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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破尘 ...

  •   再次收到和纪北初有关的消息,是在杏幼的婚礼后。

      那本是一个平静的午后,金荣的手中还拿着杏幼塞给她的捧花,大捧的向日葵,开得格外灿烂,像带着蓬勃的希望。

      金荣第一个反应是愣在原地,直至手机听里又传来了不确定的声音。

      “纪北初先生,您还在吗?”

      电话那段的女人带着明显的口音,声音不够真切。

      嗓子突然干哑,金荣努力吞咽了一下,强压着心中的烦躁,语气淡淡:“你找纪北初?他已经死了十年了。”

      说完,她也愣了一下。

      “……”
      电话那段是长长的沉默。

      金荣没有挂断,手指停在屏幕前。
      犹豫不决。

      许久,对面的女人停止了翻找,又小心开口:“你好,那——请问你是金荣小姐吗?”
      这次声音轻了很多,还带几分试探。

      金荣眉头轻蹙。

      这真是个狗血的桥段,前男友去世多年后,突然有个女人找上门。
      还知道她的名字。

      什么关系?
      又……是谁。

      见金荣迟迟没有回答,电话那段急急解释。

      “金荣小姐,您别误会。我是暖晨农家乐的老板。当初纪先生住在这里,还投资了农家乐。现在这里将要城乡改造,他的东西……可我联系不上他……”
      “今天查到纪先生当初登记的紧急联系人,才冒昧打来。抱歉了,小姐。”

      金荣一愣,下意识接上一句“没关系。”

      她确实有些急了。
      前男友离开十年后,突然接到和他有关的电话,是谁都很难保持平静。

      金荣抬手捏了捏眉心,心乱得厉害。

      纪北初。
      这是她的前男友,是她从少女时期就喜欢的人,是一个……很讨厌的人。

      那一年分开后,她用很多年来引导自己,一定要彻底忘了这个人,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也不爱自己的人身上。

      可真讽刺。

      如今,就在她好像要忘记他的时候,又接到了这样一通电话。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克制了许久的情绪一点点散开,逐渐溃不成军,方寸大乱。

      电话那边的女人还在念叨着什么,金荣的大脑突然放空,什么也听不真切。

      今天的阳光正好,手中的向日葵格外灿烂,好像轻易就可以把时间拉回到过去——

      “小姐,小姐,你觉得可以吗?”

      电话里的女人又催了几遍,金荣下意识答了一句好。

      “那我加一下你的微信,把地址发给你,你看看有没有要带走的东西……”

      她这才意识到答应了什么,可再想拒绝却已经不及了。

      农家乐在云城郊外,不算太远,开车两个半小时就能赶到。
      她对这个地方有点印象。

      感情最好的时候,他们曾一起幻想过未来的养老生活。

      找一个依山傍水的郊外,种种菜、养养花、逗逗猫、和喜欢的人聊聊天。

      有琴棋书画诗酒花,也有材米油盐酱醋茶。

      那时画下的蓝图,便在那里。

      ——
      停下车,金荣有些恍惚。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究竟是那个女人当时说得迅速,让她来不及拒绝。

      还是……
      她自己私心里本来就没打算拒绝。

      直至有人过来轻敲窗户,才把她从思绪里拉扯出来。
      金荣摇下车窗,正对上女人的笑脸。

      “你就是金荣小姐吧。我是这里的老板,喊我阿暖就好。”

      阿暖40岁左右,脸上带着笑,眼角有细微的皱纹,但状态极好,和金荣是完全相对的两种气质。

      金荣点点头,从车里下来。

      阿暖瞥了她一眼,笑得更得意了,“我看到有车过来,就猜到是你,现在见到本人,就更确定了。”

      金荣弯弯唇,没有接话。

      阿暖却是个话唠,扯过一边撒欢儿的小京巴,热情地引着金荣往小院里走。
      “我以前在纪先生那儿见过你的照片,哦,对了,还有手机上也看到过。”

      “还有电脑屏幕上,还有钱包上。”一个小女孩也飞快凑了过来。

      阿暖摸摸小女孩的头发,转身,给金荣解释:“这是我家丫头,晨晨。以前纪先生住在这儿,经常和孩子们一起玩儿,大家都知道你。”

      母女两人长得相似,笑起来眼睛都是弯弯的。
      金荣的心却被刺了一下,不疼,但很难受。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

      纪北初的院子在暖晨农家乐隔壁,不大,院子里种着各种植物。阿暖时常会帮忙照看,倒也没有太荒芜。

      金荣抛开了心中的杂念,反复告诫自己,如今不过是在怀念,只需最后再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就当是在回忆那些年。
      就当是感谢那些年他的照顾。
      就当是过来帮他整理东西。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好似穿越时空,把她带到了十年、或者更久之前。

      门口的开关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灰,手指按下去的一瞬,似是可以感受到灰尘在空气中飞旋的节奏。

      金荣把两根手指并拢,轻轻一搓,摁下开关时粘上的灰尘便顺势散开。
      余下指尖干干的,还有些涩。

      纪北初的房间不大,站在门口便能一览无遗。

      最大的亮点是有一扇极大的窗户,推开窗,便能看见远处的风景。
      墙上还贴着几张海报,是纪北初以前最喜欢的歌手。

      金荣走了几步,地上留下了几个印记,灰尘荡漾开来,又落在了时光的缝隙里。

      晨晨歪头笑了一声:“姐姐,我不打扰你啦,我妈说这房子是北初哥买下来的,姐姐随便看。”
      说罢,女孩转身离开了。

      金荣从包里拿出几张湿巾,把一边的书桌擦拭干净。
      那里还放着厚厚一摞资料,随手翻开……

      纪北初的字迹很有特点,和他这个人一样肆意潇洒,旁人很难模仿出来。
      她曾经偷偷模仿过,最后学成了四不像,被他笑了好久。

      桌上的书被一本本匆匆浏览了一遍。
      直至翻到了放在最下方的黑色记事本。

      似乎没什么特别,大部分是他记录的灵感片段。
      但在中间几页,她突然看到了一个潦草的,她的名字——

      金荣。

      像是掀开了帷幕,再往后,每隔几页纸,便能看到那两个字。

      有时是认认真真、中规中矩的写了一页又一页,有时是天女散花一样的随笔涂鸦。

      变换着各种花样。

      她的心微微一颤,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人会在什么情况下重复写一个人的名字呢?

      又或者。
      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会把某一人的名字写那么多遍。

      她想不明白。只能随手合上笔记本,像是关闭了潘多拉的魔盒。
      犹豫片刻,又把笔记本放在了上面。

      这些东西——她应该,会带走吧。

      纪北初的床并不大,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所幸云城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不会太干燥,也不会太湿润,这么久过去,他的床铺除了落了灰,竟没有发霉的痕迹。

      婚礼结束不久,她甚至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到了这里,脚上还穿着一双白色小高跟,如今鞋子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金荣捏捏眉心,从一边的鞋架上拿出纪北初的拖鞋,用湿巾擦干净,穿上。

      太大了。

      拖鞋被他穿得有些久,踩上去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留下的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高跟穿得太累人,就这样的一双拖鞋,却给了意外的舒适感。

      转身,顺手打开了衣柜。

      衣柜也是小小的,刚一打开就是一面镜子。

      衣柜有些年头了,镜面模糊。

      她看着镜中自己的脸,明明只是开了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状态就已经这么疲惫了。

      为了参加婚礼化的妆已经微微晕开。
      今天没有戴隐形,眼神黯淡无光,像是被暴雨冲刷后的雨夜。

      金荣抬起手,指尖在镜面上轻轻划过。

      一点一点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纪北初。

      .
      出了房门,已是日落黄昏时。

      站在小院里,抬头,就能看到太阳落下的痕迹。
      光晕把天空染成了粉橙色,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月亮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出现在天上。

      晨晨正在写作业,看到金荣出来,飞快站了起来,“姐姐,要打扫房间吗?我可以帮忙!”

      “写你的作业,”阿暖瞪了晨晨一眼,又看向金荣,“没事儿,我来帮你的忙。”

      金荣还没来得及开口,阿暖就已经热情地端着盆,拿着抹布,进了房间,顺势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这一片啊,过段就拆了,我也是才想起这事,没想到……”

      阿暖稍顿,似是觉得在金荣面前提起这些不太好,笑着转移话题,“现在天都黑了,东西一时也收不完。不妨今晚就住我们这儿,我家房子可多了。”

      金荣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墙上贴着的巨大海报出神。

      她看见海报最下角还用签字笔写下的名字。

      那样潦草的字迹。

      但她还是看出来了。
      竟然还是——金荣。

      “叫我金荣就好。阿暖姐,能和我说说他吗?”

      正在清理灰尘的女人早已认定她是寡言的性子,已经放弃了交流,突然听见她的声音,险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会儿,转身,对上金荣平静的眸子。

      金荣静静地看回去,唇角微弯,礼貌且克制,“能和我说说……他是怎么在这边生活的吗?我……已经忘了他是怎么和别人相处的了。”

      明明表情平静。明明没那么在意。
      可话音刚落,心口便传来了轻微的疼痛感。

      她——怎么可能忘记。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闹别扭的样子。

      那时他正在准备何其出道的第一场演唱会。他这个经纪人,比何其这个艺人还忙。

      她记得,她总是一次次等他,然后慢慢从失望到厌烦,直至两人中间出现了一道再也无法愈合的裂缝。

      然后,就再也没有填补裂痕的机会了。

      .

      阿暖收拾完了东西,在房间洒了消毒水,打开窗户通风,看上去,还算一个温馨的房间。

      她一边把旧床单、被罩拆下来,一边轻声答:

      “纪先生啊,他刚来的时候,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那时候我才三十岁,哪见过那么好看的人,我家那位还吃了很久的醋。”

      说这话时,阿暖眼中带着笑,像是又陷入了那一段甜蜜。

      再对上金荣的视线,阿暖笑容微收,继续补充。

      “第一次见到他,他在路边休息。听说无意间散心到这里的。他身上还缠着绷带,整个人蔫了吧唧的,嗓子也哑。在这儿住下后,倒是每周会乘车回城里复查。没多久,嗓子就恢复了,虽然不是很好听,但是比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了。”

      金荣的手无意识的捏紧。
      时间线突然清晰。

      那时,应该是纪北初出了舞台事故,刚退出娱乐圈的时候。

      那一年,纪北初是横空出道的乐坛黑马。他声音干净,作曲独特,一经公开就火爆了。

      只是,他的出现太过短暂,乃至后来,盘点娱乐圈里昙花一现的艺人时,总会出现他的名字。

      再过了几年,就彻底被人忘记了。

      他只公开了一张专辑,只参加了一场商演,只录过一次节目,只开了一次演唱会。
      而那次演唱会,彻底中断了他的演艺生涯。

      那时候的网络还没有那么多人关注娱乐新闻,也没有突然而来的空降热搜。

      关于他的事迹,只出现在娱乐版块上的一个小小角落。

      她记得,那时的她,是在听老教授的讲座。

      正是讨论的环节。
      她打开手机,准备搜寻相关资料,刚好看到了关于他的消息。

      【纪北初舞台事故,纪北初退出娱乐圈。】

      简短的一句话就概括了始末,概括里他的梦想,概括了他的生活。

      没有人关心他的心情,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

      而那时的她,作为他的前女友,看到消息后,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台上的老教授还以为她有新的点子,询问她的想法。

      她却说不出一句话,站了许久,又默默坐下。

      身边好友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赶忙小声询问。
      金荣没有说话,眼泪却控制不住似的,一颗颗滚落了下来。

      那个时候,距离他们第一次分手,也不过一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破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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