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匍匐前进的淑女

5、感恩节

　　十月的第二个星期是感恩节，作为一所英语培训机构，即是非常重视西方节日同时也以此提升学员满意度，今年感恩节主题形式不定，自由发挥，但是每个指导老师必须出一个节目，而且也要参与表演。这可把嫣然愁坏了，先不说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关键是她性格腼腆，放不开，从小到大都没有上过台表演。她向linda委婉地表示可以出两个节目，只要不需要自己上台，linda驳回节目在于质不在于量，劝她有时间还是多想想出什么节目比较好。无奈她只能接受谢俊熙的建议：双人吉他弹唱。这几年嫣然一直有断断续续学习吉他，不专业，但也可以忽悠人。演唱的歌曲是一首老歌，九十年代著名亚视电视剧《我和僵尸有个约会》的插曲---重生。这是首粤语歌曲，旋律简单，她第一次听的时候就爱上了。
　　活动在一间酒店举行，现场来了很多学生和家长，嫣然在休息室一直发怵，谢俊熙笑得不行，说她鹌鹑胆，难有大将之风，但还是拍心口叫她放一百个心，节目一定没问题。谢俊熙不是安慰嫣然才这样说，事实上，嫣然的声音细腻婉转，气息绵长，虽然在演唱过程中有两处高音上不去，吉他也有两处弹错，但谢俊熙的高超琴技和演唱技巧完美地掩盖了嫣然的瑕疵，一曲唱闭，台下响起阵阵掌声，甚至还有几个男同事吹起了口哨，效果出乎嫣然预料，整场表演她都强迫自己盯着前方的摄像机，下意识屏蔽了周围所有的注视，渐渐地也投入了，她知道有几处处理不好，但是只要声音没有抖成筛子她就心满意足了。回到休息室，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拍了拍旁边的好搭档的肩膀，神情愉悦：
　　“这位帅哥辛苦啦，等下请你吃饭！”
　　“你说的啊。”谢俊熙也高兴，“不过我表哥也来了，你要破费了。”说完，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嫣然听了，有点为难，跟学生家长吃饭会不会不太好？虽然也有一些学生家长会送些小礼物让她多照顾自己的孩子，但是一起吃饭的情况从来也没有过：
　　“这样，要不下次吧？”
　　“不行！”谢俊熙马上挺直腰背，瞪着她，“这段时间我这么辛苦地陪你练习，下次不知道给拖到什么时候了。”
　　嫣然看他这么激动，安抚道：“好啦好啦，吃就吃嘛。”
　　嫣然看到谢俊熙表哥的时候，不觉感叹世界有六十多亿人口，有的人转个角永远都不会相见，有的人兜了几圈在另外一个转角又遇见了。这不是宋医生么？
　　“宋医生。”嫣然有些局促，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何况现在还化着妆。
　　宋文希垂眼看着她，轻蹙眉头，像是在思考。嫣然正打算说明，一旁的谢俊熙疑惑道：
　　“yan，你认识我表哥？”
　　“我爸爸两个月前因中风后遗症住院，当时您是他的主治医生，”怕不够详细，她又补充道：“我爸爸叫王贤仁。”
　　宋文希这才了然，是因癫痫症住院的病人，那个病人给他留下颇为深刻的印象，即使已经半身不遂，口齿不清，却依然干净整洁，礼貌乐观，当然跟本身职业和家人的悉心照料密不可分。他再次打量了嫣然一眼，还是没有印象，他可以记住所有医治过的病人，可是相关的病人家属实在难以认清。他开口，略带歉意：
　　“原来是王老师，不好意思，没有记起来。”
　　嫣然忙挥手，“没事没事。”
　　谢俊熙在一旁听了，惊讶地问，“你爸爸中风了？”
　　宋文希转过头略带严肃地呵斥他：“不要随便问别人这种问题。”
　　嫣然只得再次说没关系，对谢俊熙简单地说了一下爸爸的情况。彼时，他们已经坐进宋文希的车里，出于礼貌，嫣然得坐在副驾驶里，车里干净整洁，看不到一丝灰尘，车头没有任何装饰的小物品，想起一个学医的朋友，在开门之前都要拿湿纸巾将把手抹一遍，大概每个学医的都有洁癖。
　　“王老师最近血压稳定吗？”宋文希开口问。
　　“嗯嗯，都是120左右。”嫣然回答。
　　因为要表演，她今天穿了一条波西米亚风的吊带长裙，出来的时候批了一间薄薄的外套，谢俊熙吵着说热，所以空调开得有点大，风口又是直直地对着她左半边身吹，她冷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如果稳定的话药量可以从一天两次降到一天一次，减少对药物的依赖。”宋文希边说边伸手将空调调到1，并且将风口的隔板转向另外一边。
　　嫣然很是感激。
　　晚饭选的一家日料，宋文希将车泊在料理店门口旁边，他们刚要进店时恰好有几个人出来，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似乎喝的有点多，脸色泛红，大声调笑，其中一个抬眼看见嫣然，眼神闪亮，笑意更深，转头跟他同伴说：
　　“中国の女性は本当に美しい”，眼神迷离，却一直盯着嫣然，那同伴也侧身打量着嫣然，小眼睛眯了眯，笑意扩大。
　　嫣然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将外套两边拉过胸口。宋文希先一步走上前，将那群男人隔开，他身形高大，一站上去就将那群日本男人对比得更加矮小，嫣然和谢俊熙就从他身后走进去，宋文希随后也跟着进来，谢俊熙回头瞪了那群男人一眼，哼哼道：
　　“一群色老头。”
　　嫣然发笑，小声地对身旁的宋文希说:
　　“谢谢。”
　　宋文希没说什么，只笑了笑。
　　宋文希话不多，嫣然也不会主动，还好有谢俊熙的地方就不会冷场，所以整顿饭气氛还算温馨，嫣然注意到宋医生很喜欢吃油炸的小食品，像炸天妇罗之类的，一会儿时间就吃掉了两碟，她忍不住好奇问：
　　“宋医生是喜欢吃油炸的东西吗？”
　　宋文希一下没留心她说话，看她一眼，“嗯？”
　　嫣然重复了一遍。
　　宋文希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又夹起一块沾了沾酱汁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嫣然看他眼神没有焦点，似乎陷在某种回忆里面，神态温和，头顶流泻着昏黄灯光，照在他身上，像是铺洒了一层柔和的滤镜，摄影师镜头里完美的逆光拍摄，他的声音又异常温柔，
　　“嗯，我觉得很好吃。”
　　大概出于礼貌，他回问到：
　　“王老师不喜欢吃吗？”
　　她摇摇头，事实上，为了保持皮肤光滑，她从大学开始就很少吃这种东西了。她偷偷抬眼瞥了一下宋文希，皮肤是男生里少见的细腻光洁，大概是职业的关系，肤色也比较白，嫣然想想和她同年纪的很多朋友，为了护肤，花大量的钱购入名牌护肤品，研究各种偏方，不敢吃油炸重口味的，本该享乐的年纪却过得如同苦行憎，她在心里哀怨地叹了一口气，谁叫自己不是天生丽质呢？
　　送完嫣然回家，谢俊熙坐上副驾驶，车开动之后，他马上转过头，迫不及待地问宋文希：
　　“哥，你觉得我老师怎么样？”
　　宋文希懒得理他，不说话，把cd音量调大。
　　谢俊熙继续一一列举嫣然的优点：
　　“漂亮，不矫情，不造作，作为老师工作很负责，就是私下性格有点闷，这点倒是跟你很像。”
　　宋文希看他一眼，淡淡地说：
　　“你要是这么闲的话我不介意再给你报个雅思培训班或者送你到外婆那里，反正她天天说想你。”
　　谢俊熙一听就泄了气，他正直贪玩的年纪，爸妈常驻国外，将他寄宿在宋文希家，宋文希本身很忙，加之觉得男孩子应该给予更多的自由，所以不像其他同学各种课外辅导班，除了英语这个之外，他没有参加任何其他的补习班，周末可以尽情支配自己的时间。可是去到外婆家就不一样了，外婆疼他疼得恨不得24小时把自己锁在身边，光是想想就觉得凄惨。
　　“还有你这次开学摸底测试只考了年级第十，下次月考如果没有进前三的话我就打电话通知外婆老人家来接你。”宋文希补充道。
　　谢俊熙哀嚎地说再也不会了，心里默默地画小圈圈：活该你是个单身狗！

　　第二天嫣然回到办公室就看到suvi她们几个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聊天，每个人脸上泛着光，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她放下包包，问一旁的威廉：
　　“她们在讨论什么呀？这么激动。”
　　威廉撇她们一眼，无奈道：
　　“帅哥呗，还能有什么。”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蛋糕盒子，“来，你要的蛋糕。”
　　嫣然笑嘻嘻地接过去，她最爱吃附近一间私人烘焙店做的蛋糕，恰好威廉就住在临近，所以嘴馋的时候她就叫威廉帮忙带一份。当然，这个也成为suvi她们说威廉喜欢自己的证据之一。她喵了一眼威廉，心无旁骛地盯着电脑。嫣然恋爱经验虽少，可是女生对于感情具有天生的敏锐感，威廉虽然和自己走得比较近，但是绝对没有释放出任何有关暧昧的电流，更多的是一个前辈对于后辈的关照。不过她打心底里觉得威廉是个好男人，在一群女同事中间始终进退有度，凡需要劳动力的主动上前承担。如果她姐姐还没结婚的话，她可能还会搭一下线。
　　她打开盒子刚吃第一口蛋糕的时候，suvi就在办公室另外一头喊自己：
　　“yan,快过来！问你个事。”
　　嫣然不理她，继续吃。suvi冲过来把她手上的蛋糕夺走，拉她过去
　　“这里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单身姐姐们等着你拯救！你还在这里吃！”
　　“干嘛啦？！”嫣然不满道。
　　“昨晚在酒店大堂我们看到一个穿白衬衫，高个子的，气质无敌的帅哥，是不是你学生的家长？”Serena一脸星星眼地问，Serena是suvi的同桌，两个人日常的最大兴趣就是研究男人。
　　嫣然想着，莫非是宋医生？昨晚他好像是穿着白衬衫。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我学生的表哥。”
　　Serena大力地拍了一下桌面，把嫣然吓了一跳，激动地说：
　　“一定是的！这么年轻肯定不会是爸爸！妈呀，我都几百年没有见过这么言情小说的男人了。”她用手捂着胸口，满脸陶醉，suvi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有女朋友了吗？”suvi问。
　　“不知道。”嫣然摆摆手，“应该有吧，这么帅，还是个医生哦。”
　　“oh my god!”serena 摊在办公椅上，两眼迷茫，“医生的手最是撩人，薄而略带粗糙的手茧，最知道你身上的敏感地带.......”
　　“啊~~”suvi几个抑制不住地低呼，嫣然翻了翻白眼，觉得自己一个黄花闺女在一群色女中间有种被玷污的感觉。随后Serena又叹气道：
　　“不过这种高逼格的男人不是我们此等庸脂俗粉能hold住的。”
　　嫣然点点头，表示赞同。听谢俊熙说，宋医生当年以全省高考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北京协和医学院进行八年本硕博连读，期间作为交换生去了美国哈佛医学院学习，毕业后由于家里老人的要求选择了留在本省的Z大附属学院就职，这履历已经稳稳地刷下一大票人，加上自身外形家庭条件，妥妥地跨进精英行列。嫣然喜欢小说电视剧上霸道总裁爱上纯情灰姑娘的情节，但放在现实中，她深刻地明白门当户对，特别是精神学识方面的门当户对是多么重要，缺乏高智商高颜值高门户的普通大众，像宋医生这一类的人犹如天上的月亮，可以抬头观赏，低头时还是注意脚下，稳稳走路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