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树上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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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一件这么小的事，我可以记得很久。
夏天，蝉鸣声，少年——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那是一个学期的暑假，我回到了老家的小县城。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老家的夏天；不等于讨厌这个季节，只是蚊虫多到太过让人头疼。
一排排砖瓦土屋的桥对面有两排长的很高的樟树，时常有老人坐瓷砖桌那儿乘凉。
我还依稀记得乘凉那种闲适的感觉——滚烫的手附在冰冷的砖桌上，丝丝的凉意渗进身体，树荫下斑驳着点点影子，眺望远方，可以看见波光粼粼的水面。
两岸中间，搭了一座长长的，没有护栏的桥。
小时候的我常常幻想，如果有一天不小心掉下桥，直直摔进滚滚长河里，会是怎样的情景？
每次走过它，都饱含胆战心惊。
走过桥，左边长了一颗显眼的，岁数快有百年的巨树，枝繁叶茂，足足有旁边的樟树两三倍的粗壮程度。
用我小时候的话来形容：“长得好大好大。”
村长专门为它建了个小花坛隔着，还有好心的人在旁边立了个牌子，防止有调皮的小孩爬树玩耍，巨大的字标明写着——
‘请文明观树’
——
这次县城的夏天有些许不同。
村里的老人喜热闹，有人喊来了戏班子唱戏，便在那片樟树下搭了足足一个星期的大红色戏台，还搞来了一个横轮播屏，两个巨型音响，排面十足。
台下就简陋了些，摆放满了长长的硬木凳，一张可以坐下好几个人。
到了晚上才开始唱戏。
提前吃好饭，看外头黄昏的天还是很亮。
“妮啊，提前去帮爷爷也占个位置。”
我点点头。
妈妈整理了下我的外套，怕冻着了，老家不比城市，昼夜温差大。
——
快入夜了，树荫下透着股阴凉。
木凳上稀稀拉拉坐了一片人，偶尔传来低低的谈话声，台上有人员在调试音响，快要开始了。
爷爷姗姗来迟，也没和其他人交流，安安静静的坐在隔她一长木凳的距离。
播音人员试着放了段音乐试音，不知是不是考虑到老人耳背，音响里传出的声音震耳欲聋，甚至响到心脏都在狂跳，一度涌出胸腔。
而我为了近距离观赏，坐在了最前排的位置，当然也离音响最近，往后一望，身后的座位差不多都坐满了，只能捂着耳朵叫苦不迭。
天彻底暗下来，周围没有路灯，戏台上是唯一强烈的光源。
尖锐刺耳的锣鼓敲击声快刺破耳膜，我捂着耳朵还能清晰地听见声音，胸腔下心脏咚咚作响。
几行人咿咿呀呀地唱了几句，背后的红布帘也随即落了下来，横屏上还滚动着巨大的字幕。
不知道看了多久，腿坐的麻木了，没有时间意识，往后望望，乌泱泱的一大片人。
有人没有座位站着看，甚至还有小孩骑在长辈脖子上，伸长了脖子望。
刚想收回视线，我瞪大了眼。
一个黑衣少年脱离了人群，坐在最高处——正正好坐在那巨树的两大枝丫间，脚边立着着个可笑的‘请文明观树’。
“成何体统”。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更过分的是，少年手里还拿着桶泡面，在聚光灯照射下，明晃晃红灿灿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隔着大老远和震耳欲聋的唱戏声，她甚至都可以听见少年唏哩呼噜吃面的声音，他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看戏。
那样神奇的，明目张胆的少年。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当时的我还很小，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描述。
总之是，非常奇妙。
——
在那次唱戏后，我再一次遇见了他。
桥的旁边有一户人家，房子后面有石头堆围成的小院子，里面养了只毛茸茸的大狗。
我特地从家带了些肉骨头来喂它，没想到它十分警觉。
尽管我放轻了步子，鞋子碰撞石子难免发出些声音来，黄狗从睡眠中醒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看。
“汪！”
黄狗发出了很响的叫声，脖子上扯着锁链，它试图往我的方向过来，被锁链束缚住了，一时间狗吠和金属碰撞声丁零当啷的响。
我一时吓得不敢靠近。
过了一会儿，黄狗叫累了，像是准备放过我这个“不速之客”。
“好吵。”
院子门被人拉开了。
脑海里一个声音告诉我——就是他。
我也没有想到，他竟是这只恶犬的主人。
熟悉的感觉好像又让我回到了那个喧闹的傍晚。
少年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低着头看那只尾巴摇的可以当螺旋桨的乖顺大狗，而主人只是胡乱在狗头上揉了几把，又摔门进屋了。
大狗尾巴渐渐耷拉下来，走到狗碗前窝着了。
可是那位少年啊，从始至终吝啬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我。
在后来，我从未再见过他。
记忆从此停留在那个小县城的夏天。
这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邂逅，现在无数次回想起来，都觉得美好无比。
可能因为当时小小的视界里，看见了一颗孤独璀璨的行星。
不被拘束的，肆意的少年。
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相遇，像两条交接线，经过交点后，渐行渐远，潮起潮落。
再见啦。
不为什么，只想记录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树上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