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逃不掉》末离清明

1、第一章

　　“姑娘，到了，下车吧，再往前可去不了了。”
　　“多少钱呀，师傅。”
　　“给二十吧。”
　　“好。”
　　柯莉打开手机扫付款码，扫描框里，那根绿色的线来来回回，像拉小提琴那样反复了几遍，才发出成功的“滴”声。她推开车门，走下车，背后的轿车启动，张扬的尾气沿路喷洒。
　　合城地处山区，她来的一路都是走的盘山公路，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她胃里就不断翻腾，酸水上涌。
　　她缓了一会儿，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她所在的位置是三条路的交汇处，丫字的中心。这三条路中，一条是她来的路，是三条当中最宽的一条，也是唯一通车的一条。另外两条都是一人宽的小路，分别向两边延伸到密林深处。
　　该走哪一边呢？她打开手机，拨出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
　　“喂。”
　　“喂，柯莉，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声音带着诧异。他们上一次联系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之后她好像渐渐接受了事实，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了。
　　“我想问问你们当时去柳家村是怎么走的？”
　　“你想去那里？”
　　“我已经到合城了，现在在一个岔路口，我不清楚该走哪条。”
　　“……”
　　“你打视频过来，我看看。”
　　视频接通，
　　太阳渐渐西沉，山路崎岖难行，她翻过几座山，到了一处弯口。她气喘吁吁地坐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上，时针指向罗马数字二，之前下车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十二点了，算算大概过了两个小时。
　　这里地势高而开阔，视野不受限制，放眼望去，四周俱是高低错落的山峰。一阵凉风吹过山岗，树林如绿浪般起伏，发出簌簌的声音，远处传来一两声鸟叫，带走了炎热与疲惫。她一怔，低垂眼眸。
　　小小的村落位于群山之间，一幢幢小平房零散地排列着，看来这里没有她之前想的那么封闭。来之前她已经从戴家河那里了解过了，这个村子的人口并不多，村民们都姓柳，所以附近的人都管这里叫这里柳家村。
　　她向村里走去，一、二、三，走到从开始数过去的左边第三户人家，她敲门，“请问有人在家吗？”“有，马上来了。”里面传来了回应。
　　开门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婶，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问她：
　　“姑娘，你有什么事儿啊？”
　　“我来这里玩几天，想问问这里有没有旅馆。”
　　“旅馆？我们这小地方可没有旅馆。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住几天吧。我也不收多，就收一天五十，包一天三餐。”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阿姨。”柯莉甜甜地笑。
　　“不用谢，不用谢。”大婶忙摆手说道。
　　交谈中，她知道了大婶的丈夫叫柳洪亮，多年前已经过世了，现在她独自一人抚养着他们的儿子。因为丈夫的关系，村里的人都叫她亮婶。
　　亮婶领她到房间，房间不算太小，床铺也很整洁。亮婶交代了一些诸如厕所在哪儿之类的事情之后就走了。
　　她在房间的床上坐下，整理她的行李。为了方便，她只带了一个背包。还好现在是夏天，衣服都比较轻薄，她还能多带几件换洗的衣服。
　　收拾好行李之后，她也有点累了，脱了鞋，躺到床上玩起了手机，信号不好，视频加载不出来。她烦躁地放下手机，开始睡觉。这一睡就睡到了亮婶来叫她吃饭，她从床上爬起来，跟着亮婶往吃饭的地方走。
　　吃饭的地方在最外面，是距离她来的那条路最近的一个房间。房间的灯光稍显昏暗，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饭桌靠着一扇被暗黄边框包裹着的玻璃窗，窗户完全敞开，依稀可以看到玻璃上的灰尘。
　　她的位置正对着那扇窗户，亮婶的儿子坐在她左手边的斜对面。说是斜对面，因为饭桌很小的缘故，他其实离她很近。
　　他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跟中年发福的亮婶不同，他身材瘦小，额前汗湿的头发微微盖住了眼睛。脸颊发红，身上蒸腾出运动后的热气，应该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是才放学吗？
　　她看向窗外，天已经快黑了，清凉的晚风从外面吹进来，驱散了燥热，桌上菜的香味扑鼻而来。五六盘菜紧挨着摆在桌上，有荤有素。
　　在一片筷子和碗碟的碰撞声中，她问坐在她右手边的亮婶，“亮婶，小谷现在上几年级了？”小谷是亮婶儿子的名字。
　　“六年级。”亮婶一顿，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件事。
　　“小谷平时成绩怎么样啊？如果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还凑合，我呀，也不要求他考多高的分，能认几个字就成了。”
　　她注意到小谷正在夹菜的手停顿了一瞬，脸上似乎有些不甘，可是他没说什么，继续默默地吃着饭。
　　“莉莉呀，那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呢？我们这里穷山穷水，可没有什么好玩的。”亮婶反问她。
　　“我来这里写生。”
　　“写生？这是做什么。”
　　“就是画画。”
　　“哦，我粗人一个，不懂这些。”
　　吃完饭后，她洗了澡，回到房间，拿出一张相片，她仔细端详，黝黑深沉的目光在上面不断逡巡。
　　照片上，女孩亲密地挽着男孩的手，甜美地笑着。她看起来相当稚气，十五六岁的样子。男孩稍显成熟，但也是一副青春的派头。他们的身后是一片绿色的草坪，头顶是蔚蓝的天空。
　　她的嘴角出现微笑，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她的笑容也渐渐扭曲，隐没在黑暗当中。
　　第二天，闹钟的声音响起，她伸手拿过手机，关掉闹钟，下床洗漱。洗漱完，背上包，她就出了门。
　　远处，群山连绵起伏，宛如海边的波浪一般排山倒海而来，给人一种波澜壮阔之感。她的目标就在其中的某座山上。
　　酷辣的太阳渐渐显现出它的威力，聒噪的蝉鸣让人心烦意乱。
　　她找了一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坐下休息。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困难。可是没人会帮她，只能她自己来了。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包纸巾，从中抽出两张，擦去脸上的汗水。白皙的脸颊因为长时间的奔波和骤升的高温而变得通红。还好她走的地方多被树木遮挡，不见阳光，不然她今天怕是得脱层皮。
　　她从早上一直找到下午，仍然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只能打道回府。
　　等回到亮婶家，亮婶诧异地看着她。“你这是去哪儿了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她的头发和衣服上都附着上了一些细碎的枯枝枯叶，整个人精神萎靡。
　　“去山里了。”她现在全身酸软，只想快点结束对话，回到房间。好在亮婶没多说什么，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房间。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脚底更是像被火燎了一般火辣辣的。等到了房间，她脱鞋一看，脚上长了好几个大水泡。
　　看来这种方法不适合她，还是先用另外的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