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乱中]恶龙与侦探》如日川

3、第三颗糖

　　5.
　　依照约定，吃完饭后，中原中也将江户川乱步带回家。

　　他和兰波、魏尔伦一起住，在横滨知名的一个洋馆群里，这附近住着不少有地位的外国人，环境治安都不错。

　　他的家在山丘最高处，从窗外望去可以俯瞰横滨的部分街景，门口是一片意大利庭院。建筑保留了原始设计的美式，内部装饰被兰波更换过，更偏法式。

　　“前面有12级台阶。”中原中也仔细地提醒道，“抬脚，上楼梯，梯面比较宽，不陡，别担心。”

　　目不能视的江户川乱步始终抓着他的手，在上楼梯的时候，攥得更是用力。

　　什么都看不见，每一步都可能踩空，他不得不全身心地信任身边这个人。
　　而从认识到现在，这个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从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挪动，到后来他只要牵着这个人的手，听着他的提醒，几乎能像平时一样踏出欢快的大步伐。

　　怎么说呢……对江户川乱步而言，这是种神奇的体验。

　　有些人小时候可能玩过让一个孩子蒙上眼，其他人指挥他的游戏。但是江户川乱步因为无法理解世人，一直难以和寻常人相处，在学校也会被校园欺凌，根本没有和同龄人玩乐过。

　　这些年来，他与侦探社的大家建立了羁绊，也能信任知根知底的他们。更多时候，其他人只要信任他就好。
　　就算是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信任社长，那也是自己已经看出了他的情况。

　　现在，在无法使用能力的情况下，这样信任一个陌生人，是从未有过的。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在面对漆黑一片的世界，他的心中确实有一种飘忽感、不安感。

　　人类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对他而言也是一样的，只是他有着更强的探究欲。

　　挖掘未知，充满好奇，这才是侦探！

　　牵引着他的手远不如社长那样宽大厚重，这双手带着皮手套，手指修长，推测是一双被手套藏起来的漂亮的手。可就是这样的手，却沉着有力，像风筝的线轴一样牢牢地抓着他，牵引着他。

　　稳稳走过12级台阶，终于到了洋馆门口。

　　中原中也嫌带钥匙和摘手套摁指纹麻烦，门锁早就被改成电子锁的形式。反正对于敢来潜入他们的家的人来说，区区一个锁也拦不了什么，形式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密码是0429……算了，我给你录个指纹吧。”

　　没有实体按键的触摸屏对盲人不太方便，还好这个锁功能多。他很快完成操作：“握住把手，有个感应区，感应到你的指纹就能开了。”

　　“0429是中也的生日吗？”江户川乱步敏锐地问。

　　“是啊……”密码好像是魏尔伦设置，真的是形同虚设。中原中也都有点怀疑他的银行卡密码也是在这基础上随意组合。

　　“不对！”中原中也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又叫我名字了，敬语呢？”

　　“因为乱步大人现在吃饱了，没有什么想吃的。”

　　“……”所以只有想吃什么的时候才会老老实实地用敬语称呼自己吗？！

　　啧，还以为听话了一点。

　　两人走进玄关，中原中也摘下帽子和手套，控制它们飞进玄关旁的衣帽间里。这个衣帽间不仅存放一些外出用的衣物，还藏着一个武器库。

　　尽管这个家里住的三个人都不需要什么武器来战斗，但有武器当然更便利。

　　糟糕，墙上还有些暗格设计。
　　中原中也有些头疼，按照盲人探索情况，很容易会碰到那些暗格。

　　他回望身边有些孩子气的青年，决定今晚就把暗格清空。

　　这只是个大学生，要不是之前问了年龄，他都难以置信这家伙居然比自己大四岁。至于24岁为什么还是大学生，考虑到对方的身体问题，无论是入学迟、休学还是留级都有可能，他不至于刨根问底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中原中也接触过的同龄人，都是些在灰色、黑色领域游走的人，和普通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就连过去的羊，充满了争夺、生存、恐吓、威胁……想来也不算是什么普通人，所以他也不清楚一个在阳光下的正常人会是怎样。

　　江户川乱步满足他对正常人的理解。

　　澄澈干净，充满被宠出来任性，标准的新生代民众，因为一些青春插曲的烦恼与离家出走的冒险，无忧无虑，甚至敢这样信任一个陌生人。
　　他无神的眼睛看到的黑暗，与自己所见的黑暗，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是象牙塔中的王子，温室中的花朵，被人呵护的烛火。他不会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比黑暗更黑暗、更可怕的事情，他的小烦恼与变扭，在真正的危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样的性格，实在让人忍不住让他看看世间险恶，但凡换一个恶劣的人，可能真就那么做了。

　　中原中也却展现出了出奇的耐心。

　　倘若他一开始就放出杀气，或者只是些煞气，也许就能把对方吓到噤声，更别提什么住上一个月这种要求。

　　中原中也不想那么做，并不是他真的爱护残疾人，任务的时候他从不手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都不是个善良的人。

　　他只是不想破坏这种天真，也没必要去破坏不是吗？

　　从出生起，他就与“普通”无缘。

　　他对自己融不进去的那个世界充满好奇、憧憬。

　　那些没有异能，无需在法律边缘游走，远离暴力，享受安宁，在“爱”中长大，被学校培养出来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要类比的话，大概是一般人对生长环境不同的外国人的好奇。

　　其实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毕竟还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只是他没亲身接触过。

　　为了一时的好奇，他就这样给自己惹来了这个“大麻烦”。

　　他不打算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踏入这个危险的世界。这家伙弱小到他一松手可能就会摔跤，听到开枪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

　　他必须隐瞒好自己的身份。

　　之前的电话估计会让对方以为他是什么公司的高管吧，就用这个身份继续下去。

　　中原中也带着江户川乱步熟悉家里的布局，就算对方晚上不住，他还是把一间一楼的客房算作他的房间。

　　“中也家里还有别人吗？”从他的介绍中，江户川乱步发现一些问题，“明明不是和父母一起住，也没有女朋友。”

　　“啊，有两个哥哥，你的事我会和他们说的，他们也比较安静友善，不用害怕。”

　　中原中也回答完，奇怪道：“你都看不见，怎么知道我不是和父母女友一起同居？”

　　江户川乱步的脸上又是那种自信的笑容。

　　“因为中也答应我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别的，回家之后也没有正常家庭的反应，聊起外面的花园没有提及父母的喜好，如果是住在父母家里，一定有他们留下的痕迹和喜好。而你只提到过一个叫做兰波的人，是他选购的家具。”

　　“至于女友……”江户川乱步牵起交握的手，“中也的手上没有戒指，手腕上也没有头绳。比我小四岁就已经成为一家公司中高层，肯定是把时间都用在努力工作上，你看你都长不高了！当然也没空去交女朋友。”

　　不愧是推理爱好者……
　　中原中也努力忽视长不高那一段话。

　　“戒指的意思我明白，头绳是什么意思？”

　　“女孩子会给男友手上戴头绳，宣誓所有权~”

　　普通人花样真多。
　　中原中也倒是想起来有几个手下手腕上确实有头绳。

　　“还有这种讲究啊……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会这么做吧？”

　　“确实，但如果是中也的女朋友，肯定会这么做吧。”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结论？”

　　“因为中也很讨人喜欢的样子，工作又忙碌，会接触到很多人，有很多人追求你吧？这么受欢迎会让女朋友产生危机感，戴头绳是最简单的处理办法之一。”

　　不论是在组织里，还是组织外的商务酒会上，中原中也确实挺受欢迎的，也因此被不少人打趣过。

　　“咳……你又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如果我长得很普通，你的推理就不成立了吧。”

　　“这才不是推理，这只是事实。”用不了【超推理】，认为自己失去推理能力的江户川乱步执着地说道。

　　“因为乱步大人会喜欢中也，所以其他人也会喜欢中也，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江户川乱步斩钉截铁地说。

　　中原中也一下子被呛住：“你搞什么……”

　　“有什么不对吗？每次我喜欢的零食口味都能大火哦！厂家经常会邀请我品鉴的。”

　　原来是把他当成和零食一样的存在……
　　中原中也嘴角抽抽。

　　“不过，我的确不知道中也的长相如何。”

　　“那你说我讨人喜欢？”这算不算说瞎话？

　　“性格啦！”江户川乱步笑吟吟，“就算中也长相一般般，你会帮助老奶奶过马路，请我吃东西，收留我住一个月，虽然有点笨笨的，但这样的性格容易讨人喜欢。大家都是这样，会更喜欢笨蛋。”

　　“明明是你太天真，半袋冰棍一顿饭就跟着陌生人走，你还说我笨？！”中原中也惊愕地拔高声音。

　　“因为中也是个笨蛋，我才和你走的！”

　　“你才是笨蛋！”

　　这家伙根本不知道他跟怎样的危险人物走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危险的环境。就算不用异能，光这屋子里的武器，也足以让他死上千百次。

　　江户川乱步：“我如果是笨蛋的话，大家就不会憎恶我了！”

　　他就是因为太聪明，看穿了大家想要隐瞒的事情，所以才会被讨厌。

　　中原中也突然哑声。

　　他意识到，对方之所以得出人们喜欢笨蛋这个不靠谱的结论，可能是某种被讨厌的经历所致，一种自我保护的借口。

　　而他真正被讨厌的原因，一定不是太聪明，可能是眼盲，或者别的什么。

　　他想了想，说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笨蛋，至少我不是。”

　　不能直接击碎对方的错误理解，但要让对方从死胡同中走出来。如果一直抱有这种想法，一时会得到逃避，却会永远陷入所有人都不喜欢他的思维中。

　　江户川乱步却语出惊人：“原来中也喜欢我呀。虽然我们今天才认识，但乱步大人这么优秀，被人喜欢也是当然的！”

　　“哈？你胡说什么？”

　　中原中也懵了，这家伙刚才不是还说大家憎恶他么？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除了我，世界上所有人都是笨蛋和蠢货。”

　　看着他神气的表情，中原中也心道：……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这家伙才没什么自卑、找借口、钻牛角尖，这是自恋吧！

　　他恶狠狠改口：“我弄错了，我也喜欢笨蛋。”

　　江户川乱步叹了口气：“好啦好啦，我知道中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中也。”

　　他才不要和零食一个地位！
　　中原中也：“谁说我喜欢你了？！”

　　“是你自己说我是笨蛋，又说自己喜欢笨蛋的，那不就是在说你喜欢我吗？”江户川乱步一脸奇怪，好像不理解他为什么反复强调又反复改口。

　　中原中也噎住。

　　站在客厅里的他听到二楼传来动静，仰头望去，兰波不知何时站在二楼走廊的扶手处。

　　而他落在他们身上停顿的视线，意味着他已经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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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这两个人碰在一起就感觉直接进入恋爱模式，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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