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公路飞行

71、第 71 章

　　现代刑侦手段大大降低了犯罪率，让作奸犯科者无所遁形。
　　然而正是现代刑侦手段为陈宇这个案子的重要嫌疑人排除了嫌疑，在殷亮租住的地方收集到的毛发样本DNA，和本案无关，至少那肯定不是眼前这个张磊的。陈宇甚至怀疑，会不会将来某一天，这份毛发样板真正的主人犯了事，或者他的亲戚犯了事找到他头上，这人就叫张磊。张磊精心设计了这个陷阱，用来误导警方去抓另一个张磊，因为太难查了，以至于警方都还没抓到假张磊，但是警方也没办法指证真的张磊。
　　陈宇把顾魏送到医院后就回警队继续上班了，结果吃午饭的时候赵启渊跟他说，顾魏那边又出事了，让他赶紧看网上。
　　省城有一个地方论坛，平时吃喝玩乐租房找工作情感八卦什么的应有尽有，是省城人民休闲娱乐经常上网逛的地方，尤以当地各种奇闻异事著称，现在俨然成了地方传统媒体比如电视台和报纸的替代物。陈宇手机里也安装了这个APP，平时上去看看是为了及时了解新闻动态。
　　果然今天最热门的帖子就是华清附属第一人民医院胃肠外科主任医师的艳情八卦，里面赫然贴了顾魏在医院门诊大厅内的工作照，说他被一名富商开枪打伤了，原因是情感纠纷，而且这名年轻的主任医师目前正和两个男的同居。
　　下面跟帖纷纷在揣测顾魏的私生活，把他说得极其不堪，甚至连如此年纪轻轻怎么当上主任医师的缘由都内涵了一遍。不少人煞有介事说这个年纪评副主任医师都费劲，他是怎么当上主任医师的，这里面是不是有猫腻，要大家赶紧举报学术腐败。
　　顾魏的论文也被一一翻出来，逐字逐句用放大镜质疑。
　　还有好事者贴了顾魏跟吴振峰搀扶在一起的照片，说是前阵子去医院看病，发现这个医生特别好看，忍不住偷拍，是不是就是顾魏？
　　跟帖的又说就是他，旁边那个就是他的其中一个同居人。
　　大庭广众都这样搂搂抱抱，这个死基佬可太嚣张了。
　　大概因为脸长得嚣张吧？难怪身家上亿的富商要开枪杀了他，肯定是不检点。
　　那个富商岂止身家上亿，那是君康集团的老板啊，你们知道那个君康集团吗，我去，那个老板是个大帅哥！我在商业杂质上看见过他的照片，霸道总裁可惜了。我去找找照片给你们看。
　　卧槽，总裁何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谋杀未遂，找个好点的律师应该能缓刑的，不希望总裁坐牢。
　　不希望总裁坐牢！
　　华清附属那个胃肠外科的顾主任啊，我知道，绿茶婊嘛！以前还和副院长的女儿搞暧昧，想要上位，典型的双插头。现在竟然真的上位了，副院长的女儿知道他是这种人吗？美女实惨，当同妻啊！
　　他会不会有艾滋，找他做手术的要小心了。
　　陈宇没有继续看下去，他立刻打电话问技术部，这个论坛的帖子能不能联系论坛管理员删了，就说案情还在调查中，不能泄密，警队这边要求他们删帖。
　　技术部赶紧去联系论坛管理员，过了一会儿帖子果然删了。
　　然而很快好事者把帖子里面的内容搬去了微博，这下造成的轰动更大了，顾魏的照片被打了薄码到处乱传，连网上和他长相相似但是衣着暴露的陌生人都被当成他贴出来。这下技术部联系微博运营方要求删帖，却遭到了对方的回绝，说是这种艳情新闻因为舆论发酵他们也不好轻易删帖封号，免得事态更扩大化不好控制。
　　说来说去，陈宇是察觉到微博方要他们出钱，因为按照一般的撤热搜删帖规矩，都得向微博运营方缴纳巨额费用。
　　很快顾魏的微博也被网友扒了出来，一时间私信数量立刻爆炸了，各种辱骂的，求交往的，简直群魔乱舞，不堪入目。
　　陈宇让技术部找个借口，告诉微博运营方，他们这个是刑事案件，侦查阶段涉及泄密，微博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这样在公权力的威逼之下，那边总算删了疯转的几个热贴，外加禁言了一批营销号。
　　顾魏就这么被迫出柜了，且一下子推到风口浪尖上，轰轰烈烈，举国皆知。
　　。
　　顾魏下手术台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还没来得及知道事态已经发酵到这种程度。
　　陈宇难得早退来接他下班，他特意换了比较低调的便装，倒不是怕自己跟着被迫出柜，而是穿着警察制服的自己再和顾魏一起被拍，恐怕顾魏的艳情新闻里又要多一条八卦了。后面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毕竟删帖也惹得不少人起疑心，认为顾魏背后有更大的靠山。
　　果然不少搞网络直播的人已经在医院内外探头探脑，企图找到顾魏来蹭个流量，甚至有人已经摸到了住院部医生办公室这边。
　　陈宇一直给顾魏发微信，打电话，要他暂时等在手术室隔壁的更衣室，他亲自过去接他。然而微信没有回音，电话也总是占线，陈宇越来越担心。
　　等顾魏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陈宇立刻抽走了他的手机，“别看了。”
　　顾魏气得发抖。
　　“网络暴力，只要你不上网，就不会受到伤害。”
　　电话已经被调成震动，工作这么多年来，顾魏从来没给手机开过静音，然而陈宇拿到手机的一分钟里，电话一直在震动。
　　他扫了一眼，上百个未接来电，上万条未查看短信，微信上方的小红点干脆不显示正确数目了。
　　陈宇把手机关了。
　　顾魏道：“关机了我怎么接电话？医院要打给我，病人要打给我。”
　　楼梯口有人探头探脑。
　　“先回家再说吧。”陈宇给他开道，两个人从员工专用电梯下地库，陈宇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了。顾魏现在住得近，一直是步行上下班，而且上午是陈宇送他来医院上班的，他没开车。
　　结果出了地库立刻有脚步声往这边跑过来。
　　陈宇扭头把顾魏拉回电梯，两个人又选了另一条路，七拐八弯，终于从一个僻静的出口绕出去，从侧门离开了医院，车也不要了，暂时停在医院。
　　“明天请假吧。”陈宇提议。
　　顾魏不信那个邪，不想请假，他没吭声，低头往前走，连陈宇想拉他的手，都被他甩开了。
　　回到小区门口，还是有人在他们住的那一幢楼下探头探脑，还有人干脆在那里开直播，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要带大家看看这个红遍全网的男狐狸精素颜究竟长什么样，那人还保证不开滤镜。
　　“我们今晚回乡下住吧，这个点过去不算晚。”
　　顾魏只能同意，“可是车停在医院。”
　　“我们骑摩托车回去，现在天气不错，不冷。”
　　“明天可能下雨。”
　　“都说了，明天请假，别上班了。”
　　顾魏不想接受陈宇替他安排明天是不是请假，但是内心里他知道他明天只能请假，别说他自己了，可能刚刚几百个未接来电里面，就有医院领导打过来的电话希望他明天不用来上班的。
　　“我去楼上拿头盔和钥匙，你等我一下，马上。”陈宇三步并作两步往他们住的那一幢楼跑过去，顾魏心中不安，往后退了退，直退到树丛里，保证不会有人发现他。
　　没一会儿陈宇下来，带了两个摩托车头盔。
　　两人往停放摩托车和电瓶车的专用地下车库走，终于成功在夜色中甩开人群，也甩开身后的纷纷扰扰。
　　。
　　他们到的时候，吴振峰也刚刚到，陈宇没心思问他这么晚跑哪儿去了。三个人一起进了屋，吴振峰把他喝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喝完，跑去廊下喂了狗，然后奇道：“怎么，阿SIR来突击检查？”
　　顾魏和陈宇发现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君来昨晚落网了。”陈宇道。
　　“我知道啊，你昨晚就跟我说了。不是情杀嘛，还是个未遂，要不是他带枪，估计批评教育一下就放了。”吴振峰回头问，“你们吃过了吗？”
　　陈宇摇头。
　　“那真巧了，我冰箱里满着，咱们一起搞夜宵吧。”他在院子里摆开了阵仗，搞了个小炉子做烧烤。
　　顾魏洗菜，腌制冰箱里各种肉类，陈宇给他打下手，把肉一片一片串到铁签上。三人合力忙活了一阵子，烧烤很快在炭火上滋滋冒油，吴振峰当年开民宿的绝活全使出来了，烤肉片色香味俱全。
　　“生菜，生菜在后面地里，去现摘一点。”吴振峰指挥。
　　很快，烤肉穿了绿油油鲜嫩的外衣。
　　大家边吃边聊，吴振峰也基本了解了顾魏现阶段的处境。
　　顾魏就是想不通，怎么自己明明是受害人，如今成了网暴的对象。
　　“这世上有些事，本来就没道理好讲。”吴振峰用一把大蒲扇扇着烟，很淡然地说道。
　　顾魏想想他的遭遇，好像自己这点也不算什么了，然而转念又一想，这又不是比惨大会，于是心里又气不顺了。
　　吴振峰道：“我讲讲我这几天的进展吧，我找了个新工作。”
　　陈宇和顾魏于是竖起耳朵听。
　　“在市区环保局上班，当然是临时工，就那些最脏最累的活都归我，主要负责给各种排污口取样。我干活的时候经常要穿一整套胶皮外衣，戴防毒面具。”
　　顾魏听到这里，嘴边的烤肉不知道该不该往嘴里送了。
　　吴振峰乐不可支，“你放心，我刚刚洗过手了，而且负责串肉的主要是你们俩。”
　　顾魏放下铁签，感觉刚刚吴振峰烤肉的时候到底是捏过铁签的柄，为了给烤肉翻面，均匀受热，而铁签的柄毫无疑问沾染了不知名的秽气。
　　陈宇有点儿同情顾魏，示意他不用勉强自己吃。他重新给顾魏放了几串烤肉，然后喊吴振峰过来扇风，并要他不许碰铁签，陈宇自己来翻面。
　　“你干嘛去做这个工作？”陈宇问。
　　“以前我也跟着警队检验科去干过这个工作，对小区排污口进行抽检，根据甲基苯、丙胺浓度推算一个小区里有多少人在吸毒。”
　　陈宇也知道，这是缉毒大队的日常工作之一，经常由各种环保部门，甚至是配合小区物业，市政工程部门，对管线整改的时候这是顺便完成的检验任务。
　　陈宇也跟着检验科去学习过，虽然他跟的组当时主要负责的不是这一块，不过大家要对工作的各个环节和流程有大概的了解和实践经验，以应对警队一旦缺人手的不时之需。他从来没想过，那个深入到排污口管道里取样的工作人员，穿戴着全套防护服的人，有一天会是吴振峰。
　　的确这个工作又赃又危险没有特别的技术含量，一般都是交给“临时工”去干。
　　“这是谁给你安排的工作？”陈宇替他委屈。
　　“没有谁给我安排，我自己找上门去的。”吴振峰笑笑地亮出一口大白牙，之前他的牙还很黄，这阵子顾魏带着他去医院几次洗牙加漂白，现在已经晶莹剔透堪比白瓷砖了。当然，顾魏之所以这么做，纯粹是洁癖加强迫症发作。
　　“样本应该都送去你们检验科了，有新线索记得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