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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初一开学时,我第一次见到康言,当时的他还是明媚如春光,微暖似煦风,就像他的名字,康言,念完总是笑着。

      薄薄的外套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没拉拉链,里面穿这一件浅色T恤。他眼睛不是很大,但藏满了少年的柔光。
      我小升初的时候,试卷总分还是三百分,成绩理想的都去了城里,当然前提是家里条件允许,我在留下的人里面算成绩还不错的,也被分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班里。

      康言也是。

      记得很清楚,我当时考了262,他考的成绩很吉祥,250. 我也是因为这个才记住的他,第一天班主任就选了班委,我是学习委员,班主任叫我拿着报名册给每位同学签字。
      我心里默念着 二百五康言,康言二百五,他个子太高坐在后面,我走到他身边时,他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康言?”我问。

      他说嗯。

      我说那就签字吧,就这里,用手指给他指了一下位置,等他写完家庭住址后,我有些激动,直接问你认识康杰吗?

      康杰,我大姨家的孩子。

      他眼睛亮了,点点头说认识,那是他家亲戚。

      “这么巧,那也是我家亲戚。”

      我厚着脸皮在心里跟他搭上了一层关系,没经过他同意。

      之后我们慢慢认识,跟普通朋友差不多,知道初一下学期的一次自习课,我得罪了他。

      我不是班长,按理来说是没有职权管理班级同学的,但那天是在吵的厉害,班长也知道我平时性格跟假小子差不多,她一脸无辜的央求我帮帮她。

      行吧,谁让我是班委呢。

      我说了几声不要吵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明显压下去不少。但就压下去几秒钟,又会突然沸腾起来。

      以康言为代表。

      我当时坐在第二排,他在最后一排,我气狠了,直接走下去,一本书砸在他背上,当然不仅有他,还有其他说话的同学。

      他没因为这个生气。

      生气是因为我打完他之后顺手扔了个垃圾,恰巧班主任进来看见了,他质问我干嘛去了,我心虚又害怕,便说康言上课总说话,我说了好几次他不听。

      班主任绕过我径直走向康言,在他背上拍了几巴掌。虽说是几巴掌,但班主任每一巴掌都用了十成力,我光是听着就害怕。

      班主任教育结束后,转身就走了,我偷偷看康言,他眼睛泛红,样子十分委屈,我心里开始难过后悔,但还是没有勇气跟班主任说明所有情况。

      从那里之后康言再也不和我说话了,看见我直接躲着走。

      我的好朋友都和他说说笑笑,但当提及我的名字,他总会避而不谈,仿佛这个名字会带给他不幸。慢慢的我的朋友也不在我跟前提起他。

      我和他建立起来的细细的纽带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断了,连带着翻出我从未有过的感情。

      他越是躲着我,我越是难过,当时的想法莫过于杀人放火也不至于这样吧。

      愧疚感在我心里积压,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康言生出了别样的感情。

      之后康言没再跟我说一句话,我们的生活就像两条平行线,从不干涉。除非时空扭曲。

      然而时空在后来一节课上扭曲了。

      还是自习课,他换座位了,做到了第四排,我的右右后方,第一排有同学给我扔我来一本书,我正在写作业,那本书正好打在笔杆上,本子上画出一条长长的黑线。

      我的心情也在那一刻差到了极致,不顾当时上课的同学,直接站起来把书怎么扔过来的,用了双倍的力还回去,大骂一声神经病。

      第一排那个同学估计也没想到我会发这么大火,又把书扔了过来,冲我大喊大叫。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我和那个同学都红着脖子理论,最后那个同学说那本书是康言的,让我帮忙传递一下,听到康言,我的气消了一些。

      哼,我当时也嘲笑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卑微,听到康言两个字,心跳都加速,连别人不小心误伤自己都变得不重要。

      我瞪了他一眼,坐下了,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我对康言的心思,我没敢翻开那本书,甚至没停留,转过身用了毕生最大的勇气喊了一声

      “康言,你的书”

      喊出康言两个字的时候,我声音都是颤抖的,幸好在别人看来我只是因为吵架而委屈,我没敢抬头看他,就一直那么举着手。

      康言没说话,依旧冷着脸,只是对第一排那个男生说:“高宇,你眼睛看清楚些,我人在这儿呢,眼睛他妈瞎了?”

      他全程自始至终都没跟我说话,就这样我举了很久,手当时酸不酸不重要,只是心脏像被人捅了一刀,抽着疼。

      康言跟他同桌说让我扔过来。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不用目测,是个人就知道只要他一抬手就能碰到那本书。可他让我扔过去,不想和我有任何接触。

      我忍着难过,把书扔过去,没抬头转了过去,余光看见,他应该是伸手去抓书了。

      “你们干嘛呢?”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我的心情,就被检查纪律的同学看到我和康言交头接耳。
      不等我解释,我就被一张白纸下了“死亡通知书”,检查纪律的同学趾高气昂的,站在我身边,抱着胳膊。

      “姓名,班级,班主任名字,写在上面。”

      我没哭,一笔一划地把信息写上去,看着她又走在康言身边,让康言写。

      “姐姐,我真没说话,我就是拿了本书。”我不知道康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可那个女生不为所动。

      第二天,我和康言被请到了班主任办公室,班主任翘着二郎腿,身边放着一根长长的戒尺,我领教过很多次,看着就瑟瑟发抖。

      “又是你们两个,一天不闯祸是不是难受啊,沈倩,你先过来。”

      我慢慢走过去,眼看着他拿起戒尺,戒尺轻轻在我腿上敲着,像死亡倒计时,我告诉自己放轻松,不就是一顿揍吗,自己当年不也冤枉康言挨了打吗。

      “你来跟我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我陈述了整件事,从起因到最后,说道康言的时候,我故意把他的错误说轻了许多,没告诉班主任康言上课说话的事,只说他拿了本书。

      班主任也不知道听见去了没有,拿着戒尺就开始往我腿上打,我咬着牙,紧闭着双眼,心里只想着一个问题:

      康言怎么看我?

      班主任打了没几下就停手了,食指一挥,康言走了过来,我退到后面,看着康言被打。

      “现在还知道抽烟了对吧,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瞎混,马上中考了不知道吗?”

      他每说几个字就打一板子,每一板子声音都很大,我不敢睁开眼睛,担心眼泪悄悄地坠落。

      康言挨的打比我重,两条腿走路时明显时明显不一样,我恨自己无能为力。

      我们两个虽然一起挨打,但他还是不和我说话,我回到教室,朋友问我疼吗?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康言比我严重得多。

      他对我的冷战结束在初三开学,整整一年半。

      开学那天,我站在教室外门口,心情烦躁,看着外面嫩绿的树叶。康言走到教室门口,我分辨不出他的脚步,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发现是康言后,心被提起很高,然后又重重落下,我匆匆别过眼,没敢看他,我不想看到他躲避我的样子。

      康言突然开腔:“沈倩儿,康杰是不是也上初中了?”

      我当时以为我听错了,内心止不住的喜悦,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康言跟我和好了。

      “嗯,他在初二三班。”我点点头,脸上都能开出花,又担心他不在跟我说话,继续找话题,

      “你见到他了吗?”

      “还没呢,不过在一个学校迟早的事。”康言看着我继续说,“他姐当时读书的时候,我也是后来才遇到的。”

      康杰的姐姐,按辈分,我俩都应该叫她姐姐。

      “那是你没刻意找她,我就遇到过好几次。”我说话小心谨慎,生怕说错一个字,他又和我生气。

      我们俩聊了好久,我也高兴了好久好久。

      之后班主任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重新安排了座位,他倒数第一排,我倒数第二排,在我们俩前面坐着很多成绩不如我们的同学,班主任说这是一帮一辅导,我只好默认,他倒是无所谓。
      我们俩开始上课说话,下课说话,好像把一年多攒下的话全给补上了,我知道他学会了抽烟,因此我还可以买了口香糖,他也习惯在抽完烟后找我要一个口香糖。

      我们和其他朋友的相处模式一样,打打闹闹,只是偶尔会对我发脾气,我也没有生过他的气,有时候只是做做样子。

      高三下学期,学业变得紧张,每位同学都在为自己的高中打算,他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泰山崩于前而临危不乱。

      因为这个,我还劝过他好多次,让他好好学习,他也会跟我说心里话,说他现在着急也没用,基础没学会,现在努力也是徒劳,我让他把能背的背一背,最起码该得到的分不丢,他也听进去了,天天拿着书背古诗,背单词。

      虽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起码时刻手里拿着书。

      我没敢幻想过我们俩毕业后会怎样,确切的讲,我没想过毕业后我会怎么样,我和他不一定会考到同一所高中,虽然几所高中相距不远,但总归不能时时见面。

      那天我中午才吃完饭,和我朋友陈子欣一起消食,他突然跑过来,“沈倩儿。”

      他叫我,声音有很强的辨识度,洇着甜。

      “我们一起去玩?”

      康言邀请我和他一起去玩,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说他和高宇在校外等我们。

      高宇喜欢陈子欣,班里人人都知道。

      我暗恋康言,我和康言的那几个共同男性朋友都看得出来。

      陈子欣不是很想去,但被我强拉着去,她不知道我喜欢康言。

      我和陈子欣跟在康言和高宇后面,去了不远处的一个湖边,芦苇丛生,湖面远看碧如绿玉,近看清澈无痕。

      我们四个在阳光下跑着,踩着初春的绿芽,在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告诉全世界,我喜欢康言,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他让我和陈子欣在芦苇的一边等着,他叫我们的时候再去。

      “沈倩儿。”

      他叫我了,我拉着陈子欣一探究竟,看他们葫芦里到底买这什么药。

      拐过弯我就知道了——他和高宇光着上身,故意看我们害羞,俗称耍流氓。

      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他会这样,而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生,就算有是个男生站在我面前开黄腔,我脸都不带红一下,但同龄男孩子的身体,我确实是第一次见。

      我拉着陈子欣转身就走,陈子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我突然想回教室,她一再追问,我胡口乱诹道:“他俩往湖里撒尿。”

      陈子欣丢下一句神经病头也没回拉着我走了。

      回到教室,我冷静了很久,始终没想明白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临上课五分钟时,他进来了,我的脸又红了,他坐在我后面,用笔戳我的后背,还故意问我:“你看见了吗?”

      “没。”我条件发射。

      “你肯定看见了,不然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沈倩,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生啊。”他笑了。

      我一直红着脸,上课后给他递了一张纸条

      -那也是你不洁身自好,不能怪我。

      我本来想写是你不检点,又觉得有些过分,才改了。

      后来连续好几天,我们中午一起吃饭,不只有我们两个人,有很多,他会帮我抢饭(食堂人多菜少),我会帮他占座,然后她就理所当然在坐在我旁边,一切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期中考试后的一个中午,我们坐在树荫下探讨去年的录取分数线,这时候往往是我们最放松的时候,因为看似聊的和学习有关,其实就是在瞎聊,安慰自己的内心罢了。

      就像康言叫我的名字,总是带着儿化音,沈倩儿,沈倩儿的,他无心地叫,我却总以为他在笑。

      高宇突然说:“你们看过那个没有?”

      “?”

      “就是在比赛结束后,他们都会把自己的教练扔起来又接住。”

      我丝毫没意识到危险:“我们又没断网,怎么可能不知道。”

      康言他们几个男生互相看了一眼:“那我们也扔一个。”

      我当时九十二斤,和其他几个女生相比,是最重的,自然想到不可能扔我。

      事情也如我所料,几个男生全向陈子欣抓去,我坐在旁边看热闹,还没反应过来,那几个男生矛头调转,抓住了我,就这样我被扔上了天,从那次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的恐高症原来那么严重。

      身体脱离那几个男生的手之后,我感觉心脏都缩到了一处,眼镜从始至终都没睁开,呼吸也停止了,短短几秒像过了几年一样,又随着重力下降,我没感到那些大大小小扔我上去的手,只听见我的几个女性朋友们啊的一声。

      我落在了地上,距离头部不到三厘米就是一块比我脑子都大的石头。

      女生吓坏了,赶紧跑过来看我有事没事,我闭着眼睛没敢睁开,陈子欣温柔地说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下来了。

      是的,我已经下来了,扔我上去之后那些男生就跑了,就留下我的同桌一人,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康言和高宇跑得最快。

      我腹中泛起一阵恶心,迅速翻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墙角,干呕了半天,眼前一片漆黑。
      恢复体力后,我把那些男生一个一个抓住揍了一顿,康言也是,但他是最轻的,我舍不得,我没法做到和他一样。

      没办法,喜欢一个人是卑微的,卑微到连自己都嫌弃。

      快要中考了,班主任查得严,不让我们参加任何娱乐活动,数学老师也帮忙督察,我们只能在晚上放学了,玩一小会儿。

      自习课上,康言会问我各种题,问的最多的是英语,数学我比他好不到哪儿,他偶尔也问,我力所能及的解答。

      那几天我能明显感到他对我格外好,我没想过原因,也不想知道原因,但原因自动找上门。

      “沈倩儿,我跟你说个事儿。”

      我转过身:“好啊。”我心里有些紧张,强装镇静。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你帮我追追。”

      “好啊,谁?”

      我当时生怕他像偶像剧里的男主一样,说那个女孩就是你,又怕他说出别的女孩。

      “任雨钦。”

      我小学同学。

      我心彻底凉了,当时插进我心里的那把刀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插愈深,趁我不防备,突然拔出来,血液四溅,心脏表面也出现了一个永远无法填充的洞,名曰暗恋。

      “好啊,有我在你放心吧。”我笑着说,看着他的眼睛里倒影的我。

      “我先去拿作业本。”

      “帮我也拿一下。”

      “好”

      我当时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他看见我狼狈的样子,跑到当时摔我的树荫下,抱着胳膊无声痛哭。

      那颗石头没有了,记得后来我还把那颗石头当作我的幸运石,朋友笑话我说那石头差点要了我的命,况且谁家幸运石那么大。

      我踩在上面说:“那说不一定是它饶我一死呢,替我消灾。”

      那颗石头没了,我的幸运也到期了。

      我擦干眼泪,去洗了个脸,把自己伪装成没哭过的样子,拿了我和康言的作业本返回座位,头也没回,扔给康言我就开始写作业。

      心如刀绞,我看见康言就想哭。

      我默默喜欢了两年半的人,他让我帮他要别的女孩的联系方式。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不能等我久经情场之后,再出现,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患得患失,我就不会先入为主。

      康言注意到我的情绪有变,问我怎么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快的语速说,我看到了一只猫从墙上摔下去,好久都没起来。

      “你哭了?”他看着我。

      我忍着眼泪:“我是个女生,看到这个不应该哭吗,再说了,和你关系本就不大,你管那么多干嘛?”

      康言以为我脾气又犯了,没再说话。

      我闭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能不能不要给我虚无缥缈的欣喜,让我总抓不住,空欢喜一场。

      我帮他要到了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他自习课上跟我炫耀了一节课,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绵密的针,扎进皮肤,烂在血肉里。

      放学了才想起问我题,还是一道数学题。

      我控制不住我的情绪,看着他欣喜若狂的样子,我的眼泪直接奔涌而出,抽噎地说:“我数学也不好,不是每道题都能算出来。”

      我数学也不好,并不是每次都能把失望精确无误地转化成希望。

      每次我都把多余的部分藏在一个罐子里,只是没想到罐子满了,失望也就溢出来了。

      康言没在和我说话,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他后来追到了那个女生,还是会整天像我秀恩爱,我假装不在意骂他,他也没觉察。

      直到后来中考后,我们考上了不同高中,再也没联系,有一天陈子欣告诉我康言和任雨钦分手了,在此之前我半年没得到他的消息,我还去过他的学校,找我的女性朋友,心里还是希望偶遇他,终归只是希望。

      慢慢的,他就淡出了我的世界,我们只加□□,他经常不在线,上大学之后,我给他的□□发去了我的微信,过了三四天,他加了我。

      说话的语气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他的朋友圈,他和他现在的女朋友很幸福。

      后来偶尔见翻到我初中的一本英语词典,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康言,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暗恋了任雨钦两三年,视她如春光?

      我看到之后,征了好久,没发觉眼泪已经落在我脸上,我又拿起笔在后面补了一句

      -如果是,我就原谅你,暗恋很幸苦,幸好你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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