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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二)瞒天过海 围魏救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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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云端而言,陈平所说的五路兵马她尚有一丝模糊的印象,他们分别是:阳武曹家、彩云村许家、商贾范家、堂兄张何以及周老太爷的长孙周苛。除此之外,要她再说出些五家人的门道来,便不能够了。
姻缘之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彼时喜婆上门来说时天花乱坠一通讲,云端躲在帘后听完后,只觉得喜婆提到的五家都是好儿郎,挑哪个好像都一样。大父问她何所思,云端答无所思,大父哭笑不得,好言好语请喜婆转告各家宽限几日再定夺。喜婆急于促成云端的亲事以拿酬金,明面上答应下来,暗地里却催着各家招下聘书,拍着胸膛煞有其事地说,这张家姑娘姿色尚佳且温良恭俭让全占了,再不趁早把事情敲定,只怕被别人先下手为强。
被喜婆这么一撺掇,五家人恐落于人后,当即行动起来,三天之后五封聘书纷沓而至。云端记得那时大父有意把她配给周家,原因是他们家的聘书是最早送来的,先到先得,最为公平,也不落人口舌。
与张老太爷不同,云端的娘亲最想把云端嫁入彩云村的许家,理由是云端的长姐云霜已配给了公子许高,如今云端若能嫁给许高的弟弟,两姊妹有个伴,也能互相有个照应。若这门婚事不成,云端的娘亲则想撮合云端与其堂兄张何——她知自家娃娃脾性乖张,嫁给张家人好歹不会被外人给欺负。
与张老爷和云端的娘亲不同,云端的爹相中的是时任阳武邑掾的曹参和远在陶邑的商贾范丘。前者是阳武县的属官,若搭上了这么一丝关系,日后县里要办事也方便些;后者虽在异乡,然传闻是陶朱公范蠡的后代,此人不仅富甲一方,且性格豁达豪爽,招了一堆门客以“沧海君”自居,若云端跟了他,即便是给人家当个小妾,也能衣食无忧。
自五封聘书到家那日起,云端的好日子就算到了头。从早到晚一家人便就这事商讨个没完,说是商讨,谈着谈着意见相左,便会吵起来。大父提周家,云端的娘说不如许、张两家。她爹便插嘴,嘲笑她娘妇人之见,整天只想着过舒坦日子,嫁许、张两家不如嫁曹、范二家;她娘不甘示弱,指着她爹的鼻子骂他狼心狗肺,自个儿没本事便想靠女儿攀附权贵发迹,卖了一个不够还卖第二个。
云端待在自己的厢房里,小柳已把门窗关死了,可他们的争吵声却依旧声声入耳,吵得她心烦意乱。小柳倚在窗边饶有兴趣地听着,听罢悄悄打探云端的心思,问:“小姐最喜哪家呀?”
云端扯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
小柳伸出手掌同云端比了比五根指头,有些惊讶地问:“五家公子,小姐没有最喜欢的吗?”
“都一样的。”云端也伸出手掌,凑上前捂住了小柳的嘴,恳求她,“别再说了。我头都要疼了。”
现在的她是不是又得把这种痛苦重新经历一遍?光是想想,云端就觉得额侧隐隐作痛,她抬指揉搓了一番,那阵痛才缓解下来。
“夫人?”陈平察觉到云端的异样,当即一问究竟。
“不碍事,我困了而已。”云端摇摇头,只道,“你能不能尽快把五路兵马退了?”
陈平咧嘴一笑道:“却是为何?夫人等不及嫁予平啦?”
“等不及。”云端情真意切地点了点头。在她怀里的小狐狸也模仿着她点头的模样,点起了头。
陈平本是调侃一句,不曾想云端竟真的如此回答,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怔了半晌,才恍然一笑道:“夫人出此言,是因为饱受五路兵马迫害之故?”
“二者相害,”云端抬手示意府邸已到,对面不可再跟,“取其轻。”
陈平连连摇头:“平怎么就是害了?”
云端懒得与他争辩,她都怀疑再在这待一刻,她都会站着睡着。云端强打着精神,把怀里的雪球朝陈平抛去。手中空无一物后,她先走到墙边,用鞋尖在离墙一指之距的地方磨了条线出来,然后倒退着走了十余步,深吸口气猛地朝墙冲去,临线之时一踩一攀一撑一翻一跃,转眼间已到了墙的另一边。
“她何不敲门呢?八成是故意翻给我们看的。”陈平歪了歪头,揉了揉小狐狸圆鼓鼓的肚子,也不知是在与它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你也要多磨筋骨噢,鸡吃多了之后跑路都跑不动了。”
小狐狸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模样,跑路?跑什么路?危险来了它能跑就跑,跑不过就地躺下两眼一闭舌头一吐装死好啦。
陈平抱着小狐狸走了一段后,忽而蹲下身把它放了下来,指着前方的山路问道:“这条路平带你走过没有?”
小狐狸左右探看地势,又嗅了嗅两侧花草后摇了摇头,它回到陈平脚下以后肢撑着自己立起,挥舞着前肢扒拉着陈平的下摆不肯自己走路,陈平却甩了甩手道:“抱不动了,平手都酸了。”
你手酸和我不想自己走路有什么关系吗?小狐狸听之不闻继续嘤嘤嘤地伸爪。
眼见自己的衣摆马上要被那狐狸的爪子抠出一个洞来,陈平连忙换了个理由道:“接下来多是山路,平抱着你走,一摔摔俩。”
小狐狸闻言小爪一僵,顿时还是觉得自己走靠谱,于是四脚落地,尾巴高高扬起左一摆右一晃,以保证自己别摔了。
“此路通往彩云村,村民为了防山贼,故意把入村的路修得七歪八绕,一不留神走岔了没准就沦为野兽的盘中餐。你可得跟紧了。”
它可是君子姬良与悍妇水镜的爱狐唉,只有它吃鸡的份,岂能容其余野兽来吃它?小狐狸又惊又怒,幽怨地嘤了两声以示不满,脚下还是麻利地迈快了步伐紧紧跟在陈平身侧。
“一会儿我们要去见云霜姑娘与公子许高。你可知公子许高是谁?”
小狐狸摇摇头表示没有印象。它乃好食好色之徒,记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做什么嘛?
“你见过的。”陈平提醒它,“荥阳幽兰阁。”
见小狐狸依旧一脸茫然,陈平又添了一句:“那个怀里抱了两名歌姬,被司徒夫人从五楼追到二楼给摁倒的。”
此等鸡飞蛋打的场面,小狐狸瞬间记起来了,它热切地点点头,摩拳擦掌打算大展身手。
陈平却早料到它在想什么似的,径直给它泼了冷水:“待会到了许公子家,平与他谈事,你不可胡来。”
小狐狸扬起小脑袋,不轻不重踩了陈平的布履一脚以示抗议。倒也不是它多正义多执着于替天行道,它只是单纯不服,为何此人水镜欺负得,它欺负不得?
“你踩,你尽管踩。踩坏一双我找司徒讨十双,全说是你踩坏的。”陈平一边俯身把小狐狸拎到一边去,一边恐吓它,“我们猜猜到时候谁会被司徒夫人摁着打呢?是你,是我,还是司徒呀?”
小狐狸悲愤地嘤了一下,没敢再把爪子往陈平的鞋子上招呼。见它服了软,陈平的语气也柔和下来,好言哄它道:“来日方长,待到了荥阳幽兰阁,你想怎么殴他怎么殴他,绝无人拦着——”
可那时候水镜也在摁着他,它的风头全被抢光了。小狐狸闷闷不乐地垮着脸。陈平自然不知它在想什么,兀自讲了下去:“若今日我们与此无耻之徒公然翻脸,把事情闹大,虽可不战而退许家求亲之路,然传到夫人耳中,你指望她能忍着不为云霜姑娘出气吗?如此一来,变数就不可控了。此非上策,平还是以为瞒天过海、围魏救赵更为稳妥。”
小狐狸没吭气,它已经听不懂了,但它还是高高竖着耳朵装作听得懂的模样。
“一会儿平会自称张何,以夫人堂兄的身份拜访许家公子。以商讨婚事为由,同云霜姑娘和公子许高打听公子许远的为人。是否性情温良?是否为人忠厚?是否善待妻子?此乃指桑骂槐,敲山震虎。公子许高做贼心虚,多半会拒绝再议此事,匆匆逐平出门。若他信誓旦旦保证其弟敦厚老实,那也无妨。公子许远为人如何,平不得而知,平也无需知晓。平之三问势必能让遇人不淑的云霜姑娘对公子许远心起疑窦,她不愿见夫人重蹈覆辙,自然会千方百计会阻止这门亲事。”陈平顿了顿,伸了个懒腰,“之后就好办了,平只需以张何之身表对夫人的爱慕之情,请云霜姑娘写一封家书道尽在许家所受苦难,张家人不忍夫人受苦,此路兵马便退啦。”
小狐狸颇为满意地摇了摇尾巴。
“然后——便有新的麻烦,”陈平话音一转,“云霜姑娘在信中极有可能举荐夫人的堂兄张何,如此一来岂不是白瞎让那张何占了便宜?因而下一步,我们得稍加造势,让他明知有此便宜,却不敢占。好不好玩?”
小狐狸觉得不好玩,还不如它故意推翻水镜房里的花瓶看她脸上会出现几种颜色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