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案》只宥

2、第 2 章

　　玉和市的盛夏特别热，像是可以把人蒸熟了一样。
　　何北辰坐在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里，头顶上的风扇吹的滋呀滋呀的响，外面是一成不变的墙，刷了白漆的那种。
　　何北辰是一名心理医生，考上了专业的大学才出来混日子的，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名正言顺，不是什么社会败类之类的。毕业几年后，何北辰安安分分，遵纪守法，靠着自己的点点存款，过着一个人的滋润的小日子。
　　一直到一个月前，他租了一个小房子。其中的一个原因对他来说很现实，因为他缺钱了。更要深层的原因是，他把他原本的工作辞去了。换了一次旅行。他准备在这个月结束之后去。
　　房子不贵，但是设施不齐全，没有空调，位置还偏僻，特别是在夏天。何北辰在网上挂了个心理诊所，一个月的期限。恰恰好，他这个小房子的租金到期了，也恰恰好，这时候有客人上门了，还是一位有钱的大佬，一下子给了他五十万。
　　说是要，包下一个流程的治疗费用。
　　这是得有多大的病啊？
　　不过，管他呢？
　　今年已经二十八岁的何北辰人生最大的困扰莫过于没有交过女朋友，至于有没有钱，刚才不都解决了吗？
　　所以，现在只要坐等贵宾上门就行！
　　又过了两个小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了这家没有招牌的店，他的棱角像是刚刚退去，发色极黑，如瀑的短发好像在微风中轻轻起伏，极其年轻的脸色也添上了成年人的颜色。
　　他的身形太高了，一下子就把还在仰头睡觉的何北辰脸色的光遮住。
　　没有了光的何北辰挣扎了一下要醒过来，但是很可惜，没有成功。他想着这里还是在家里的床上，于是翻了个身，小小的靠椅哪里能承受起这样的摧残，紧接着何北辰整个人就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
　　他骤地惊醒，已然忘记刚刚有没有做梦，脑子昏昏沉沉的他低声骂了句脏话，随即回过神来，才看到了来人。
　　黑衣服，很休闲的那种。好像还有点潮的感觉。但是这个人带着口罩。大热天的也会有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秦砚神色冷淡，嗓音清晰地提醒他的来意，“我是在网上预约的人。”
　　秦砚的心里这时候在想，他这样说话应该不会露馅，毕竟那个人在手机上没有说自己的姓名……如果这个人察觉到了，他随时可以动手。
　　“哦?”
　　如果是这样，一切又都可以解释清楚了。因为他是病人。因为他有病。
　　“……”秦砚一愣，不觉间攥紧了拳，眸光也变得狠厉。
　　“哦，你来了?”终于反应过来的何北辰开口道。
　　“你终于来了！”
　　他太高兴了！
　　***
　　半夜，离天亮还有一两个小时，此时的天空像是蒙上了层雾气，城市的亮光模模糊糊的，照不到远方。
　　一处远郊区的角落，那里是旧城区，现在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空旷的一片，连鸟叫声都听不见。
　　忽然之间，周围的寂静被打破，不知是从什么方向传来了声音，呜呜的，却又不像是哭声，一下子惊起了很多的枯叶落到地上，将地上那原本就有的枯叶又盖上了一层。
　　莫文在今天早上刚预定了一个心理疗程，他有病！但是什么病自己又说不出来。
　　于是仗着自己有点小钱的莫文给自己定了个心理医生的专程，说白了就是一场旅行。但是过分有钱的他觉得也没有什么，反正以后都是要飞黄腾达的，现在的一笔小钱，就是以后的很多笔大钱。这里面完全没有可比性啊！于是莫文就定了，一整套的心理疗程，整整加起来要一百五十万。
　　一个月的时间……
　　莫文又仔细掂量一下，才十分断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关系，值了！
　　一点章程都没有，从头到尾，那个心理医生也没有问他的姓名是什么。对于生活上不需要仪式感的莫文来说，也不算是太糟蹋！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自己明天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踏上美好的旅程，结果下一秒，自己就被绑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莫文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拖着走，背部延伸出了一段红痕，他的嘴巴被黑胶带封上，双手双剪在背后，绳子勒出来的痕迹很明显。
　　“呜呜……”莫文都已经汗流满面了，他实在是着急，他最近安分守己……不对，是他一直都是安分守己，一点也没有出格啊！而且也没有得罪多少人！
　　“老大？”说话的人声音很粗糙。
　　老大？
　　莫文愣了愣，才发现拖着自己走的人是在叫他身后的另一个男人，他比起开始那位要高了好多，气质也好，因为前面的人略显吊儿郎当。
　　到底是什么大情况?连老大都要自己出马了?
　　“怎么样？”拖着莫文的人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狠狠将人往地上一砸，看起来像是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莫文不是很瘦，有点皮肉撑着，没有骨头搁着疼。
　　接着，嘴上的胶带被狠狠一撕，连着几根胡子被拔了出来。这胡子是他今天早上刚刮过的。没想到还有根……或者说又长出新的来了。
　　莫文刚一释放嘴巴，就赶紧慌乱的开口，有的说不清话。
　　“各位大哥?不不不……是两位大哥！”
　　“两位大哥?我，我，我莫文发誓！我我我……从来没有惹过你们啊！我自认没做过什么天不经地不义的事情啊！”莫文愈来愈哆嗦地说着话。
　　“我真的没有犯事啊……”
　　那个被叫做“老大”的人开口说话，声音很成熟，但是两人都是全副武装过的，手套、口罩、帽子，一个不落。
　　“一个月前，有人以你的名义借了一点钱。”
　　借了一点钱？这是借了多少啊？才导致他现在有这个下场，他才三十五岁，他还很年轻啊！
　　“现在那个人说自己没钱，他让我们来找你。”这人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语气过硬过冷，莫文的冷汗又盖上了一层。
　　“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老大’冷哼了一声，“所以，有钱还吗？”
　　“没，没有……”莫文的钱花了，一分不剩。现在他终于想起在前两个月，自己亲妹妹莫诗向他借了钱，整整五百万元整。
　　“但是我可以凑，五百万是吗？”五百万他现在还是可以拿的出手的。
　　都说追债的人什么都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什么五百万？”站在“老大”身边的人，也就是之前拖着莫文走了一路的人，语气突然偏激起来，“什么五百万?是两千万！”
　　“两……两千万。”莫文默念着这一个天文数字，一时间竟然转不过脑子。两千万？怎么是两千万了？
　　他出去旅个游，花销最高也就是一个五十万。
　　“哦，忘记和你说了，我们这啊！是算利息的！”那人狡黠的一笑，莫文顿时崩溃。
　　两千万?还不如让他去死！
　　可是他现在还不想死！
　　他白手起家，公司现在才刚见起色。若是给了他们这两千万，公司明天不就倒闭了吗？——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汗水湿透了整件衣服，在炎热的夏天里很常见，快要黎明的时候雾气很浓。
　　莫文一咬牙，心里想到：要不，和他们拼了！
　　***
　　“这次的旅游我已经买好了车票，就在网上商量的那样，在国内旅游。”
　　“就去北边，南方太热了。”何北辰在一旁解释道。
　　何北辰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行李箱掏了出来，随后满意的笑了笑，回过头来又问，“你的行李呢？”
　　“没带。”
　　“你平常去旅游都不带行李的吗？”
　　秦砚思考了一下，接着冷漠的回答了一个“嗯”字。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旅游了。
　　何北辰眼角抽搐了一下，又想到，这只是一个病人！
　　这样想着心情也好了些。
　　“那行！”
　　“你叫什么?”何北辰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没有问人家的名字，现在突然觉得过意不去了。
　　“秦砚。”
　　“艳?哪个?”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在他混乱不堪的记忆里，这一句话是保留得最完好的。他很喜欢，于是在无比陌生的地方，他用了自己熟悉的东西，用来掩饰，掩饰不必要的慌张，尽管这样的行为很像个孩子。
　　秦砚无声无息的咬了咬下唇，脑中闪过几句话，眸光也跟着动了下。
　　这个名字确实不是他的本名，但对于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呢？
　　“哦！还挺有文化。”何北辰敷衍的回答。
　　随后又在桌子上的抽屉里掏出了一个手机，换了卡，准确来说是抽屉里面的手机里没有卡，何北辰把自己原来的卡弄了出来，装上了另一个。
　　秦砚呆呆地看着，表情又有了一点不理解。不知道还以为这两人认识，还是那种非常熟悉的地步。
　　不过秦砚内心还是开心的。这样的话，麻烦就暂时不会找上门。他这样想。
　　“我只是在换卡。”何北辰看着秦砚的表情莫名想笑，随即出于无奈地解释道。
　　“嗯。”
　　“我也没觉得什么？”事实上秦砚觉得何北辰脸上的神情很奇怪。
　　“哦，我知道。”
　　“……”
　　换完之后，何北辰又十分利索的打开了行李箱，将之前尘封着的手机接着尘封下去。
　　这看起来很悲伤。
　　原因是因为何北辰这样认为。
　　“走吧，很晚了。”何北辰顿了顿，“你没带行李，需要回去拿吗？”
　　“我可以不回去拿吗？”
　　何北辰看了他一眼，实在说不出下一句话。
　　“可以。”毕竟，顾客就是上帝。
　　“但是，你应该要买东西吧？”何北辰觉得，对于这件事情，他真的不是很确定。
　　秦砚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这房子的租金已经到期了。”何北辰拉着行李箱就往门外走，一回头见秦砚还杵在门口，何北辰不耐烦的叫了句，“快点！”
　　秦砚盯着他看，脸上闪过一丝与往常不一样的神情。
　　何北辰：无语。他的旅程必须是快的！要不然会来不及。
　　最后秦砚还是跟了上去。这一刻，到底还是怀着忐忑的心理的。
　　也许就像是别人心里想的一样，他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