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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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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厌只身前来,临走时遣了三法司的人把后院尸体抬回了十九处。
闻家上下氛围都异常怪异,直到二爷回来,他得知了十九处检校使裴厌要来上门提亲求娶闻秋识时,很是凝重,他把闻秋识私下叫去谈话,知她也情愿后倒也没有阻拦。
这次到了闻秋识不解了,她低声叫了声:‘父亲。’
闻阆叹息道:“裴厌此人城府极深,行为乖张狠戾,但是……裴厌并非恶人。”
这话倒是稀奇,闻秋识:“父亲何出此言?”
但闻阆却没有过多解释,只说道:“秋儿,倘若你愿意,为父便不会多言,今日一事裴大人于闻家有恩,而且听你之言,他是有意来解救你,我们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闻秋识心里沉了沉,她跪在闻阆面前:“父亲,秋儿定会保闻府无虞。”
她知道父亲为何叹息,朝堂之上的事根本就身不由己,当时她若嫁入李府,父亲明面上便成了荣家党羽,如今要嫁给裴厌,那便也是公然站了队,而且这队堪比刀尖,裴厌一向无拘,并不把皇室放在眼里,民间也有很多传闻,说总有一天这皇帝要换了人。
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当今圣上并非不知,所以裴厌非常危险,倘若他倒了,闻家被诛九族都算轻的。
但也正因如此,普天之下能救得了闻家的人也只有裴厌,圣上软弱,权臣当道,荣家的人心怀叵测,单凭她,闻家注定只能是牺牲品。
所以嫁给裴厌,对闻家来说如何都算不得坏事。
裴厌凌晨来闻家转了一趟,下了那多少有些混不吝的婚书,下午便带着十九处的司狱来了闻府。
聘礼堵了整整三条街,全京城哗然。
当然,闻秋识并不在意聘礼有多少,她在意的是和聘礼一起带来的消息:
那仆役是死于毒杀,投入河中不过是障眼法。
此时闻秋识房中,裴厌跨在窗棂处,他支着下颚,笑眯眯的看着认真分析的闻秋识。
“那小厮既是死于毒杀,我几位婶婶却急于给他扣上投湖自尽的名号想将此事草草盖过,委实奇怪,昨日我撞到府上的刘妈妈,她说那小厮要去大堂送茶,却转身带他出了府,更奇怪的是今日,她像是知道我要拿此事兴师问罪,先我一步解释为他手脚不干净畏罪自杀,仿佛是要堵我的口……”
闻秋识顿了顿:“她说昨日是带那小厮去了当铺,赎了东西回来,但至今东西无人见到,京城当铺大小有几十家,刘妈妈是去了哪家?”
“这漏洞百出的借口但凡有人细察便不攻自破,但却被她逃了过去,是因为我几位婶婶有意包庇,又或者说,这件事本就是我几位婶婶吩咐的。”
“那她们为何要毒杀这个‘无辜’的仆役呢?”
裴厌道:“这仆役吸了大烟。”
闻秋识骇然:“大烟?!”
裴厌翻身进来,取了案几上闻秋识用过的茶杯,抿了一口,闻秋识急急想要阻止:“大人……”
“如何?”
闻秋识将那话咽了下去:“大人,那大烟可是前朝先帝严令禁止的那一批有成瘾性的烟草?”
“是也不是。”
“还望大人赐教。”
裴厌笑着又喝了口茶,却岔开了话题:“卿卿的茶委实好喝。”
闻秋识面颊一红:“大人,秋识想查清楚。”
“ 此事涉及颇广,十九处自会去查,你等着便行,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闻秋识不便再问,心情低落下来,裴厌见状,靠近了她低声道:“卿卿不如想想,嫁入裴府以后要如何享乐,裴府前些时日遣人建了高亭,在那里能俯瞰整个皇城……”
“裴大人。”闻秋识抬眼,认真的注视着他:“深渊在侧,秋识不敢享乐。”
裴厌目光一凝,轻声重复:“深渊?”
闻秋识以为裴厌误解自己说他是深渊,正要解释,就听裴厌笑容肆意的说了一句:“深渊我也能给卿卿填为平地。”
她怔了下,很快便回以一笑。
她当然相信裴厌有这个能力,这世间或许没有裴厌办不到的事,但闻秋识并非全然依附于他的应声虫,她不过是想仰仗裴厌的势力,来护着闻家罢了。
她收起笑容,单膝跪下:“大人,秋识想进十九处,请大人成全。”
裴厌慢慢蹲下,他伸手捏住闻秋识小巧的脸,微微抬手便能让对方和自己视线交汇。
这样小巧的女子,要进那脏污腌臜的十九处?
如何看来都像是笑话,裴厌甚至无需动一个手指便能让这样的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可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他心心念念的闻秋识。
哪怕眼前的人说她想要裴家的江山,他也能给她取来。
“当真?”
“当真。”
裴厌轻笑:“十九处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想问问卿卿昨日见我杀人,可有不适?”
闻秋识指尖一动,果然她的预感没错,裴厌那时就认出了她,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和裴厌有过什么交集,但她感觉得出来裴厌对她并无杀意。
她摇头:“并无。”
裴厌抚了抚她的脸:“我们三日后完婚,你明日便可来十九处,我亲自教你。”
闻秋识上辈子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除了琴棋书画接触最多也不过是一些纸上谈兵的公案话本,既然裴厌愿意教她,那她也愿意从头学起。
李府的人回去以后对那日的事情绝口不提,李元清也休养在家再没出来过,如今风头最盛的除了闻家二姑娘别无他人,大家都道果然乖戾之人最能吸引同类,谁都没想到诡谲难测的裴厌会求娶闻秋识。
一时之间满城风雨,被斩了圣旨的皇帝没吭声不说,还从宫里送了许多贺礼到裴府。
真真是荒唐的很。
翌日。
闻秋识留下春茗在府里监视大房和三房的人,自己孤身一人去了十九处。
十九处正门由黑色楠木打制,少了庄严多了几分肃杀嗜血,牌匾上几个大字“十九处”狂放不羁,像极了那人平日里的做派。
闻秋识靠近了几步,便有司狱拱手道:“夫人,请随我来。”
她点了点头,跟着进了十九处内部,绕过几条回廊后,便听到了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她鼻尖嗅到了一股腥臭味,指尖都有些发凉。
司狱把她带到最里面的一间露天牢房,铁架上绑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
他狰狞着脸:“裴厌狗贼,你不得好死!”
而被咒的人此刻正靠在对面的楠木椅上,浑不在意的笑道:“为何?”
“你网织罪状滥杀好人罔顾伦常僭越圣上,当真以为旁人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我呸!”
裴厌摇头叹息:“永宁侯要是知道他有这么个嘴硬的好儿子,大概笑得要从棺材板里翻出来了……不过,好人,你也配?”他嘴角骤然下压:“从崇明十二年开始贪墨赈灾款达三十万两,私自从南洋流入大梁上万吨的大烟,你觉得到底谁应该不得好死?嗯?”
“当然,我裴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所以就劳烦小侯爷受点苦了。”
他从火盆里拿出烧红的长针,叫道:“流云。”
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意会到他的意思,接过长针。
裴厌起身,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闻秋识,他亲昵的拉起闻秋识的手:“都三月的天了,怎么如此冰凉?”
闻秋识摇头。
“抖什么?”
“大人……”
“逗你的,卿卿真是傻的可爱。”裴厌低笑着拉她走了出去。
走到回廊上时,他又问道:“觉得我很残忍?”
“秋识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觉得,看来卿卿很怕我呢。”
闻秋识垂眸,手掌被他握着,但语气却比方才坚定了:“秋识既然嫁给大人,那秋识便是大人的人,此番以后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人所做之事秋识都会理解,刚何况秋识也明白,永宁侯府的小侯爷并不是什么好人,在大梁流通大烟之人更是罪该万死,大人做得没错。”
裴厌笑了声,听起来很是愉悦。
“卿卿果真是我的良人。”
很快他们便到了一处僻静的偏院,院中有一颗结了苞的桃花树,正是待开之势,她刚才去了一趟后面的刑房,属实是没想到十九处还能有这等地方。
“拳脚上的功夫非一日之事,不过我可以先教你些东西防身。”
裴厌抽出腰间的佩刀扔给她:“拿好。”
闻秋识被重的一个趔趄,双手同上才堪堪举起,刚稳住身形就听到裴厌说道:“朝我砍。”
她抬眸:“大人。”
“来。”
闻秋识凝了凝神,挥刀过去,然而因为身高本身便有差距,刀尖只到裴厌腰部,还被他一把抓住,裴厌捏住刀尖一个用力,闻秋识便被拉了过去。
她控制不住猛然袭来的力道,转了个弧度,撞进了裴厌怀里。
佩刀已经再次回了刀鞘,耳边传来低笑:“卿卿,这可不是杀人的招式,下次往头上砍。”
“再来。”
闻秋识被放开,刀也扔了过来,她抿唇朝他身侧砍去,在裴厌刚要躲开时,她却猛然换了方向,直逼他胸口。
然而这点小伎俩在裴厌眼里根本不够看,刀再次被夺。
裴厌:“有进步,再来。。”
秋识就这样拿着裴厌的佩刀砍了整整一个上午,汗水把衣领完全浸湿了,她喘着气说道:“秋识多谢大人赐教。”
裴厌没应声,伸手替她擦了擦汗:“卿卿这么生分,我可是要伤心的。”
闻秋识敛眉。
“想知道你家那仆役如何了吗?”
闻秋识来了精神,瞬间抬头。
“洞房之日自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