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难抑》冷拆

2、02

　　课结束，时间已经不早了。
　　云梧匆匆和她们说了声“拜拜”，抓起课本往外冲，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发语音：【南琛哥，我们在哪儿见面？】
　　他应该是正在看手机，回复的很快：【校外的石狮子前面吧】
　　云梧：【好】

　　她眼疾手快地挡了下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冲里面的同学抱歉地笑了笑，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挤进来。
　　出了教学楼，人.流分成两拨，向右拐的去小吃街，向左拐的回住宿区，直走出校门的是去找夜晚的乐子。
　　隔着条马路，对面的美食城熙熙攘攘，已经有几家亮起了灯。
　　稍晚一点，连位置都抢不到了。

　　云梧一刻也不敢耽误，小跑着穿过人群，临近校门，一个急刹车，举起手机，借着屏幕反光整理头发，确认一切完美，才步履款款地靠近门口的那座石狮子。
　　她提起口气，笑容满面，正要打招呼，目光触及挡在面前的人，话陡然打了个转，咽掉了。

　　南琛正跟对方说话。

　　从依稀飘来的词语中判断，应该是公子哥间的话题，关于一个主题酒吧。
　　男生的嗓音很成熟，像低音提琴，沙哑有共鸣，咬字清晰。身材也好，黑色工装裤包裹的双腿修长，穿了件纯色短袖，连个logo都没有，但看布料就知道价格不菲。气质非凡，却与南琛这种文雅的公子哥全然不同，他身上，有来自上位者的从容不迫，还有居高临下的俯视之感。
　　她甚至没看到他的长相，仅仅一个背影，云梧心底便有点发怵。

　　聊了几句，男生绕过他走了。
　　南琛才发觉她站在那儿，温和地叫她小名：“叶子。”

　　走出不远的男生蓦然停住脚步，转头过来看，却没能和她对上视线。

　　云梧满心满眼只有南琛，课本在胸前抱着，挡住下巴和羞涩地笑意。
　　风吹过，两人站在一起，美得像幅青春电影的截图。

　　她声音轻轻：“抱歉，让你久等了。”
　　“突然这么客气，我还挺不适应。”
　　南琛开玩笑，自然而然地走在她身侧，向相反的方向走，问：“吃什么？”
　　云梧纠结：“韩式拌饭？冒菜？干锅？”
　　南琛替她做决定：“冒菜吧。”
　　——她一贯喜欢吃这个，觉得不放辣的口味和故乡的麻辣烫差不多。
　　云梧笑：“好，听你的。”

　　两人痛快的做了决定，身影相伴混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男生若有所思，在原地兀自站了会儿，转身离开。

　　—

　　舞台剧演员选拔的事情因故一直拖到九月下旬，系里重新确定了报名的时间，打算赶在迎新晚会之前结束，不耽误十月一小长假。
　　下了台词课，单疏桐艺术团要开会先离开。
　　冯章怡拽着她往操场的方向走，激动地捏着她胳膊，小声叭叭：“校篮球队今天选拔新人，施洪宇作为老将，只打一场表演赛。你到时候就瞅着场上最帅的那个下手……”
　　“嗯。”
　　云梧心不在焉地回应。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等待南琛的回复。
　　上次两人一起吃饭，她太紧张，无意间提起一嘴舞台剧的选拔，原本是随口问他知不知道这事儿，聊个乐呵，没料到南琛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想要女主角的机会，沉吟片刻，说可以帮她活络活络人脉。
　　云梧慌了神，忙解释自己不是这个心思。
　　但他只是笑，似乎觉得她口是心非。

　　云梧耷拉下肩膀，失落地喃喃：“我没想过利用你得到什么，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知道，你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况且我能做的只是帮你交一份资料，至于成不成，还得看你的表现。”
　　南琛说完这句，就不同她聊这个了。

　　这些天，云梧一直不好意思再找他，生怕他以为她别有所图。
　　冯章怡却说她太神经质，非要东想西想的，真替她拿下这个角色难道不好么？多少人挤破头想要呢，说明南琛把她的事儿放在心上。
　　云梧不置可否。
　　她不想和南琛牵扯上这些，这份感情应该纯粹又干净，不能被别的玷污，况且，她原本就没想选上，不过是陪冯章怡罢了。
　　说来说去，都怪她一碰上南琛就乱了方寸。
　　言多必失，先人的话果然没错。

　　好不容易，隔了这段时间，云梧鼓足勇气，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问他能不能见个面，帮忙给她看一看英语六级的题。
　　云梧的学习能力不强，四级考了两次才通过，六级从大二一直考到现在，分数每次都差一点，烦得要命。
　　但薛燕说，这个非常重要，必须得考过，她不敢不听，为此还斥巨资报了个英语辅导班。

　　正出神，手机震动两下。
　　南琛哥：【好，今天？】
　　【我正巧在学校】

　　云梧喜出望外：【嗯嗯。中午十二点？】
　　南琛哥：【行，校门口见】

　　云梧收起手机，夺过冯章怡捏着的那封粉色情书和写着微信号的便签纸，一拍胸脯，大放厥词：“放心，姐妹儿保准给你把这件事处理的妥妥的。”
　　“……”
　　冯章怡被她三百六十度转变的态度吓一跳，随之反应过来，重重地拍她肩膀：“成。我就不跟着你进去了，怕他看见会尴尬。”
　　云梧：“嗯。”

　　云梧大步流星地迈进塑胶场地，越过中间的足球场，费劲儿地扒拉开围在铁网外的男男女女们，踮起脚尖朝球场里眺望。
　　脑袋里默念冯章怡的话，最帅的那个就是……
　　她一双美目微眯，努力寻找。

　　风吹过，带起燥热还有周围撕心裂肺地加油。
　　其中夹杂着一声调侃地“时哥，宝刀未老啊……”

　　云梧心下一惊，立刻循声望去。
　　果然发觉一个穿着红白色相间篮球服的男生，背后有个大大的“7”，戴着同色系的发呆，迎着秋风和女生们仰慕地尖叫，潇洒恣意地奔跑在人群中。
　　他跃起扣篮的动作，流畅的像热血漫里的画面，令人看一眼就激情澎湃。

　　可不知为何，云梧总觉得他背影似曾相识。
　　她没深想，替冯章怡办事儿要紧。

　　整一圈儿的男生里，属他长得帅，看过一眼就难忘，刚听旁人叫他“shi”哥，应该是他没错了。
　　只是……
　　云梧暗自诧异，他这体格，看着一点儿也不符合冯章怡一贯的文弱追求。

　　娱乐赛打完，周遭的女生们拿着水杯和毛巾蜂拥而至，少年婉拒，拿了自己的毛巾擦汗，咬下唇的动作显得分外禁欲。
　　一晃神的功夫，他跟朋友出了人群，坐在树荫下乘凉。

　　云梧为自己加了把劲儿，捏着情书，慢吞吞地走近，语气轻到风一吹就散了。
　　——“同学，你好。”

　　少年抬眸，打量她的目光总有点狭弄的滋味。汗顺着凌厉的下颚线滑落，说话时还带着轻喘，低沉沙哑，莫名性感：“有事？”
　　云梧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被他一双深邃的眼睛盯住，窘迫的红了脸。

　　她递上粉色的情书，说：
　　“信，给你的。”

　　树上蝉鸣喧嚣，操场环境嘈杂。
　　但她的话一落，周围仿佛安静了一秒。

　　粉色的信封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少年坦然自若地捏住边角，稍微一用劲，扯了过来，当场打开看。一目十行，浏览完内容，他视线落在某处，定了定，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遂即问：“喜欢我？”

　　云梧淡定地解释：“是我的……”
　　朋友喜欢你。

　　没说完，他突然笑了声，没正形地调侃：“同学，连我的名字都能写错，你喜欢的不够真心实意啊。”

　　“……”
　　“……”

　　云梧，连同他一直默默看戏的那个朋友，都呆了。

　　什么情况？
　　认错人了？
　　不应该啊，冯章怡让她找全场最帅的那个，这不就在跟前儿么。

　　云梧打了个磕巴：“你不是施洪宇？”
　　“……”
　　旁边传来声嗤笑，带着嘲讽。
　　是他那个朋友。
　　——多稀奇，时哥这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还能碰上菀菀类卿的事儿。

　　少年站起来，拂去裤子上沾的塑料草毛，慢条斯理地把情书塞回信封，递给她。
　　云梧忙不迭接过，尴尬地道歉，想拿了情书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他使了劲儿，偏不让她顺利抽走。
　　两人各捏着一角，如同暗中较劲。

　　云梧被他那股无形的魄力压得喘不上气，额头出了层薄汗。
　　她很识相地再次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少年一扬眉，嚣张跋扈的样儿，跟她上次遇见只有背影的男生如出一辙。容不得云梧多想，他缓缓地开口：“时森尧。”
　　“嗯？”
　　“我的名字。”
　　他松开手，上下打量她一圈儿，吊儿郎当地：“往心里记，下回别搞错了。”

　　—

　　一波三折，情书最终还是送到了正主手里。
　　施洪宇看着文文弱弱的，打起球来还真不含糊，他淌着热汗下场，从时森尧那儿接过情书，还愣了一下子，不敢置信又惶恐地道：“哥，我只是长得白净，可没那方面的癖好啊……”
　　“滚犊子。”
　　时森尧骂，撤了两步，避免挡着云梧，冷道：“她给你的。”
　　云梧赶紧递上便签纸，说：“情书是替我室友送的，这是她的微信号码，你方便的话，请加一下吧。”
　　施洪宇接过来，点了下头。

　　任务完成。
　　云梧正要离开，倏忽被叫住：“等会儿。”
　　一转身，一瓶水直直地砸过来，她完全是出自本能，稳稳地接住了。

　　时森尧意味不明笑了笑：“喝吧，甭客气，好歹占了你一次表白的便宜，就当是回礼。”
　　云梧：“……”
　　“谢谢。”

　　从操场出来，冯章怡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兴致冲冲地问：“他收了？”
　　云梧颔首。
　　冯章怡激动的在原地蹦了个圈，抓着她一个劲儿道谢。
　　云梧笑笑就算过了，跟她回宿舍，将那瓶矿泉水随便一放，拿了英语六级课本出来找南琛赴约。

　　九月份的天，万里无云，微风不燥。
　　校园里的树木叶子葱绿，生机勃勃。
　　连带人也随之变得有活泼起来。

　　南琛站在石狮子旁边，干干净净的一个少年，言辞举止礼貌得体，可惜太过得体，反倒让她不敢太热情。
　　云梧揣着一颗诚挚的心，强压下仰慕，怯怯地叫人：“南琛哥。”
　　“嗯。”
　　他答应，抬手拦下过路的出租车，问：“去书吧学？那儿安静。”
　　云梧向来听他的，当然没有意见。

　　风和大学距离市区有段距离，南琛常去的书吧更远，打车也得十五分钟才能到。
　　站在门口的时候，云梧才想起来问他有没有吃饭。
　　南琛不答反问：“你呢？”
　　她摇头。
　　一下课便忙着给冯章怡送情书，哪有时间吃饭。

　　两人当机立断找了家饭馆填饱肚子，这儿的环境不太好，桌子掉了层漆面，碗筷也不是一次性的，饭菜的味道和家里差不多，说不上好，勉强能下肚。
　　他这个向来锦衣玉食的小少爷，除了刚进来皱眉打量了圈儿，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捏着筷子吃的比她还香。

　　云梧喜欢他的地方最主要在于此。
　　没架子，适应能力强。
　　管他生在什么环境，他都有自个儿独到的行事风格，和端正的三观。
　　整个人生没有一点儿行差踏错的可能。

　　不知怎的，云梧又想到时森尧。
　　他和南琛比起来，帅是帅，却显得太不受拘束，前者显然是在销金窟里养大的纨绔子弟，眉宇间藏着漫不经心，一瞧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叶子。”南琛叫她，打趣：“一吃饭就发呆的习惯，长这么大还没改掉？”
　　云梧吐出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地坐好，说：“我吃饱了。”
　　“不着急，你先坐会儿，消化消化，五分钟以后再走。”
　　南琛说完，起身，去柜台付了钱。

　　下午三点整，两人进入书吧，找了个封闭的隔间学习。
　　南琛大致翻阅了一下试卷，云梧的单词词汇量还可以，题目对她而言不算太难，出现的错误明显是粗心大意的锅。

　　南琛将她画了问号的题目全部讲解了一遍，顺便帮她串了串短语和语法，临了，稳妥地问：“我讲得清楚吗？需不需要重复？”
　　“不用不用，我能听明白。”
　　云梧拿红笔，在他说比较典型的阅读理解题上打圈，打算回去仔细研究。

　　扣上试卷，她活动了下脖颈，发觉外面天都黑了。一瞧时间，晚上8:20。

　　“呀，都这么晚了。”
　　云梧挺懊恼：“拉你出来净当免费劳动力使了，不如请你吃饭？”
　　他婉拒：“下次吧，待会儿还有个局，我先送你回学校。”

　　南琛拎着她的包，从书吧出来，透了口气，歪头看旁边的云梧。
　　刚见她的时候才一丁儿点大，因为营养不良，又瘦又干巴，转眼就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还挺神奇。

　　他轻道：“叶子。”
　　云梧立刻转头，眼里亮晶晶地：“？”
　　南琛被她这幅煞有其事的态度逗笑：“上次的事儿，是我没讲清楚。原本想着也是顺水推舟，借这个机会给你介绍导演认识认识，早晚对你有帮助，回去一想，觉得这样太独断专横，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是哥做的不对，给你道个歉。”
　　“你的事情我不插手，但是，需要帮忙一定得说。知道吗？”

　　或许是夜晚的路灯映衬，显得他分外温柔帅气。
　　云梧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悸动，心跳到嗓子眼，恨不得时间停止，让南琛再多留一会儿。

　　清脆的来电铃声响起，南琛没有避讳她，接起：“你好，哪位？”
　　对面传来声玩世不恭地轻笑，太过于耳熟，云梧立刻集中注意力。
　　听他没个正形地道：“绊在哪个美人窝里了，还没来？”

　　南琛对他的浪荡态度习以为常，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先开始，我还有点事。”
　　又传来一个男声，喝得醉醺醺，说话大舌头，不依不饶地追问：“真因为女人？不像你的做派啊……是不是你在外面认得那个妹妹？”
　　“……”
　　云梧皱了皱眉。

　　南琛不悦，却没表现出来，微微侧身，不让她听见那头的声音，低道：“酒吧的地址发我。”
　　然后，挂断电话。

　　马路上空荡荡的，看不见车。
　　风刮的有些凉。

　　南琛看她穿着单薄，想了想，问：“跟我去玩吗？”
　　“……”
　　“朋友家开的主题酒吧，正规场所，有我在，不让你喝酒。只待一会儿，打到车就送你回学校。”

　　云梧没多想，单纯不想放过任何和他相处的机会，便点了头。
　　南琛划拉了下手机，随即揣起来，说：“走吧，离这儿不远。”

　　—

　　主题酒吧开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金碧辉煌的建筑物，竟然是家里送给长子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南琛说完，云梧震惊的半晌没发出声音。
　　旋转门呼啦呼啦地响，她莫名有些恐惧，退缩地问：“我跟他们都不熟悉，贸然来是不是不太好？”
　　南琛安抚：“今日攒局的是酒吧老板，他叫时森尧，也是风和大学的学生，和你同级，金融系的。他看着游手好闲，其实是个真有本事的人，连业内一些有声望的长辈们见了他也忌惮三分。”
　　“来者是客，况且还是我带来的，没人敢为难你。”

　　云梧在心里置喙他那句“真有本事的人”，好奇：“你们很熟吗？”
　　“还行，小时候来往比较密切。”

　　南琛说：“他妈妈是著名影星，郑晚棠。”
　　云梧诧异地张大嘴巴：“那他，是恒星的太子爷？！”
　　南琛夸她懂得多，竟然还晓得恒星公司。
　　云梧被看扁，不爽：“我早就不是只知道躲在角落哭的小孩儿了，财经报道还是会看的。据说，恒星现在往娱乐产业方面发展了，真的吗？”
　　南琛坦然：“确实有这个传言，不过还没落实，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恐怕业内又得惊起腥风血雨。”
　　云梧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怕说多露馅，显得自个儿无知，便默不作声了。

　　电梯门打开。
　　走廊的霓虹灯霎时亮起，通往最尽头的那个房间。

　　南琛径直走过去，推开包间的门。
　　里头欢笑吵闹的人听见动静，向他颔首示意，转而又投入各自的快活里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坐在沙发上，正跟女人调笑的时森尧望过来，目光落在云梧身上，慢慢地坐直了，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旁边的女伴在炫耀，说他独独喝完了自己倒得酒，而他不甚在意，犹如一只睡醒了懒洋洋舔爪的雄狮，盯着猎物，兴致一点一点的被勾起来。

　　云梧只是淡淡地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全然没注意到他，随后视线回到南琛这儿，没再移动过，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坐在他身边，乖巧的很。
　　南琛没有碰酒，也不许她碰，从桌上拿了杯没开封的可乐，还抓了把糖放在她手边，哄小孩儿似的。

　　待了会儿，他从抽屉里找到副扑克牌，跟她玩排火车，偶尔会与来打招呼的人说两句话，严肃认真地向对方解释她不是女朋友，更不是女伴，别瞎说败坏她的名声。
　　他否认的毫不留情面，不给旁人留任何遐想的余地。云梧苦涩地抿着嘴，低头计算手里的牌，试图转移注意力，好压住胸腔里翻涌的难过。

　　忽而，头顶落下一道轻飘飘的气息，掺杂着并不浓烈的酒味。
　　云梧从中间抽出来的、那张想用来耍赖的牌，被他摁住。
　　调笑的声音响起：
　　——“哎，你这人，怎么不守规则呢。”

　　云梧陡然抬头，对上他狭弄的视线。
　　周遭杂音顷刻消弭。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二人。

　　之后，她回忆起和时森尧的感情，追根溯源，应该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