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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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夏末秋初，空气中尚有些余热未散，官道上有一支正在往京城方向行进的队伍。
这支队伍与寻常押送的队伍不同，队伍前头有骑兵开路，在骑兵后面是两驾悬挂玄黑布帘马车，两侧均有训练有素的骑兵护送。
看上去虽不及富家子弟过分张扬的马车骑乘，但远远望去倒反而令人生畏不敢贸然靠近。整支队伍绵延百米，除了前头的主人家坐的马车外，还有数十驾装载货物的马车。
“啊，好热啊，李泽我们还有多久到啊？”坐在马车内的顾南城啜一口茶问道。
“回公子，我们已经赶路月余，大约这几日便能到。”车帘外的赵泽应声答道。
这一次进京，是顾南城第一次来到大宥的心脏。
一个多月前，远在南疆的顾家收到千里迢迢的京城外的圣旨，旨中一贯表达对镇南大将军顾丰羽的慰问关心，但这一次却又有所不同，皇帝怜惜顾南城稚子年幼，常年待在边疆，将军劳苦功高，边疆寒苦，特准大将军携幼子进京共度中秋佳节，以表君臣之谊。
此去京城，不知是祸是福，出发前，顾家主母张氏对顾南城好生叮嘱了一番。“京都处处暗藏玄机，一切小心行事，尽早回家。”
三日后，紧赶慢赶，顾家总算在中秋前一日抵达京城。
“臣顾丰羽携犬子顾南城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姬启元连忙伸手扶助顾丰羽，顾丰羽堪堪跪下一膝，终是没能叩拜完毕。
“顾大将军快快请起，大将军劳苦功高，是我大宥镇国之将，启元是晚辈怎能让将军跪拜。”
“殿下说笑，殿下是君，微臣是臣，臣跪拜君有何不可？”说罢，便要继续跪下。倏然，左侧手肘处被人轻轻往上托了托，“将军，殿下有意抬举，莫让殿下难做。”
顾丰羽脸色微变，继而神色恢复如常道，“如此，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谢太子殿下”。
“哈哈哈，顾将军请”姬元启豪爽一笑，朗声道。
此番太子殿下携礼部众人外加随从浩浩汤汤在城门外迎接，是给了镇南将军极大面子，但跟在顾丰羽背后的顾南城却在其中品出了一丝微妙之感，好似在这盛大中，看到了暗自涌动的不同势力。
思及此，顾丰羽不禁抬头，望向那位从侧伸出手轻扶父亲的人。
那人不知是否也有所感回头与顾南城视线对上，继而唇角浅笑向顾南城点头示意。
那一笑中，如初春细雨，端是公子如玉的模样，可偏生那双眼睛，眼有深渊。仿佛看久了就会掉进早已埋伏好的深渊里，但眨眼间又好像无事发生，一切不过是晃神罢了。
接近皇城，太子忽然又让手下收起包括顾丰羽在内的所有进京将士的兵器，美名其曰皇城脚跟有禁军守卫，铜墙铁壁，自不必顾虑安危。南疆将士只管共享佳节。
顾丰羽虽有些微词，但也不好即刻发作。
顾家久未归京，原来在京城的顾府旧址早已遍生荒草。但这一切也早已被皇帝安排得妥妥当当，在东城大街转角有一处前朝被抄充公大臣府邸。
府邸建筑一应按原将军府基础上扩充改建过，亭台楼阁，曲直环廊，入眼之处，尽是奢华。
然而，顾丰羽眼眸中却更是凝重，东宫太子将他们迎入城后，带至此处并转达皇帝让大家先休整一天，明晚在宫中设夜宴迎顾将军归京，共享佳节后，便辞别。
大宥二十多年前经过南边一战，得以休养生息二十多年。如今京都看似平稳，却环狼饲虎，想要在这其中周转自处，亦是难中之难。
顾南城和众将士休整一夜后，傍晚随父入宫。
夜宴
顾南城，换上了宫中送来的特制礼服。一袭玄色银边暗纹内衬，腰间是一封暗金色流云腰封，外袍是一身领口袖口皆绣着流云纹的滚边。
这身衣服虽是特制赶工之作，倒也挺合身，像是每寸布料都从顾南城身上亲自度量过一样，衬得人熠熠生辉，顾南城本就生得极好看，顾盼之间，竟像神仙样貌。
殿阶上皇帝端坐明堂，刻意挺直的坐姿粉饰着眼底疲倦。
“臣，顾丰羽携犬子顾南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南城匆匆撇过一眼这位传说中的天子，这位天子今年已有六十有五，已过花甲之年，发丝间黑发已所剩无几，脸上已尽是岁月的痕迹，常年的病痛已将这位曾经少年帝王的意气风发消磨殆尽，如今竟也垂垂老矣。
顾南城跟着跪在父亲后面低头看着地砖，尽量缩小存在感。
“南城”建平帝眸光往顾丰羽身后看去，“抬起头让朕看看。”
顾南城微愣，缓缓抬头。
顾南城长得像他娘，皮肤白皙，五官秀气，一双凤目眼波流转，但棱角上又像他父亲，棱角分明却又有柔和脸部肌肉线条相辅，如同水一样的江南外貌 ，若不开口就端是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但…
“皇帝舅舅，南城一早就听说皇帝舅舅英勇神武，气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连建平帝都是一愣。
“阿南，殿堂之上休得胡言。”顾丰羽也没想到自家儿子如此大胆，急忙呵斥。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倒是不怕生。”建平帝突然朗声大笑。
“丰羽，多年未见不知雪嫣表妹近来如何？”
话音落下，群臣皆有些恍然大悟，顾丰羽的妻子张雪嫣是太后母家庶出侄女，唤建平帝一声表哥，如今顾南城叫建平帝一声表舅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这顾南城开口就是直接跳过表亲，喊声舅舅实属大胆。
“回皇上，夫人一切都好，除了雨季偶感风湿害腿疼外，并没有什么不舒爽的地方。
“南疆多雨，雪嫣这些年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宫中倒是有不少补物，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到府上带回去给雪嫣补补身子。
一番家常唠下来，殿中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混不像大家所想的天子与戍边将军相见的剑拔弩张。
简单寒暄后，宴会开席，顾丰羽被安排在皇帝右下侧，太子姬启元在左侧陪坐，顾丰羽与建平帝边聊边赏歌舞。
顾南城稍次于顾将军位置，对面是二皇子姬启赫和世子姬承宁。
顾南城是第一次见到姬启贤，这位二殿下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有些像他大哥，但相貌却大不相同，若说姬启元是成熟稳重，那么姬启赫就应当是少年老成，稳重稍欠青涩有余，但这相貌隐隐有超过他大哥的趋势。
至于旁边的世子爷，那便是老相识了，那日在城门口扶起他父亲的，便是这位爷，姬承宁，端王世子殿下。
端王故去多年，按理说王世子该继任爵位，但时至今日仍是世子，这其中也是耐人寻味。
顾南城眼眸微眯，将手中的琼浆一口饮尽。
对面的姬承宁似乎感受到了顾南城的目光，举杯对顾南城遥遥相敬，顾南城浅笑，回敬后一饮而尽。
京城是大宥的心脏，就连美酒点心也比南疆精致许多，顾南城轻酌酒水，眼皮轻瞌上，眼底渐渐有了醉意。
“阿南”席间不知皇帝与群臣聊到了什么，突然喊了顾南城一声。
顾南城有些迷糊，直至身后随侍轻轻推了一下，才清醒过来。急忙离席，跪至御前。
“皇上”顾南城低头盯着地砖。
“你这孩子，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就生疏了，不喊舅舅了。”
“皇上慈心，是南城不懂事，刚刚父亲已经训诫过南城，南城不敢逾距。”
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顾南城，笑道“阿南，阿南是个好孩子。”
“听你父亲说，你今年也有十六岁了，你可识些什么诗词。”
顾南城被这一问，顿时酒醒了几分，一时间拿不准皇帝这问话是什么意思。
便保守着回答“南疆多虫怪，南城好玩，父亲倒是给南城请了夫子，但也没学会什么诗词。”说罢，似乎有些自愧的垂下头。
“南疆到底偏远，也是耽搁了阿南学习，不如...阿南这次就留在京城，同太子他们一起跟随太师历练，可好？”皇帝悠悠开口道。
“皇上，皇上不可，阿南性子粗野，怎堪做太子陪读。”顾丰羽闻言赶忙阻止道。
“丰羽，你就是太束着孩子了，边疆苦寒，稚子年幼。阿南是雄鹰，怎能被养成笼中雀，京城才是让他大展拳脚的地方。”
“阿南，你自己怎么想呢？”皇帝嘴角噙着笑转头问道。
顾家驻守南疆二十多年，屡次击退来犯敌寇，立下赫赫战功。可帝王之心，君心难测。战时，顾家是姬氏王朝的一把锋利的刀。但一旦朝廷安稳，边疆宁静，顾家这把刀就变成了双刃剑，杀得了敌寇也乱得了世。皇帝是想让他成为顾家留在京都的桎梏，如今这出他是想留得留，不想留也得留，撕破了脸对谁也没好处。
思及此，顾南城展颜一笑：“皇恩浩荡，果然还是皇帝舅舅疼外甥。南城早就想在京城好好玩上一玩。”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给你好处，你就叫舅舅。果然是个人精。”皇帝抚须大笑。
顾南城低头状若天真的低头浅笑缄默。一旁的顾丰羽见状，眼中晦涩不明，稍顿，拱手拜谢皇帝。
顾南城笑嘻嘻跟着谢过皇帝后，回到席间又状若恣意的痛饮了几杯酒，便借口散醉意，由内侍指引四下走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回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