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1和702》angelo

10、小小出世记（下）

　　都说计划不如变化快。
　　方小小童鞋的出世经过让所有人都深刻领教了一把这句话的含义。唯独苏承还好些……他曾是一个外科医生，不敢说见过“太多”、但至少也是“很多”突发事件了。

　　凌晨四点不到，救护车及时到了，总算没让何小笛狼狈不堪地躺在厕所的地上、在与她一样担惊受怕的一家人面前生产。
　　看到医护人员手脚麻利地把何小笛转移到担架上的时候，大家都稍稍松了口气。方致远更是几乎瘫软在轮椅里，眼泪汪汪的拽着方致新的手缩在不会妨碍到大家走路的角落里。
　　苏承得空跑回702迅速穿好了衣裤，还没忘记在裤兜里揣上早就准备好的卡片机……咳咳，好吧，是何小笛早就备好、嘱咐他一定要带的卡片机……然后就陪着何小笛跟上了救护车。
　　一路上他都握着……咳咳，又好吧，其实是被何小笛死死地掐着胳膊……不停地柔声地安慰她。
　　何小笛一直在哭，却不仅仅是因为心慌和一阵紧似一阵的阵痛，而是为了她无法跟车而来的丈夫。“呜呜……致远好可怜……”
　　苏承知道她现在的心里有多难过、至少他能理解十之八九分……他现在的心情也纠结得厉害呢！从家里出来前，他只来得及暼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方氏兄弟俩、来不及上前说两句，只能隔着人群朝他们大声嚷了一句：“我先跟车走了，你们放心。赶快过来啊！”
　　方致新朝他点头，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却脸色刷白、眼睛亮晶晶的……让人有种水光潋滟的错觉。
　　方致远猫着身子、左摇右摆地想要透过晃来晃去的人群之间的缝隙多看老婆一眼……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小笛乖，别怕，老公马上就来了。”
　　这是苏承跟着担架出门时听到的一句，听得他又是肉麻、又是好笑、又是难过……这夫妻俩真的就如方致新说过的那样、是为遇到彼此而生的！他们互相支持、互相依靠、互相舔舐彼此的伤口，把“爱人、亲人、朋友”这三种关系融合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可谓是夫妻相处模式的典范了。

　　救护车顶着光芒刺眼的警灯在凌晨浓重的黑夜里安静地疾驰，几乎一停都没有停过。
　　医院不是之前就安排好的那家……当然不是。
　　不过抵达的时候，苏承悬在嗓子眼的心还是咣当一声落了地……他想，如果救护车没及时赶到、真要他在家里为何小笛接生的话，他肯定会很严重地慌了手脚的！而且……咳咳，他估计自己的某方面功能也肯定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有相当大的障碍的。
　　从急救通道进入医院的时候，何小笛扯了扯苏承的手臂。
　　“嗯？”苏承一边走、一边朝她弯下腰。
　　“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在哪儿。”
　　“好。”苏承掏出了手机。
　　“告诉致远，我会等他到了再生。”
　　苏承笑了，顺手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动容不已地直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头。
　　何小笛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松开了他的手。
　　“别怕，小笛。”苏承在她被推进产房之前，捏了捏她的手道：“你老公叫你要乖一点。”
　　“切，我哪儿怕了？”何小笛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抽着鼻子被人拉走了。

　　十几分钟之后，剩下的一家四口急吼吼地杀到了。
　　苏承从塑料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前去道：“别急，还没生呢！”他刚才已到厕所里接着自来水擦了把脸，这会儿觉得神清气爽得很。
　　“我要进去！”方致远自己转着轮椅直奔产房而去。
　　“啧！”苏承一把拉住轮椅把手、将他拽了回来，很严肃地道：“你不能进去，这儿没这个规矩。”他已打听过了、说的是事实。
　　“呃？”方致远拧着眉头看看他、又看看紧闭着的产房大门，拍了自己的胸口一下、很神气地嚷道：“我是小笛的老公、孩子的爸爸。”
　　苏承被他气乐了，指指头顶道：“现在你就是天王老子都没用。”说着，他弯下腰、朝身后侧了侧头道：“这儿是急救病房，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方致远的表情瞬间蔫了下来，忧心忡忡地望了望产房的门，除了担忧、此刻他的心里还有老大的不乐意……他曾花了好几个课时去学习如何为妻子助产呢，可是现在……唉，方小小怎么这么不乖呢？迟疑了一下，他撅着嘴往前又蹭了蹭、侧身把耳朵挨在了房门上，指望能听到点儿里头的动静。虽明知自己这样根本就帮不了小笛的忙，可是至少能离她近一点。
　　看着他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的样子，苏承涩涩地一笑。眼珠一转、来了主意，挨过去道：“要不你在门口吼一声得了，就说你到了，指不定你老婆在里头就能听见呢！”
　　“真的？”方致远狐疑地扭头看了看他。
　　苏承很认真地点头，又加了一句：“她不是还等着你下生孩子的命令呢吗？”
　　方致远微蹙着眉想了想，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点，然后深吸一口气、握着拳头就吼开了：“小笛，老公来了！你快生吧！”
　　他这一嗓子把整条走廊里的人都给雷到了，纷纷朝这边侧目。
　　苏承捂着嘴、很辛苦地忍着笑，在吴阿姨和陈叔叔既好笑又好气的目光下扭头挨着方致新坐下了。
　　方致新瞪了他一眼。
　　“嘿嘿！”苏承终于笑了出来、肩膀一耸一耸的，隔了会儿才压低声音道：“你弟弟急成那样，不想个法子让他发泄发泄的话、估计得把他憋死！”
　　方致新嗤笑了一声、低声反问道：“那我该代表致远谢谢你咯？”
　　“别客气！”苏承照单全收了，还很大度地用手背拍了他的胸口一下。

　　其实，产房里的所有人都很真切地听到了方致远的这一嗓子，靠门边的那个护士更是忍不住“噗哧”了一声。
　　何小笛埋怨地暼了她一眼，虽说有点窘、可是却有种被打了强心针的感觉，四肢百骸都注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而那颗一直揪着的心也终于松开了……呼，她的小混蛋终于来了！
　　于是，随着助产士的口令，吸气、呼气、用力……

　　正如苏承之前开玩笑说的那样，方小小童鞋还真的是个急性子的娃娃。
　　早在他妈妈被抬上产床那一刻起，他就如冲下山坡的小火车一样、以势不可挡的架势急吼吼地开始了钻出娘胎的神圣旅程。

　　何小笛的生产过程出乎所有医护人员意料的顺利……他们都听说这是这位三十挂零的产妇的头胎；而她入院时的状况又不是太妙，医生甚至担心她会因为羊水损耗太多而引起难产、连剖腹产的手术室都准备好了呢！
　　不过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产妇惊人的毅力和自制力……宫缩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怎么哼哼过，只是紧紧地攥着产床的栏杆，用亮得像探照灯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产房的大门、好像能从淡米黄色的房门上得到无尽的勇气和动力一样。他们知道，门外肯定有一个让她牵挂、给她力量的人在……当然，肯定就是她的丈夫、那个给她“下达”了生产命令的人。
　　爱……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竟能给人这么大的勇气啊！

　　曙光微现的时候，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方小小童鞋顺利出世。
　　五点二十二分，护士把收拾干净、裹在柔软的裹布里的方小小抱出了产房，笑盈盈地对着齐刷刷站在自己面前……咳咳，再好吧，是四个站着、一个坐着……的人道：“母子平安！” 这话是她这一辈子最喜欢说的一句，说完之后总能在家属的脸上看到欣慰、喜悦和松口气的表情，更有孩子的父亲骄傲而得意的神色。果然！
　　“哈哈，我就说是儿子吧！”苏承头一个笑了起来，还很得意地拍了拍方致新和方致远兄弟的肩膀。
　　“恭喜！”护士顺理成章地将娃娃递向了苏承……
　　“我是孩子的爸爸！”方致远皱着眉、唬着脸，用力点着自己的鼻尖朝护士大声嚷。
　　啊？！护士的脸色在瞬间变成了刚出炉的山芋色，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苏承也被窘得不行，连忙退后了半步、伸出双手朝方致远示意。
　　护士涨红着脸、俯身把小宝宝往方致远的手里送……妈呀，这个误会可闹大发了！“对不起。”
　　方致远唬着脸狠狠瞪了苏承一眼、又斜了护士一眼，这才志得意满、小心翼翼地接过小脑袋还没有他的拳头大的方小小，表情一下子定格了……手臂上这种被突然加诸的沉甸甸的、充满质感的份量让他的心猛地缩了起来、又急剧膨胀开。他低着头、怔怔地望着臂弯里的方小小举在小脸蛋旁边的两只樱桃一般的小拳头，一时间连呼吸都停止了……这、就是、那个让他盼了大半年的小东西吗？
　　大概是因为被抱得不太舒服，方小小的小腿在裹布里上下蹭了蹭、面团一样的小脑袋也微微摆了一下，鼻子里还发出蚊子叫一般的两声哼哼声。
　　方致远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大气都不敢出地盯着方小小，直到确定孩子没醒、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这才松弛了下来。“呵呵……”他轻轻傻笑了起来，紧跟着又“呜”的一声哭了出来，眼睛里快速地蒙上了一层水雾、视线也有点朦胧起来。“小小，呜……我是、我是爸爸……”哦，对哦，爸爸啊！
　　尽管从何小笛怀上开始他就做起了为人父的实习……从如何抱到如何哄、如何喂奶瓶到如何换尿布，也无数次地抱着老婆的肚子跟尚在其中孕育的方小小童鞋交流过各种各样的话题。可是直到此时此刻、随着这一声“爸爸”的出口，他才仿佛恍然大悟了到底什么才是“做爸爸”的感觉……就是这种像是在心里揣了一团发酵面粉一样、被狂喜塞得满满噔噔却又无从说起的感觉。
　　一家人都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静静地望着方致远和方小小父子俩面对面的场景……方致新也不例外。
　　苏承的眼里不知何时也有点雾气蒙蒙的，连忙抽了抽鼻子、从口袋里掏出卡片机，手疾眼快地将这意义非凡的瞬间保存了下来。
　　方致远抬起头、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地望着方致新，“致新，我当爸爸了……”
　　“嗯！”方致新重重地点了点头，嘴角轻柔地扬了起来。“致远当爸爸了。”
　　苏承在他的脸上又见到了那种温柔得滴得出水的表情，心里又习惯性地“啪嚓”了起来。
　　“嗯……”方致远举起手中的襁褓朝方致新递去，“给你抱抱！”
　　方致新怔住了。
　　“呵呵，别怕，小小很结实的！”方致远知道他愣住是为什么。
　　“来来来，”吴阿姨拉着方致新往后退了两步、将有些木木的他按在了椅子上道：“坐下抱！”她巴不得方致新快点抱完就能轮到她了……啧啧啧，看看那个粉嘟嘟的小肉团子哦、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呢？哎哟，一看就知道是方家的种啊，跟他爸爸、大伯长得多像啊！
　　陈叔叔推着方致远到他哥哥跟前。
　　“来！”方致远小心翼翼地把方小小交到了方致新的手里。
　　那种沉甸甸、充满质感的份量同样让方致新的心在极度收缩和膨胀之间打了好几个来回，恍惚间竟仿佛回到了五年多以前、初次抱着自己的女儿小胖妞的时候了。
　　方致远挨到方致新的身边，轻轻扒开遮住了方小小半张小脸的裹布、凌空点着他的小鼻子小眼，低低地道：“致新，小小长得像小笛多一点，不过他的额头、眼睛长得跟你和我很像呢！”
　　方致新努力调整着视线聚焦在方小小的脸上，嘴角的那个笑意越来越深。“嗯，男孩子长得像妈妈有福气。”
　　“嘿嘿，我知道。”方致远臭屁兮兮地点头，好像方致新在夸的是他一样……再说，这是夸奖吗？
　　苏承默默地从相机的取景屏幕上看着脑袋挨着脑袋的哥俩，而方致新脸上那种越来越泛滥的似水柔情让他心里的“啪嚓”声一下紧似一下，按下快门的同时，他忽然涩涩地想到方致新肯定想他的女儿了吧？

　　这个黎明，还有一个人的计划被急性子的方小小给打乱了……他的奶奶，Katrina。
　　Katrina原先是打算好好睡个美容觉之后就去逛逛街、买点要带回英国去的东西……她要买的东西很多，而且又怕等何小笛真的生了就没那么多时间逛街了。可是，就在她睡得最美的阶段，儿子的电话来了。在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同时，她被告知自己已经成了奶奶。嗯，这样也好，这样的话她等会儿去医院就能直接看到孙子了。
　　呵呵，孙子啊……很好！
　　挂了致远兴高采烈的报喜电话后，她满意地拉起被子又躺下了。

　　五点四十分，让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何小笛被护士从产房里推了出来。脸上有难掩的疲惫和乏力，但是却闪现着一层熠熠红光。一出产房她就看到斜对面、脑袋凑着脑袋看着方致新手里的方小小的三个大男人，脑子里忽然上过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三个奶爸一个娃》里的场景来。
　　“呃？小笛！”方致远听到身后有动静，连儿子也不要了、转身扑向了缓缓而来的病床。
　　陈叔叔连忙上前推他。
　　“老公！”何小笛从被子里探出手、握住了方致远的，目光先是瞥了刚才在产房里偷乐的护士一眼才回到老公身上、美滋滋地问：“方小小赞吧？”
　　“嗯，赞！”方致远使劲点头，才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哗哗流淌开了。“小笛更赞！”要不是病床在缓缓行进中，他真想一头扎在何小笛的枕头边好好抱抱她、亲亲她呢！
　　何小笛臭屁地笑了笑，不过却因为太累而说不动话了、只是捏了捏方致远的手便合上眼睛美美地睡了。

　　太阳升起来了，光芒万丈。
　　何小笛睡着了，心满意足。
　　方小小也在睡……挨着他的呼呼大睡的妈妈。
　　方致远坐在床边，手肘支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托着脑袋、止不住地呵呵傻笑着，望着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母子俩……这是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的幸福生活。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某A在忙着和谐《致新》，所以耽搁了，对不起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