷城封锁之前，那时候流行在外墙镶嵌花里胡哨的石雕，配上红色小方砖，还要加上高得快通天的弧形落地窗，初建时颇有欧式宫廷风的感觉，可时间一长，各类装饰磨损严重，不免显得有些萧条。
不过谷城惜地如金，拥有独栋别墅已经是奇迹，项述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类似宿舍的小楼，只有这个区域立着几栋别墅。
叶参朔是骗了他那两百万来谷城投资然后暴富了吗……
他瞥向这骗子的邻居，隔壁大门前停了一辆黑车，挂着白色牌照，和警方的一样。
他们都是谷城政府的人。项述隐隐觉得不对，转头却发现叶家大门敞开着，仿佛是被人强行闯入一样。
别墅大门的锁已经烂了，项述注意到门上一个小洞，脑中忽然浮现出任柯的下属举枪对着自己的场景。
从游戏回到现实的时间并不长，项述不再顾虑，快步闪入叶家。
门内的声控灯被惊动，昏暗的室内瞬间亮了起来，项述愣了愣，看清屋内的一切，背后竖起一片汗毛——
入室连廊格外宽敞，两边伫立着连通天花板的展示柜，无数半人高的瓷偶被封在玻璃门内，仿佛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婴儿标本。
不过这些偶色彩艳丽，完全没有死气。
项述的身边都是西方的女性舞偶，展开的裙摆仿佛在飞扬。他凑近了点，发现每一尊瓷偶下都有标签，流畅的斜体手写字出自叶参朔之手，详细标明了年份与制作商。
这栋房子就像一座瓷偶博物馆，项述在一楼转了圈，几乎在每个房间都见到了展示柜，不同姿态和形制的瓷偶被细心分开，存放在设置了温度的柜子中。
四处充满了难以描述的怪诞感，它们精美，动作流畅，却又是静止僵硬的塑像。
项述第一次知道叶参朔有这种收藏爱好。他们一起长大，姓叶的从来只爱书与学习，仿佛天生就带着臭学究的老气，无论有没有骗钱一事，都注定和娱乐至上的他分道扬镳。
他们是天平的两端，从项述第一次被那个拿着书的男孩打断琴声时，他们就已经撕开界限进入对方的世界，也逐渐看见彻底的差异。
项述绕过又一个展示柜，来到有着弧形落地窗的大厅，三面墙全是书柜，旋转的复古阶梯通往高层，地面撒满散落的纸页，这里似乎被人搜查过。
他看到厅的正中央是张长桌，边上立着黑板，写满细密的小字，一看都是人名、工作之类的基本信息。
项述狐疑地转身，看见椅子上挂着一件白色长外套，猛然想起带走朱垭的那群人。他捡起，层层叠叠的衣褶展开，露出胸口处一个三角形的标志，下面的字是——谷城研究所。
那是就算封锁也名气不减的科技研发院，叶参朔得回炉重造转个专业才有可能在谷研所工作。项述靠近长桌，在纸堆中留意到一张完全不一样的——
一页复印的竖版手抄古籍，字体模糊不清，在倒计时的数字中难以辨认。
只剩最后几秒了。
他揉揉眼，看清了最中间的一列字：“瘖、目盲、耳聾、鼻痈者……皆齐。”
就像在讲这个剥夺五感的游戏一样。项述凝视那即将闪向0的数字，坦然地坐上椅子，望着叶参朔这间宛如博物馆与图书馆合体的大厅，在这空无一人的被夜幕吞噬的别墅中感到深深的失落。
他还是没见到他。
‘
一次黑，一次白，眼前的场景闪烁又抖动，终于停了下来，可耳边却静得仿佛被蜡封住。
项述转了转头，发现无论朝向哪个方位，都听不到一丝声音。其他人也许在他死去的时间里通关了，记得游戏在最开始说的，第二关他们将失去听觉，和他在现实里差不多。
耳鸣再沉闷也有细小重复的杂音，而现在他就像一个被困住躯壳里的灵魂，只能从这双眼窥探外界，所有感官的重心都集中到了眼前。
项述站在一片白桦树林边，灰白色的树干朝天际冲去，高得超乎想象，他就像走在某CBD的楼间夹缝中，自从进了谷城就没再见过这么高的东西。
现在是深秋，一地厚重的落叶，上空黄叶映下暗橘色的光，眼前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褪色滤镜。
项述初入谷城时穿得正式，经过复活就一直保持着原样，熨烫平整的衬衫在光里泛着黄色，一切都显得那样陈旧。
仿佛活在鱼眼镜头里，白桦树都朝着一个方向倾斜着，项述沿着那里走去，感到周围的颜色在一点点褪去，最后剩下黑白。树林中有片空地，立着几栋美式乡村风格的小屋，屋前站着几个——彩色的人。
项述一眼注意到正中间那位套着不规则设计感泼血破风衣的潮男。腰线流畅，肩背挺拔，稍稍倾下身子，对身边穿碎花裙的阿姨做着手势，看上去温柔知礼到了极点。
这就是肖夜吧？项述想。那样的人，虽然有时唐突了，但说到底还是为了其他人好，总是挡在危险之前，领导力也很优秀，如果有这样一位兄长，公司继承权绝对不可能落在自己手里。
项述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快了起来，那四个人中有个半长发的男人注意到了他，神色一变，拍了拍肖夜，然后那家伙蓦然回首，惊鸿一瞥，辣手摧花，项述一下子没走稳，绊了一跤。
“我，靠。”项述在看见对方的脸时无声地骂出口。
对方莞尔，仿佛从未骗过他的钱，泰然自若地望着他，桃花眼里满是温柔，能淹死项述。
原来肖夜真的是叶参朔这个不是人的东西！？
项述站到几人之中时，才注意到对方的脖颈下方有一道惨不忍睹的裂口，血液已经干涸，但从肿胀程度来看——挺致命的，也挺毁声带的。
难怪上一关靠声音没认出来。
这一关听不见，项述在游戏外靠口型辨声，对读唇语这种玄学熟练了些。他尽量让自己的话慢下来，言语间嘴型夸张，一字一顿地质问：“你骗我？”
对方挑眉，笑容中有两分戏谑和八分装傻，手指向身后那栋三层小屋，转换话题道：“没钱，住不了。”
项述的嘴角抽了抽，在这个黑白的世界里，满地都是干燥又厚实的落叶，他好像听到唰啦唰啦的声响，但寂静中只有柔软，诡异得像是进入了一部默片。他没心思费口舌继续质问叶参朔，只能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
小屋前立着一个挂满干花的木质告示牌，黑白色的花朵向告示牌两侧绽放，对称地拉出两条弧线，好像葬礼的花环。牌上写了一串斜体英文，大概是住宿、酒水、娱乐度假之类的广告。
上一关当黑心美容院的患者，这一关当没钱还想借住的游客，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又跌宕起伏……
叶参朔挂着一副悠闲的表情，丝毫不害怕项述提起骗钱的话题，简直就像不记得有过这事一样，对着他搓搓手指，意思是问他是否带了钱。
他们的孽缘似乎注定和钱分不开。
项述震怒，一句狠毒的咒骂送给面前这个若无其事的前男友。他无法相信的是，分开的这些年对叶参朔来说不算什么事，而他自己却从痛苦到麻木再到愤怒绕了如此一大圈。
凭什么？项述紧咬牙关。
边上那个半长发的男人拢了拢宽袖外套，朝项述投来审视的目光，伸出两指表示第二关，又费力地做着手势说：“这一家三口里，有人死了，我们要住进去，找出是谁。”
“你们，进去过吗？”项述没什么耐心，扫了眼木牌——一晚，一人，100，可惜单位是某种在上个世纪和黄金挂钩的外币。而他们这些人手上，只有一袋菜。
叶参朔摇头，手画了个圈：“刚考察了环境。”
“效率真低。”项述冷冷地抛去一个眼神，臭学究就是事多，谨慎过了头，在这里考虑钱倒不如先进去和屋主商量。
“那你去啊。”边上半长发男人轻蔑地笑笑，项述一眼看懂他嘴里的话，不用介绍都知道对方是那位没用的裁判李迟简。
“去就去。”他漠然回身，缓慢而高傲地走到屋前，理好袖子，才叩开了小屋的雕花木门——
女主人穿着格子围裙晃出来，黑白滤镜下依旧能看出她明艳的妆容，细眉高挑，明明带着笑脸，深灰色向上的眼影却吊得眼睛满是凶意，浅色长卷发经过精心打理，蓬松又柔顺……
她的唇色纯黑，和牙有着太强烈的对比，明明是细语流转，牙关咬合的样子却像在撕咬空气，项述一个字也听不见，且听不懂。
“well。”他歪头，颓然一笑，用惨淡的英语水平打断了女主人的话：“no money。”
“oh——”
项述总算是看懂了这个语气词，女主人假作惊讶的表情实在夸张，仿佛在用眉毛说话，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又指向花园，然后诡异地抬高手，遮住了双眼，勾起一个露齿的笑，便把他们放进来了。
这个动作像是捉迷藏。
难道住宿有条件？项述瞥了眼外面，只看见一个男孩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默片家事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