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他真的很粉顶流》万俟莘莘

132、第 132 章

　　傅康浑浊的眼瞳在两人间徘徊，纵横沟壑的脸上骤然滚落两滴热泪。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让你们都过得不开心，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这瞬间，卫叶川恍惚觉得，十六年前那个还会喊他吃饭的父亲回来了，鼻头一酸。

　　傅康沙哑的嗓子轻声说：“叶川，叫声爸，爸想听最后一次。”

　　卫叶川擦了把眼泪，低声叫了句‘爸爸’。

　　傅康脸上露出久未有过的笑意，颤巍巍的伸出瘦骨如柴的手臂。

　　卫叶川急忙握住他的手。

　　“我有话要告诉你……子鸣也听着。”

　　傅子鸣点头不语，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老人微微闭了闭眼，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声音沙哑含糊。
　　“那年，元英子18岁高考结束，全家人出游，在路上遇到辆严重超载的货车，当时货车刹车失灵发生侧翻，他们不幸被压在车下…….一家五口人，只有元英子活下来……之后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本来就有车祸创伤后应激障碍……年纪上来又出现应激性心肌病症......”

　　因为一下子说太多话气喘不上来，傅康大口的喘着，卫叶川忙给他抚胸顺气。

　　傅康凝视着他，眼里满是泪花，喉咙里发出’哬哬’似的漏风箱声，艰难的继续说：“她和我结婚后怀过三次孕都保不住……有一次准备自杀被我发现……才知道她已经是重度抑郁症……为了让她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我带她去领回来你……在那之后她的病情就有了好转……”

　　听到此处，卫叶川和傅子鸣两人脸上皆露出愕然神色。

　　卫叶川印象中的元英子，是个柔弱传统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有一次他问母亲‘爷爷奶奶呢？’，妈妈没有回答，过后病了几天，父亲知道这件事，十分严厉的斥责他，不允许他再问。

　　过去他以为父亲不喜欢爷爷奶奶，现在他们终于明白，原是不想触发母亲内心的创伤。

　　傅康喘的越来越重，说话出气多进气少：“那天晚上……我去医院……英子已经……去了……哬哬……他们告诉我死亡的大概时间地点……让我想想会是什么导致……我当时……我冲回家找到子鸣问了情况.....我以为就是了……把它当秘密隐瞒……不敢跟任何人提她的死因……”

　　卫叶川浑身血液像被抽离，手脚麻木，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他撑在床沿的手指紧紧的蜷缩，拇指掐入掌心，不让自己逃避。

　　“后来……我碰见发现英子的那个人……他就住在公路附近……他来店里买片……我们聊起那件事……他跟我说…当天晚上在发现英子之前…听见…哬…特别大的车喇叭响，说是可能让大车撞到……我才明白过来……你们不知道她对大货车应激……这种细节，我当时也没有问，只关心其他事……”

　　傅康的声音越来越含糊无力，整具佝偻朽败的身躯在卫叶川手下颤抖。

　　卫叶川瞪大眼，十几年来，记忆第一次变得如此清晰，每个细节都被想起。

　　原来那不是舞台灯，是货车刺眼的前灯，不是尖叫，是震耳欲聋的喇叭。

　　不是撞到，是惊吓到，那辆车当时忽然向他们这边冲过来，非常近，发出巨大的喇叭响，在快要擦上他们的时候，险险的拐回道路安全线内……

　　他母亲在对面一定是看见这一幕。

　　“她是死于……PTSD和应激性心肌病相并发……我是知道的……她从来不靠近那段公路……”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傅子鸣霍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抓着傅康薄纸的肩膀，眼眶通红：“那你为什么还一直，一直告诉我，母亲是看见我们做错那件事过于痛心激动，接受不了才发病死的，那时候你已经……明明你知道……”

　　“对不起……是我自私……我不想你……”傅康的眼睛无法对焦似的茫然的望着上空，他的喘息弱下来，嘴巴张着缓缓的艰难开合。

　　良久，卫叶川和傅子鸣都等不到后面的话。

　　傅康发丧出殡前一天，傅子鸣带着卫叶川回到家，一起收拾父亲的被褥衣服等需要焚烧的物品。

　　傅子鸣和何惠春结婚之后就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两人没有孩子，三天两头打得头破血流，家里乱七八糟，几近狗窝，门口被催债的涂过油漆，内外均惨不忍睹。

　　傅子鸣有些不好意思，进屋就躲开卫叶川，去厨房准备吃的。

　　哪怕现在的房子跟离家时已经天差地别，卫叶川行过的每一处，依然全都有小时候的记忆。

　　他走进父亲的房间，翻捡着东西，仍然是那些熟悉的衣服，破了连个补丁都没打，母亲离开后，父亲像是再没有好好生活过。

　　傅子鸣把所有旧物都放在这间屋子里，被何惠春放在网上的那三张图片，应该就是从这个屋子里翻找出来的。

　　东西不算多，忙活近一个小时该处理的东西都打包好，卫叶川四处看看查漏，忽然看到床底下有个盒子，便挪出来翻看，竟然都是母亲的遗物，他摸摸里头的母亲最爱的那双雏菊布鞋，把父亲的烟灰缸、青花钢笔也放进去。

　　这些东西，还是留给傅子鸣处理吧。

　　想到这里，他把盒子盖起来，趴着放到床底下，视线一转突然瞥到衣柜下面一截灰色中隐隐透着蓝红相间的布料，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心猛地一悸。

　　慢慢的走近，伸手很方便的就把东西够出来。

　　终于看清全貌。

　　超人和怪物的模样已经淡去，经过十几年布料硬如纸板，伸手摸上去，却没有灰尘。

　　这个书包他记得很清楚。

　　做噩梦的时候，他总是看见背在小男生身上。

　　是他送给傅子鸣的礼物。

　　现在看起来，比梦里看见的还要小。

　　里面还有重量，装着什么东西，经过这么多年，拉链竟然还是好的，卫叶川将书包小心翼翼的打开。

　　一本书夹在僵硬的布料中，他伸手拿出来，看到封面写着

　　——《伪|币制造者》(法)安德烈·纪德。

　　白色封皮泛黄，两角翘起，不知道被人翻动多少次，中间还夹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有张纸条。

　　纸条上的笔记仍然清晰可辨：

　　【爸，请允许我最后这样称呼您，谢谢你们的照顾，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给我寄钱。不敢求您原谅，我只求您不要怪弟弟，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懂，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害了妈妈，我走了，保重身体！】

　　录取通知书和纸条所在的这页书，文段中有三句话被指甲划出深深的刻痕——

　　‘只有在孤寂的时候我才能看到本质的我。我时常躲开自己，变做另一个人。我的生活因此显得紧张。’

　　把这些拿出来之后，书包依旧沉甸甸，卫叶川奇怪的用手捏着每一处，感觉到在夹层中有圆形的硬物。

　　拉开内里的拉链，意外发现书包的夹层塞满光碟！

　　他十分疑惑的取出一张来，乍然瞅见碟片上的文字，手不自觉一抖。

　　这些竟然是他的这几年出的专辑！ ！

　　卫叶川捂住嘴巴，隔了好一会，才把东西重新放回去，书包塞到衣柜底下。

　　站起来转过身时惊得后退，傅子鸣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饭做好了，把你……朋友叫进来吧……”傅子鸣手抓着裤腿，擦了擦，颇不自在的说。

　　其实傅康过世后，兄弟两仍然没有怎么说过话，不管有什么误会，年幼处理得太粗粝，确实隔阂，确实恨过，太漫长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弭一切。

　　卫叶川无声的往外走，经过傅子鸣身边时，他轻声在傅子鸣耳边说了句：“对不起。”

　　傅子鸣微微颤了颤。

　　“哥！”

　　这久违的称呼，和记忆中稚嫩的声音重合，在卫叶川佯装平静的湖面投入颗石子。

　　四目相对，明明有很多的话，却谁也没开口。

　　直到一声咳嗽打断这凝滞的对视。

　　唐景双手插兜，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的瞪着傅子鸣。

　　傅子鸣清了清嗓子，郑重道：“该我跟你说对不起，我酗酒会说胡话，何惠春来找过我，我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如果她再骚扰你，我可以出面澄清。”

　　卫叶川猝然怔愣，他突然明白，那天唐景说‘在没有核实情况的时候，理所当然的相信巧合造成的假象，这已经是你第二次犯的这个错误了’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何惠春从头到尾，手上都没有傅子鸣指认他的视频，她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是在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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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